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樾的座位靠着窗,旁边坐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孩,看起来也是大学生。
童映澄没有回去自己的座位,她的手搭在座椅靠背上,妩媚的大眼眨了眨,表情有些不谙世事的无辜:
“小哥哥,我能跟你换个座位嘛?”
对方显然是被她这一笑迷昏了头,没有第一时间答话,只是楞楞地看着她。
童映澄又说道:“我弟弟第一次坐火车,我没买到一起的座位,麻烦你啦。”
她把车票递到男生面前,对方后知后觉站了起来,摸着后脑勺憨憨地笑着点了点头:
“小事情,没问题!”
他提着袋子往后边走,童映澄却没有第一时间就坐下。
她转过头,江樾已经洗完了手往这边走来。
刚才她对着那人笑的模样,想来他全看到了。
不知为什么,童映澄总觉得,这一刻,少年淡漠的眉眼间似乎藏了些微的不悦。
再看他那绷得紧紧的下颌,写满了生人勿近。
没有多想,她又一次冲他笑:
“弟弟,我想坐这里。”
染了酒红色指甲的纤细手指轻飘飘指向靠窗的那个座位,不等他点头,童映澄自顾自坐下,不忘提醒他:
“我跟他换好了,你坐这边。”
江樾定定地盯着她,两秒以后,才收回视线,在她身旁坐下。
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数人上了车就开始闭眼休息,车厢里只剩下孩子哭闹的声音。
童映澄睡不着,就这样望着车窗外万家灯火的城市夜景,大脑放空,什么也不想。
身旁的人后脑勺靠着椅背,合着眼,唇色很淡,看着有些干燥。
前边座位上的小男孩停止了哭闹,忽然转过身,大眼睛眨巴眨巴盯着他们看。
觉察到他的视线,童映澄看了过来,冲他做了个鬼脸。
果不其然,小男孩被吓了一跳,赶紧缩了回去。
她正得意,却意外地撞上了江樾探究的视线。
他微微掀眸,乌黑的瞳仁里染上了几点暗淡的光,嘴角微微扬起。
意外的,她居然在江樾脸上看到一种说不清的温柔。
他是什么时候睁开眼睛的?
童映澄下意识躲开,转念又想,她怕什么?
于是,她又抬起下巴,像只好战的公鸡,气定神闲地看向江樾。
可惜的是,这会他又闭上眼了。
他似乎是真的很疲惫,童映澄可以清楚看到,在他眼下那一片乌青。
不过,这家伙的睫毛未免太长了些,比许多女人的还要好看,黑而密,安静垂落,像一把小扇子。
还有他这鼻梁,又高又挺,每一寸都恰到好处。
就是这苍白的肤色,让他看起来总有种病弱感。
童映澄皱了皱眉,她总觉得,男孩子应该像杨宁宁她哥哥那样,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性格阳光爽朗。
江樾无论是从长相还是性格,都太冷了些。
火车出省以后,外边不再是鳞次栉比的高楼,而是变成绵延的群山,黑压压一片,看得并不真切。
她终于有些困了,不知不觉合上眼皮睡了过去。
一路颠簸,童映澄睡得并不安稳,梦里是铺天盖地的血红色,压抑得让她心口绞痛,喘不上气。
倏地睁开眼,口干舌燥,她下意识拿起面前的矿泉水,拧开盖子后仰头往嘴里灌。
意识逐渐清醒,才看清车窗外天光大亮,轨道两旁树木疯长,满眼绿意盎然。
坐了一晚上,身上骨头有些酸疼,童映澄想去洗手间洗把脸,就不得不先把江樾叫醒。
手才刚碰上他的肩膀,少年一下掀开眼皮,看向她的一瞬,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冷,如同锐利的冰。
下一秒,他便反应过来,起身给她让出了空隙。
倒是不用她开口,童映澄莫名想笑,她总觉得,江樾能听见自己的心声。
她站了起来,侧身擦过他的胸膛,不经意间,发丝勾到他衬衣上的纽扣。
乌黑的发落在白色的丝质布料上,形成极具鲜明的对比。
几道细密的深色线条将白布割裂,像极了破坏,有种香艳的暧昧感。
她能感觉到少年的身躯在这一刻陡然变得僵硬,连呼吸都沉了几分。
童映澄慢吞吞将头发解了开,似是无意抬眼,用视线缓慢去描绘他的唇线,像只偷腥的猫。
他的唇有些薄,形状很好看,让她有种想亲吻他的冲动。
脑海里才闪过这个念头,下一秒,江樾冷冷望她,单手按住她的肩膀,迅速和她拉开了距离。
避如蛇蝎。
一瞬间,童映澄只能想到这四个字来形容。
她笑,不以为意地走了出来,将头发松松散散扎到一起,往洗手间的方向去。
冷水扑到脸上,理智回笼。
看着镜子里那张脸,有些睡眠不足的憔悴。童映澄皱着眉,在兜里摸到一根口红,旋开来,是艳丽的正红。
她的唇形生得很美,涂上颜色后,这个优点再一次放大,让人再也无法忽视。
正要离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又用指腹沾了点唇上的红,往两颊上随意点了点。
眉如远山含黛,秋瞳翦水,脸红似春桃,她一路走过来,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江樾还在原地站着,侧着头望向车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一回,童映澄没有再戏弄他,安静地坐回原位。
肚子叫了几声,她打开桌上的购物袋,刚撕开面包的包装,才后知后觉想了起来。
昨天她还没来得及把袋子打开,自然也没把里边的矿泉水拿出来。
所以刚才她喝下的那瓶水,是江樾的?
眼角抽了抽,童映澄不相信地把袋子里几瓶水的标签都看了看,再一次确定,她果然是拿错了。
她买的,是一块钱一瓶的水。而桌上被打开的那瓶,售价人民币60元。
万恶的资本主义啊……
童映澄心都在滴血,却不得不挤出笑来,“不好意思,刚睡醒没留意,拿错了。”
她打开手机,“我把钱转你。”
江樾没说话,也许是本来就不善言辞,也许是不想与她交谈。
火车上信号很差,童映澄拿着手机晃了好半天,才成功将钱转了过去。
她一边啃着面包,一边回复谢沅发过来的消息。车窗外太阳逐渐变得猛烈,光线刺人眼。
谢沅应该是刚睡醒,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消息一条又一条接连往上跳,童映澄边看边笑,突然间才想起一件事来——他们上车这么久,她好像还没听见江樾说过一句话。
这性格也太闷了,要不是冲着这张脸,童映澄怀疑压根就不会有女人喜欢上他。
想到这,她微微侧眼,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江樾的耳根泛红,额上沁出薄薄一层汗,黑发濡湿,更衬得肤色净白。
侧脸线条清逸,的确有让曾桐神魂颠倒的资本。
想起曾桐,童映澄嘴角的笑瞬间凝固,打开朋友圈,她将昨夜里拍下的那张照片发了出去,文案意味不明——
【我的。】
不知道说的是她那个被谢沅贴满玉桂狗贴纸的行李箱,还是提着行李箱的少年。
童映澄和曾桐水火不容,好友列表里自然没有对方,不过她相信,不用多久,这张江樾的背影照片就会被传到曾桐那儿。
发完动态,她的心情才好了些。
随手拿了个焦糖味的布丁,童映澄摊开手掌伸到江樾眼前。
“……”
他不接,眼睫颤动了下。
童映澄难得的耐心,没有收回手,仍然固执地托着那颗布丁。
两个人都不开口,气氛有些古怪。
直到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他们之间的沉默。
江樾拿出手机,刚看了一眼,下一秒便干脆关了机。
童映澄只瞥见屏幕上模糊的两个字,猜不出对面是谁。
“快点,我手酸了。”
她有些恶趣味,“弟弟,你怎么这样?”
尾音被她拖得很长,声音很嗲,落在江樾耳畔。
是明目张胆的勾引。
他的耳朵果然更红了,乖乖拿起童映澄手心那颗布丁,嗓音哑而沉:
“……谢谢。”
对手举起白旗,童映澄心情颇好,原来江樾的弱点就在他的耳朵。
似乎是怕她再搭话,少年从兜里拿出白色的耳机线,插上手机戴上,又安静地闭眼休息了。
一开始,童映澄以为江樾是真睡着了,可当乘务员过来收拾垃圾,顺手要把他们桌上那被她喝得一滴不剩的矿泉水瓶子拿走,他却马上睁开眼拦住对方的动作。
余光中,童映澄看见江樾把那塑料瓶装进了背包侧边的网兜。
不就一个破瓶子,看把他宝贝的。
童映澄没多想,谢沅也有这习惯,她喜欢收集各种饮料瓶,清洗干净后在家里摆了一整面墙,美其名曰环保。
谢沅是水瓶座,大概这星座的人都有点神经兮兮,会不会江樾也是?
她在心里揣测着,而江樾又一次闭上眼了。
童映澄百无聊赖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终于确定少年这回是真的睡着了。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列车乘务员推着餐车来卖盒饭,童映澄买了两份。
白米饭上盖着红烧肉和土豆丝,油裹着肉,土豆丝没怎么放盐,味道很淡。
吃完了自己那份,拿湿纸巾擦了擦嘴,她摘下江樾右耳边的耳机。
少年掀开眼皮,视线轻飘飘落在她脸上,也许是没睡醒,眉眼间的凌厉感褪了几分。
她语气很平,仿佛两个人是相熟老友一般,“吃点东西,还有几个小时才能到。”
这家伙从昨夜里就没吃过东西,都说有钱人家的孩子娇贵,童映澄看他这白得有些透明的脸色,暗自担心他下一秒就会昏过去。
“谢——”
江樾刚一开口,就被她用手指堵住。
指腹下触感柔软,还有些湿润。
少年心脏骤跌,目光幽凉从她面上掠过。
童映澄收回手,神色自若地帮他拆了筷子,又把盒饭打开,推了过去:“你是只会说谢谢吗?”
江樾不答话,垂下浓密的长睫,面上浮了几分病态的红潮。
似乎是第一次吃这种东西,在看到米饭上浓稠的酱汁时,他的眉心隐约跳动了下。
肚子又一次抗议,他终于妥协,皱着眉把肉和菜拨到一旁,吃了几口米饭。
童映澄突然有种小时候打包了剩饭,去巷子口喂流浪狗的感觉。
那只狗叫小白,听说是大户人家走丢的,刚到梧桐街的时候毛色发亮,特别招人喜欢,因此一开始有不少人争抢着想把它带回家。
可惜的是,小白看着可爱,脾气却是意外的暴躁难搞,见着人就龇牙咧嘴,还把另一条流浪狗小黄的尾巴也咬断了,久而久之,再也没人敢去招惹它。
说起来也奇怪,小白偏偏就喜欢童映澄,愿意跟她亲近,也只肯吃童映澄喂的吃食。
后来童映澄被接回曾家,曾子峰不让养狗,她只能每天偷着回去找小白。再后来,某天小白不知所踪,再也没有出现,她还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
童映澄觉得,现在的江樾和她喜欢的小白,莫名其妙就重合上了。
她摇了摇头,心想自己果然是病得越发厉害。
作者有话说:
水瓶座风评被害…
江樾弟弟究竟是什么星座捏!不如让我们来有奖竞猜!(如果没人参与就当我没说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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