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小功这句话在秦放看来有点无稽之谈。他身上确实有股挺特别的劲儿,男性女性之间的迷幻感,但又不是所谓的“娘”,很迷惑人,确实让人会不自觉把目光放他身上。
可这不代表秦放就会弯。秦放直了这么多年了,他从来不介意谁弯不弯,一起玩的富家公子哥儿们好几个都是弯的,秦放看他们都看习惯了。他并不是没接触过同性恋,早接触过了,但秦放对自己的性向问题就没怀疑过,在他看来自己是个钢管直,谁弯他也弯不了。
秦放喜欢高高瘦瘦又白的女孩子,取向明确,没变过。
所以韩小功说完这句之后秦放丝毫没当回事,没心没肺地笑,接了一句:“好啊,试试。”
住了几天之后有点适应了这几个人假期的生活节奏,总得来说就是各活各的,谁也不搭谁的边。这栋房子更像一个单纯的住处,这四个人的关系说远不远,说近又真的算不上近。周斯明每天早出晚归,基本没什么机会见面。司涂偶尔出去,其他时间在楼下弹琴,或者在院子里种花。院子里有一小片花圃,回来的时候只有一片干裂的土,现在已经有些绿色的小苗苗了。刑炎也经常出去,但没什么规律,秦放跟他出去过两次,刑炎就是随便逛,没什么目的性,有时候买东西,有时候好像就只是到处看看。不是他每次出去秦放都跟,秦放自己也出去逛,一个陌生又很漂亮的城市挺适合他,顺着攻略每天都逛得挺开心。韩小功跟他们比起来是最宅的,这人很少出去,说太热了出门怕晒黑。
这样的生活秦放很喜欢,非常非常喜欢。每个人都自由。
但这边确实比北方热了很多,这种天气在室外挺遭罪的。秦放再不注意肤色的人都觉得自己好像晒黑了不少,所以有天出去的时候给自己买了俩鸭舌帽。
他回来的时候司涂蹲在花圃前倒腾那几棵绿植,看见秦放进来,打了声招呼:“回来了?怎么还戴上帽子了。”
秦放说:“好歹能遮遮阳光。”
“我建议你别戴,”司涂拿小喷壶给植物喷了点水,“这么晒至少是均匀的。”
韩小功在客厅扬声说:“我给你个防晒吧,你涂涂。”
秦放摘了帽子走进去:“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
韩小功看着秦放,“嗤”的一声笑了:“头发呢?”
“剃了。”秦放撸了把扎手的脑壳,“热。”
秦放作为一个对自己颜值相当有信心的帅boy,剃头一点没压力,往那儿一坐直接让把头发推了。寸头挑人,秦放脸撑得住,剃完头整个人气质又变了。
韩小功靠在沙发上仰脸往后看秦放,眯眼笑着说:“弟弟真英俊啊,现在你这种类型最火了,可遇不可求。”
秦放看他一眼,说:“那你也剃了。”
韩小功抓了把自己的头发,摇头笑了:“这是我的本钱。”
傍晚秦放在房间里摆弄相机的时候,刑炎给他打了电话,秦放接起来:“怎么了?”
刑炎问他:“吃饭了吗?”
秦放:“还没。”
刑炎说:“出来。”
秦放挑眉:“去哪儿?”
刑炎在电话里道:“门口。”
晚上没太阳了秦放也懒得戴帽子,直接就出去了。结果俩人一见面互相看着对方,眼对眼的,片刻之后都笑了。
刑炎问他:“你头发呢?”
秦放笑着问他:“那你头发呢?”
刑炎原本手里还拿着手机,这会儿揣了起来,说:“我每年都剃。”
刑炎剃了头发之后气质也变了些,他们俩很有意思。秦放剃完头发之后看起来比原来凶了,加了点痞气。刑炎剃了头发之后那层疏离感倒是淡了,眉眼间看着也没那么凶了,看起来比原来温和了些,但这是错觉,只要他一瞪人就还是原来那副臭样子。
俩人上了一辆公交,坐在偏后的位置。车上没开空调,但窗户是开着的,晚上太阳下去了也没有那么热。车开起来的时候风有点吹脸,但挺爽的。
公交晃晃悠悠开了四十分钟,把这两个寸头男孩子晃得有点困了。从车上下来都有点蒙,不知道方向。
秦放问:“炎哥,今天要把我往哪儿卖?”
刑炎慢慢打了个哈欠,道:“我有点忘了。”
秦放让他逗笑了,跟在刑炎旁边走着,俩高个大男生并肩走在路上,这画面挺养眼的。
刑炎带他来的是一家面馆,小馆子不大,但看着挺新,秦放问:“它有故事吗?”
“为什么要有故事。”刑炎推门走进去。
“这么远特意过来,我以为会有故事。”秦放跟着他走了进去。
刑炎找了个小桌坐下了,跟秦放说:“我吃他家十五年了,算吗?”
“算。”秦放笑了笑,“说出口的都是故事。”
面馆最近刚装修过,换了新的牌匾,也新打了木质桌椅。味道确实不错,但达不到让秦放惊艳的地步。对于来这吃面的很多人来说,吃的是悠长岁月里的一份记忆。
刑炎说他小时候老板和老板娘是一对年轻的小夫妻,现在据说儿子已经快上大学了。老板夫妻说话口音太重了,秦放听不太懂。
刑炎和他们对话毫不吃力,但说的是普通话。饭后两人慢慢往公交站走的时候,秦放问:“我还没听你说过本地话,你会说吗?”
“会,”刑炎说,“土生土长。”
“那你怎么不说?”秦放看着他问。
刑炎先是没说话,过会儿笑了,低头说:“气质不合啊,你见谁说方言不土。”
他的答案先是让秦放愣了下,之后就笑点被戳坏了一样,笑得停不下来。他一直觉得刑炎身上那股装逼范儿与生俱来,跟他整个人都很搭,从头到脚都泛着冷酷的生人勿进气息。现在从刑炎嘴里听到一句“气质不合”,秦放感觉刑炎酷哥人设都要崩了。
秦放笑了半天,笑完问:“保持人设也挺辛苦吧?”
刑炎话音里也带了点笑意:“还好。”
晚饭后的散步消食是很惬意的,秦放这些天和刑炎待在一处,两人的关系已经很亲近了。
刑炎问他:“喜欢这里吗?”
“挺喜欢,”秦放看着四周,看看路边繁盛的老榕树,看看闲适的路人,“慢悠悠的调子,暖洋洋的颜色。”
刑炎没出声,秦放转过头问他:“你喜欢吗?”
刑炎摇了摇头,脸上不带表情,低声道:“我不喜欢,但我习惯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秦放莫名觉得沉闷,他看着刑炎低头时的下巴尖,竟然觉得他孤独。
秦放于是轻声道:“不喜欢就离开。”
“嗯。”可能是因为今天心情不错,也或许是因为和秦放的关系确实近了,刑炎不像以前那么话少了,他抬手扯了一片叶子在指尖轻搓,“正在离开。”
刑炎把树叶放在唇间,试了两次,发出清亮的哨音。秦放挑起眉,刑炎看他一眼,之后用那片叶子吹了个调。
秦放挺惊讶的,也扯了片叶子,擦干净之后放嘴边试了下,吹不响。
“别试了,”刑炎含着那片叶子说,“我练了好多年。”
秦放说:“教我。”
刑炎摇头,不留情面拒绝:“不教。”
秦放失笑:“小气啊。”
刑炎没理他,持着那片叶子又吹了个调。挺耳熟的,但秦放一时有点想不起来是哪首童谣。
这晚的刑炎给秦放的感觉不太一样,不知道是因为他的一些话,还是因为他剃了头发。
那晚秦放关灯了之后秦放躺床上跟华桐发消息。
华桐说:你都玩什么了,来点照片瞅瞅。
秦放给他甩了几张照片过去。
华山英俊老桐树:你一千多公里就去跟大爷大妈逛公园去了?
秦放:啊。
华山英俊老桐树:这境界我怕是达不到。
秦放:放你的鸡鸭鹅吧。
华桐奶奶家养了好多家禽,华桐一打电话背景音咯咯嘎嘎哒哒的十分热闹。华桐跟他闲聊了几句,之后问他:你住哪儿?
秦放:住在一栋老房子里。
华桐问:老房子?民宿?
秦放:算吧,民宿。跟刑炎和周斯明,还有其他俩朋友。
华桐那边安静了半天,之后发了个简单的“我靠”,然后问:你们这是什么魔幻组合?
秦放自己也觉得挺逗,笑了声。
他没跟华桐聊太久,华桐那边网不太好,断断续续的。秦放下床去给手机充电,充完电回来见刑炎那边手机还亮着光。秦放随口一问:“没睡呢?”
刑炎“嗯”了声。
秦放跟他说了声“晚安”。
刑炎也跟他说了一遍。
司涂晚上偶尔会弹琴,他琴声挺柔的,温和绵长。秦放闭着眼睛听他的琴音,挺享受的,不会觉得被打扰了休息而烦躁。
外面院门响了一声,应该是晚归的周斯明回来了。他开门声挺轻的,上楼也没发出什么声音,没有突兀地打破屋子的安静,也没有打断司涂的琴音。
月光透过窗户洒了满地,院墙红砖斑驳,从秦放的角度看窗外,正好能看到那片生机勃勃的小花圃。
秦放翻了个身,闭眼准备睡了。桌子上有韩小功摆的一瓶香薰,味道很好闻,而且助眠。
这个城市,这个院子,这栋房子,这里住的几个人。
这一切给秦放的感觉都很斑驳,像老电影,又旧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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