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监牢拔地而起,困住了齐格德与“乔巡”。
齐格德并没有反抗,他知道,有第一席在,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不必要去浪费自己为数不多的精力了。
但他看到吕仙仪那“嚣张”的符文气焰时,也忍不住惊心。
他知道吕仙仪很强,能够一个人单刷极危污染区,但没想到强到如此地步。
这真的是刚成为贵宾不到一年的人吗?
进化也得讲个基本法吧。显然,吕仙仪的成长速度,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是天才?
还是有着了不得的机缘呢?
齐格德心中不无可惜。可惜吕仙仪不是自己阵营的,要是她在自己阵营,一定会是得力的帮手。既然不是同一阵营,那显然,是难以兼容的。
“乔巡”站在监牢之中。
坚实的墙壁牢牢封锁了任何能够移动的空间。并且监牢的结构还随着吕仙仪的控制不停地变换,像一座超大型的机械迷宫。
“你就是第一席?”吕仙仪身形位于高处,皱眉质问。
“乔巡”一脸淡然,似乎完全不受监牢的影响。他声音很轻,但穿透力十足,
“我不是已经跟你打招呼了吗?再问一遍,莫非是什么仪式感?”
吕仙仪的声音也夹杂着符文的威能,在监牢之中回荡碰撞,
“变成他的样子,你难不成觉得我会上当?”
“变成他?”第一席抚摸着自己的脸,准确来说,是乔巡的脸,“可别太以自己为中心了。并不是什么人都想要算计你。你看到他的样子,无非是此刻他在你心里占据着相当的地位而已。”
“什么意思?”
“你不曾了解过你的对手。甚至,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吕小姐,这是自大且傲慢的。也许,太快的实力增长,让你有点迷失了,觉得自己能解决一切。你从没想过,到这里来探索这件事会面临着什么。”
“所以,你到底是谁?”
第一席说,
“我不是谁,也没有身份。把我看成一张空白的纸就好了,你在意我是什么样子,我就是什么样子。”他微微一笑,“或者说,我……是你的弱点。”
吕仙仪皱起眉。
她不太明白第一席所说的话有着什么涵义。
空口道理?
立场阐述?
“我最恨你们这种谜语人。”
第一席摇头,
“你跟幼儿园的小孩子讲深奥的理科知识,在他们看来,你就是谜语人。你匮乏干涸的知识,会让你觉得我说的什么话都是谜语。如果我是教导你的老师,那当然会用你能听懂的话来表达,但可惜,没有哪个学生会把老师锁在监牢之中。”
他用“委婉”的话语,讽刺了不是他谜语人,而是吕仙仪无知。
吕仙仪皱着的眉头反而散开了。她发觉自己的确有些失态,不够冷静。
第一席微笑着说:
“我们应该好好聊一聊才是。要知道,至始至终我们都没有根本利益上的冲突。我能感觉到,你想探究的事情,跟我们正在做的事情,并无关系。放轻松,小家伙。”
吕仙仪冷哼一声,
“首先,你得换一张脸。”
第一席摇头说: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啊。我一开始就说了,我没有身份,我不是任何人,我甚至不是我自己。你所看到的,只是你自己最在意的。你在意着我这张脸所代表的人,那不就只能看到这张脸了吗?”
有些绕。
吕仙仪问:
“没有身份?”
“身份是一个人的存在性具象。你不妨问问齐格德,问问他,我此刻在他眼里是什么样的。”
吕仙仪看向一旁的齐格德。
齐格德不等问,自答了,
“我敬爱着永生者,所以,我只能看到光中的身影。”
他没有说谎,的确,此刻,第一席在他眼里就是如同皮影戏剪影一般的存在。
“这是你的能力?”吕仙仪问。
第一席笑了笑,
“这是我的特性。极致的特性,孩子。”
极致的特性……
听到这个,吕仙仪心中一惊。一般来说,每个进化者都有特性,而现在世界上能用极致的特性去形容的,只有……六阶的半神。
第一席是半神?
吕仙仪如冰水灌入脑,即刻冷静下来。
不,不能冒险。自己的创造力就是再强大,也终归只是五阶进化者,如何也不能跟半超越级的符文能量的对抗。
也是,至始至终,第一席都没有受到监牢内部的压力影响,已然说明了,ta实力深不可测。
第一席很有耐心。ta并不因为吕仙仪之前的冒犯而生气,要找点场子什么的,
“你对我的特性感兴趣吗?也许我们可以好好聊聊,我不介意跟优秀的孩子讲述有用的知识。”
好奇是的确好奇。
但吕仙仪很清醒。她始终明确自己的立场,不是跟第一二席他们一伙的。
“我喜欢自学。”吕仙仪拒绝。
“真是可惜啊。”第一席叹息一声,接着又笑道,“也没关系。对这个不感兴趣的话,还有另外一件事。”
吕仙仪稍稍蹙眉。
第一席说:
“你所关心的那件事。贵宾席的神秘气息,你的至亲,安漾女士的事情。”
他一下子就把安漾这个名字喊出来,让吕仙仪心头发颤。
他认识我的母亲?
“你……你怎么知道!”吕仙仪咬牙问。
“你是在审问犯人吗?”第一席微笑。
吕仙仪犹豫一下,然后将监牢解开。
在她眼里,第一席的脸渐渐变得模糊不定起来。在乔巡与母亲安漾之间来回切换。
第一席说:
“每个人心里都有秘密。有的人能藏得很好很深,有的人却很容易写在脸上。吕仙仪小姐,你相较于一般的进化者,的确是非常出彩的,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但,你似乎不是很擅长处理私人的事情,浑身上下到处都是弱点。这些弱点,在你碰到比你更强的人的时候,就是失败的疤痕。你的情感太过强烈,你的愿望突出到就写在双眼之中,你……渴望见到自己的母亲。”
吕仙仪瞳孔发颤,有种被彻底洞悉的感觉。
第一席继续说:
“你对第二席和我并无多深的恶意,仅有的一点恶意,居然还是希望了解贵宾席更多,以及……看到我呈现出你所在意之人的脸。这是多么的幼稚啊。”
吕仙仪不反驳,也不恼怒。
“但还好,你认识错误的速度非常快。”
吕仙仪挑眉,
“你这是在夸我?”
第一席微笑,
“是的。你不论怎么看,都是非常优秀的孩子。优秀的孩子当然要好好表扬。”
吕仙仪摇头,
“我不关心这些。”
“是的,你只关心你的母亲。”
“别想拿她的事情跟我迂回。”
规避信息差骗局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一开始就不进局。不管第一席有什么目的,吕仙仪都不打算被他用母亲的事情所牵制住。
第一席说,
“我以为,信息本身就是有价值的。价值不会无缘无故地产生和流通。当然,我并不会以此来要挟你做什么事,对于安漾女士的事情,你终究会知道,也不急于从我这里知晓,对吧。”
吕仙仪不懂他是什么意思?自己把话挑明了吗?
“那你说那么多不是废话?”吕仙仪反问。
第一席摇头,
“我给了你一个了解更多的机会,你居然还认为这是废话。”
“不然呢?”
“还真是尖锐的语气啊。”
“你最好也别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听着只会让人更加厌烦你。”
第一席忽然一笑,
“我有个办法,可以立马找到你的母亲安漾。”
吕仙仪眼皮一跳,接着说:
“我不在乎。”
“你在不在乎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身有着许多弱点的同时,也是别人的弱点。”第一席的语气变得吊诡起来。
吕仙仪感到不安。
她迅速创造出巨大的壁垒挡在面前,同时,立马逃离这里。
但,还是晚了。
一道空间震颤,贯穿她的身体,将她从空中击落。
紧接着,第一席的声音在她心中响起,
“还是最开始的话,你的想法太过明显了。你应该更加谨慎,更加小心,最好不要抛头露面,就像你的母亲,藏在最深处,躲在暗处观察阳光下的一切,永远不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比起你的母亲,你需要学习的太多太多了。”
半超越级的符文能量完全不是吕仙仪能够阻挡的。
她感觉到第一席正在占据自己的身体。
也正是这个时候,她才理解了第一席的特性。
那可以用一句“相由心生”的来形容。每个人看到的他,都是不同的。也可以说,他存在于每个人的心中,如有必要就会出现。
就像之前,她希望见到第一席,第一席就直接出现了。
难怪,难怪整个贵宾席都没有第一席的身影。他根本就不是具体的人,或者说已经脱离了实体的范畴,像是一种活在别人心中的念头,当这个念头被提及,他就会出现。
谷</span> 而此刻,第一席这个念头,正在逐渐蚕食她的意识,要将她的躯壳据为己有。
半神的力量……
吕仙仪第一次感受到半神的力量。那像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不论她怎么去应付,都像是在触碰空气,无能为力。
第一席的攻击方式是她从没遇到过的。没有实体,她就算拥有再强大的力量,也无处可使。
她甚至,连他在哪里都找不到。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完全蚕食心智。吕仙仪时刻做好准备,打算放弃身体,保住意识。
此刻,她右手掌心的同心环变得十分灼热。她尽量详细地记录自己的遭遇,以便到时候乔巡能够得知她的情况。
她不想留下个“突然消失不见”的结果。
吕仙仪做足准备后,即刻解码自己的生命信息,随时准备上传到备用数据库当中。
但,就在她真的要这样做时,一阵风吹来。
其实并没有风吹来,只不过她感觉上有风吹来了。
风吹走了她心中所有的灰尘。
然后她就感觉到第一席从自己意识当中消失不见了。
还不等她查看是什么情况,忽然听到满足的笑声。
第一席笑着说:
“安漾女士,就这样把弱点暴露在外,可不是你的作风哦。”
安漾?
吕仙仪心一颤,连忙调整好视线,四处张望。
在哪?
她没有看到第四个人的身影。但感觉告诉她,妈妈就在附近。
焦黑残破的大地上,轻缓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
“她不是什么弱点。”
吕仙仪心中刺痛。虽然很久很久没有听过妈妈的声音了,但声音响起时,她还是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她看向第一席。这时候,第一席的相貌终于稳定下来,稳定成了安漾的模样。
看到那张脸,吕仙仪紧紧咬住嘴唇。她很想大声说话,但直觉告诉她,这个时候最好一句话也别说,不然会添麻烦。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顶着母亲脸的人是敌人,而真正的母亲却只有声音。
感官上的错位,让吕仙仪喉咙中如同有大火在燃烧。
第一席摇头说:
“你为她挺身而出的那一刻,不就已经说明了吗?希伯安兴许也想不到你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这么看,那整件事的进程将加快许多。”
“阿格尼斯想做什么与我无关。”
“即便是这个时候,你也要冷眼旁观吗?总是充当中立方到最后只会被所有人嫌弃。”
“我来这里,只为她而来,跟其他任何事都无关。”
第一席说,
“你再怎么样试图摆脱关系也没用。你现身,并且使用天赋,对我们而言就足够了。”
“……”
对方沉默了,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第一席的话。
第一席说得也并没有问题。他所需要的,只是安漾现身发动天赋而已。那样,她也就无法逃脱永生者的记忆寄生了。
列车一共三位列车长,现在已经解决了两个,一个二号列车长安漾,一个三号列车长阿格尼斯。
这样一来,胜算又增加一筹。
就只剩下最神秘的一号列车长了。
齐格德看向第一席的眼神充满了敬意。他心想,不愧是永生者的直属信徒,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掉了两位列车长。
去年的那一次随机事件“噩梦侵袭”里,第一席复苏一位孱弱的神明——“恐惧”,使其寄生在一名普通乘客身上。然后“恐惧”在随机事件“随机擂台”中爆发,让阿格尼斯被迫现身。
此刻,又捕捉到第七席跟二号列车长安漾的关系,以此逼迫安漾现身。
用极小的代价,换取极高的收益。
齐格德心里崇敬地想,这才是智慧啊。
不见踪影的安漾再次出声,
“我只说一句,永生者永远验证不了真正的永生。他,没有资格。”
第一席微笑,
“不劳列车长大人费心。齐格德,我们该回去验收成果了。”
齐格德含胸鞠躬,
“好的,尊敬的无脑人先生。”
第一席,被齐格德称呼为,无脑人。
他即刻消失于此。
就像他突然出现一样,因为一个念头而出现,又因为一个念头而消失。
齐格德则是独自一人踏上返回列车的路。
焦黑残破的大地上,吕仙仪低着头,像犯错的孩子,低声说:
“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
“没关系,仙仪。还记得我以前说的话吗,成长是不断试错的过程。”
还是熟悉的语气,熟悉的温柔。
“我……我能看看你吗?”吕仙仪语气变得有些卑微。
女儿看母亲,需要小心翼翼的询问。
这本身就已经是令人难受的一件事了。
但,被拒绝是更加难受了。
“抱歉,抱歉,抱歉。现在不可以。”安漾一连说了三声抱歉。
“那什么时候可以?”
“等你不再被我影响的时候。”
吕仙仪吸了吸鼻子,低着头说:
“我还是太弱小了吧。”
“你已经很棒了。仙仪,你要自由一点,你要为了自己而不断努力。不过,我也多么希望,你能有所依靠……很抱歉,妈妈本应该是你的依靠,但……结果并不令人满意呢。”安漾说到最后,略微自嘲地笑了笑。
听着她说的话,吕仙仪脑海中浮现起她无奈的表情。
似乎一切的不满,都在此刻消解了。
吕仙仪开心地笑了起来,
“我有依靠啊。”
“你爸吗?”
“嗯……虽然这么说很不给他面子,但不是他。”
“嗯?莫非……”安漾语调上扬。
吕仙仪哼哼两声,像是在跟人炫耀新玩具的孩子。
安漾的轻笑声在这里响起,
“我知道了。不过,不过我这一关是肯定不行啊。”
“他很好的!”吕仙仪急忙说。
“当然当然,我的女儿,怎么可能会看上一般的人呢?”
“别笑我了。”
吕仙仪感觉一切都没变。
尽管六七年不见妈妈了,但妈妈还是那个温柔贴心的妈妈。
即便她很强大,身份很不一般,也还是那个说话轻轻的妈妈。
虽然很遗憾没法当面跟她诉苦,但已经很满足了。
吕仙仪问:
“很严重吗?嗯……我给你添的麻烦。要是我果断点脱离身体,就不用你亲自出来了。”
安漾说:
“别给自己增添心理压力,仙仪。这件事跟你关系不大,你对此并不知情。按照你自己的想法继续前进就好了,我虽然不能跟你见面,但也会关注你的成长,知道你彻底不受我的影响。”
“还要多久啊……”吕仙仪望着天空。
天空阴云密布,沉闷低压。
安漾笑着说:
“不会很久的。”
吕仙仪心中升起期待。
“仙仪,我走了哦。”安漾说。
吕仙仪笑着说:
“上次你走的时候没打招呼,这次终于打招呼了。”
“妈妈是个粗心鬼嘛。嗯,拜拜。”
说完,安漾的气息消失于此。
再也感受不到一丁点妈妈的气息了,吕仙仪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下次再见,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不过妈妈一点都没变,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吕仙仪踏上归途。
她想,得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乔巡。虽然乔巡没说自己具体在做什么,但她多少猜到了,多半跟第一二席所筹备的事情有关。
这里发生的事情,对乔巡也许有些帮助。
还有,妈妈说不好会去试探他。得提前告诉他才行,让他有点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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