“脱到袖子这就卡住了,只能拜托你帮帮我了。”祁源把浴室的门拉大了一些,低低沉沉的嗓音听起来一本正经的。
虞泽只看了一眼就飞快地挪开了眼神,脚步凝滞在原地,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在学校宿舍的走廊上,虞泽不是没见过祁源裸着的上半身,可眼下这种情形,他却莫名地不自在起来。
“快点,小虞泽——”祁源用左手又把黑色T恤往上卷了卷,拖长尾音催促了一声,完全无视了虞泽犹疑的小眼神。
说到底,他们都是男生,帮这种小忙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能仅仅因为对方……喜欢他,就一直用异样的态度对待他。
而且对方胳膊上的伤,是为了自己挨的。他的态度又如此坦坦荡荡,自己不应该想多的。
转念间,虞泽已然做好了心里建设,快速地侧身走进浴室。
磨砂玻璃门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浴室里的热气还没散开,空气中充满了潮湿水润的小颗粒,白衣黑裤的少年笔直地站在那里,不消片刻,仿佛也染上了水汽。
漆黑的眼睛里神色更沉了些,祁源信步走到蓬蓬头下面,这才低声唤道:“过来。”
进了浴室,虞泽反倒干脆起来,听到指令后就走到他面前站定,微微睁大了圆润漂亮的眼睛,“怎么脱?”
“嗯……”祁源认真思考了一下,“先脱左边,再脱右边。”
虞泽毫不迟疑地抬起了手,抓住T恤卷起来的边边,冰冰凉凉的指尖无意中碰到了滚烫紧绷的肌肤,两人皆是过电般地颤了颤。
停顿了一会儿,手指重新动了起来,继续往上脱。
但对方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对虞泽来说还是有点太高了。衣服脱到肩膀处,他不由地踮起了脚尖,整个身体也朝对方倾斜靠近。
祁源一直垂着眼睛看他,见他一脸认真的小模样,心里痒痒起来,使坏地往后退了一步。
踮着脚尖的人猝不及防,手还跟着他的衣服走,身体一下子没稳住,朝他扑了过去。
只隔着薄薄的一层衬衫,虞泽和又烫又硬的胸膛来了一次亲密接触。偏偏身上的人还在闷笑,胸腔微微震动,连带着他的心跳也变得不规则起来。
“小虞泽,我只是让你帮我脱个衣服,你怎么占起了我的便宜,嗯?”冰凉滑腻的手心按在胸膛上,他简直快要对这种接触食髓知味了,恨不能强行把人按在自己身前。
戏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虞泽猛地回过神来,还没站稳就一把推开了他。
“祁源!”虞泽又羞又恼,一丝红晕爬上了白生生的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晕染开来,几秒内整张冷白透明的脸变得粉嫩软腻,看起来尤为可口。
喉头上下滚动了一番,祁源沉沉地望着他,嗓音变得低哑,“好了,不逗你了,快点脱吧。”
他几乎是瞬间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只能庆幸还好穿的是宽松的运动裤。
但再闹下去,折磨的不是眼前害羞的小家伙,而是惩罚他自己了。
像是报复似的,虞泽用力地把T恤从他的脑袋拔-了出来,可到了受伤的右手,动作又轻了下来。
夹板上覆盖了一层防水膜,虞泽还是忍不住重复了一遍,“小心一点,别碰到水。”
“嗯。”祁源沉沉地应了,刻意压低的低音炮醇厚蛊惑,“要不,你干脆帮我洗好了?”
虞泽顿了几秒,然后把手上的T恤劈头盖脸地扔到了他脸上,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
“呵呵呵呵……”身后又传来某人愉悦满足的闷笑声。
等两人都洗漱完毕,已经到了凌晨。
刚才在浴室里闹了一通,祁源怕小家伙恼羞成怒,老老实实地遵守了自己的承诺,自觉地躺到了沙发上。
沙发又宽又大,就是短了点,他的腿搭在沙发头,又伸出了老长一截。
虞泽心里还记着浴室被戏弄的仇,也不管他,就这么自顾自地躺在那张死宽死宽的豪华双人床上,闭上眼睛睡了。
但——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他梦到了自己八岁的那年。
那时候虞女士刚跟她的第二任丈夫离婚,分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套间。房子不大,但他心里却是说不出来的高兴,终于有一个地方,是只属于他和妈妈两个人了。
直到有一天,他放学背着书包回家,一拧开大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道黝黑、一道雪白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女人一把娇嫩的嗓音婉转如莺啼,男人嘴巴不干不净地说着脏话,热火朝天。
梦中瘦瘦小小的他就那么呆呆地站在玄关处,一动不能动。直到虞女士不小心发现了他,尖叫一声,随手抓了手边的东西朝他砸了过来,歇斯底里地让他滚。
画面一转,又到了空无一人的器材室。他一低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是少年模样。
咔嚓一声脆响,是门外落锁的声音,随后男生的污言秽语清晰地响起:“就你这样的,也敢抢我们森哥的女朋友?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那张脸,一脸狐媚子相,男不男女不女的,更适合张开腿挨男人操吧,哈哈哈哈……”
几个男生们的脏话越来越下作,在门外笑作一团,恶心得让人想吐。
一股巨大的愤怒迅速地在他胸腔间膨胀起来,他拎起了手边破旧落灰的椅子,一下一下地砸向紧紧关上的门。
“嘭嘭嘭——”骇人的声响一声接着一声传来,那沉闷可怖的撞击声仿佛同时敲打在他的心脏上,撞得他的心脏越来越痛,越来越喘不过气来……
虞泽猛地睁开了双眼。
黑暗中,像是快要渴死的鱼,他张开嘴急促而无声地喘息着。
目光涣散地盯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心脏上沉重的压迫感犹在,让他一时竟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昏昏沉沉中,沙发上的人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朦胧的呓语。这轻微的声响却终于将他从混沌中拉了出来。
眼底渐渐恢复了清明。虞泽睁着眼睛躺了一会儿,身上的力气恢复后,悄无声息地起身下床,打开了房门。
他的喉咙里像是要冒火了,他急需要水,最好是冰冷的水,能浇熄他内心深处猎猎燃烧的火。
没有开灯,虞泽顺着楼梯摸下了楼,却见客厅的灯是亮着的。
冰箱大开,靳楠刚拧开了一瓶矿泉水,敏锐的耳朵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立刻回过头来。
四目相对,两人之间只有沉默在蔓延。
片刻后,还是靳楠率先笑了:“渴了还是饿了?”
虞泽记得之前祁源说过的话,他好像跟这位表哥的关系不太好。犹豫了一下,他收回了下一台阶的脚,“不是。”
似乎看出了他的退却之意,靳楠往旁边让了让,嗓音含笑:“没关系,过来拿吧,我又不会——吃了你。”
兄弟两人都是高眉深目,五官浓重锋利。但与祁源外露的攻击力不同,面前这人脸上永远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完美掩饰住了所有的情绪,像一只……真正的笑面狐狸。
虞泽嗓子里还在冒火,连带着判断力也在下降。收回去的脚重新动了起来,他面无表情地朝冰箱的位置走过去。
他从冰箱深处拿了一瓶有些冰手的矿泉水,站在旁边的人突然开口道:“你跟祁源,是那种关系。”使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矿泉水停留在半空中,虞泽的动作僵硬了几秒后,又很快恢复如常。他的嗓音低冷,含着一丝浅淡的沙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靳楠盯着他的眼神晦暗不明,继续笑道:“你跟祁源,你们俩在谈恋爱。听懂了吗?”
虞泽心下一突,直觉这个危险的对话不能再继续下去,他只会多说多错。
身形一转,他准备迅速离开这里。
“我很好奇,你浑身散发着浓浓的直男气息,祁源那玩意儿怎么把你搞到手的?”外表斯文的男人讲起荤话来也像是在谈论诗词歌赋,“难道是床上功夫太好了?你们上床了?”
“砰”的一声,装满了水的瓶子毫不含糊地照着他的脸袭来,力道强劲刚猛,只差一点就打断了他的鼻梁,最后撞上了他的肩膀又掉到了地上。
虞泽没有说话,但看向他的眼神泛着一层冰冷的杀意。
靳楠被这眼神刺激得血液涌动,语速也加快了:“不是?那我就想不出来,他还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脸?钱?如果是这些,不妨考虑考虑我?”
见对方慢慢收紧了拳头,他用一种说不上来的语气继续说:“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你们也只能玩玩而已。他没告诉过你他家里什么情况吧——”
“靳楠!”一声压抑的怒吼从楼梯上方传来,短短几秒后,一脸暴躁的男生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祁源二话不说,上前几步用力地揽过了虞泽,将人紧紧护在怀里。
他压低的嗓音里填满了阴沉和戾气,“我警告你靳楠,从现在开始,你再敢跟他多说一个字,我会弄死你。”
靳楠往后退了一步,语气悠悠然:“你要是能弄死我,还用等得到今天?”
在暴怒的人冲上来之前又及时补充道:“你最好别乱来,爷爷最近的睡眠不好,很容易被惊动。”
祁源咬紧了牙齿,脸颊的肌肉微微抽-动,眼神要是能化成利刃,面前的人早就被刀子扎得千疮百孔了。
“祁源。”怀中的人贴着他的胸膛,低声唤了他的名字,“我困了。”
浑身的戾气几乎是瞬间消散了一大半。祁源摸了摸手下单薄的肩膀,只短短几秒,眼神也变了。
唇角挂上了熟悉的漫不经心又恶意满满的笑容,他颇为意味深长地问:“表哥,你为什么能一眼看出来我和虞泽的关系啊?难道是因为你早就有了这方面的经验?”
靳楠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哦我一直忘了告诉你,去年过年时你把那个小医生压在墙角强吻的时候,我正好路过——啧,当时真的应该拍张照片传给你爸的。”祁源一边说,一边一错不错地盯着靳楠,见了他迅速阴沉下来的脸色,就知道自己猜的**不离十了。
当时他对男人和男人之间能有什么更多的关系一无所知,还以为两人只是在吵架,又不想让旁人知道,才会挨得那么近。
“我警告你,祁源。”靳楠的眼神阴沉得可怕,“如果你敢在外面胡言乱语,我们就一起死。”
深夜的老宅子,楼下的一方天地一片死寂,仿佛连空气都是凝滞的。
半晌后,祁源嗤笑一声,带着虞泽转身往楼梯口走,语气极为不屑:“你要死你自己去死,莫挨老子。”
他还要跟怀里的人相亲相爱到永远呢。
两人连体婴似的重新回到房间,虞泽终于彻底回过神来,下意识挣扎着想脱离他的怀抱。
祁源松了手上的力道,怀里一下子就变得空落落的。
他盯着面前的人,皱了皱眉,语气不太好:“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别搭理那个**?”
“我没搭理他。”虞泽也拧起了眉心,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我渴了。”
“他是个神经病,不管他跟你说了什么,你就当是一只狗在乱吠就行了。”
“……知道了。”虞泽应了一声,他本来也没把靳楠的话当真。
目光落在微微汗湿的额发上,又滑落至清亮澄澈的眼睛,祁源心中余下的那点怒火也熄灭了。
他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比喻,原来虞泽既是他的点燃剂,又是他的灭火器。
强行收回漫无边际的想法,祁源几大步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然后拍拍身边的位置,“过来,虞泽。”
片刻后,身旁的沙发微微下陷,一股清冽又好闻的味道潜入了鼻息。
祁源满足地笑了一下,低沉悦耳的嗓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今天发生的——不对,应该是昨天了,昨天发生的事情,你想和我说说吗?”
“你想听什么?”虞泽垂下了眼睫,语气冷淡平静,“打人的那部分还是……”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想听。”祁源打断了他接下来的半句话,“当然,如果不想说就不说。”
短暂的沉默后,虞泽还没有想好说什么,怎么说,他突然又开口道:“这样吧,作为交换,我先给你说一个我的秘密。”
细细密密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两下,虞泽抬起眼皮,侧过眼神看向一脸冷静的男生。
“我妈在我十二岁那年死了,出车祸死的。但是,我一直怀疑是我爸雇人撞死了她。”
(https://www.tbxsvv.cc/html/120/120265/32224596.html)
1秒记住官术网网:www.tbxsw.com.tbxsvv.cc.tbxsvv.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