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的是程济森和程雅。
程雅是程济森的侄女,是程廷大伯的小女儿。
程雅的工作单位就在市政府附近,一下班,她就去程济森单位等着,两个人结伴着过来。程济森以为自己进屋的时候,家里传出的会是满满的欢声笑语,可是,并不是这样。
他一进屋,听见的,就是于美红质问于倩的那句话。
于美红的脸都是白的,她似乎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在这么多人面前令自己心寒,而程济森也想不明白当他不在场的时候,家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于倩很尴尬,扯了扯于美红的手。
于美红也是离过婚的,在她年轻时,主动提出离婚的女人几乎是没有的。大家都说做女人的,不论怎么也得为孩子想,为自己的名声想,日子再难过,凑合凑合,一辈子也就过去了。可是,于美红偏偏不愿意忍。
人活一辈子,她不求大富大贵,可是,夫妻间的感情要好,她的丈夫应该有上进心,并且不能在郁郁不得志的时候对她扬起拳头,这是于美红的底线。
刚嫁到程家来的时候,于美红也是忐忑的。这一大家子人都是文化人,好说话,可心里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当时虽然程济森带着一个程廷,而她带着个于倩,看起来似乎各方面条件都比较匹配,可她自己心里清楚,大家都认为她高攀了程济森。
可高攀又如何?她知道自己嫁给程济森,并不是因为他的各方面条件有多好,事实上,当时他还没有现在的职位,虽说看起来很有潜力,但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啊。
于美红想要嫁给程济森,那是凭借着满满的真心。
程家人很快就理解了程济森想要二婚的心思,也接受了同为二婚的于美红,当时没有任何一个人瞧不起她,至少,在表面上,他们从来没有这样。可不知道为什么,于美红自己总有些心虚。
可以说那一段时间,是她最艰难的一段岁月。她一方面好好教育于倩,一方面想要走进程廷的心,还有一部分时候,她试着融入程家这个大家庭。
但是,日子是越过越好的,于美红就是再为难,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些不安与忐忑也总归是会慢慢消失的。
可是现在,于倩当着俞锦绣的面冷嘲热讽,可于美红却总感觉到当初难堪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
家里人都疼爱于倩,可她却一点都不知道感恩,在这个时候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是想惹得人家想起她于美红的过去吗?
于美红瞪着于倩,胸口剧烈起伏着,她突然就慌了。
程济森进屋的时候,面对的就是这样的场面,“这是怎么了?”
众人回过神来,也开始劝说于美红。
“美红,于倩不懂事,你可别犯糊涂啊。你离过婚这些事情早就已经过去多少年了,我们从来都没有嫌弃过什么的!”
“就是啊,无论如何,你现在和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早就已经接纳了你们母女俩,现在说这些干什么呢?于倩,你也真是的,现在都是一九八五年了,男男女女离婚本来就是很平常的事情啊。以后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离婚并不一定是谁的错,有时候日子过不下去了,大人们想要分开,也不是没办法理解的。”
说话的人是程廷的大伯母和小婶婶,她们爱说话,会说话,三言两语之间,让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
而此时,程济森也明白了刚才发生了些什么。
程廷归纳概括的能力很不错,程济森这么一问,他把什么都说了,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俞锦绣是被于倩被揭了底,虽然她敞敞亮亮,没什么好瞒着大家的,但是,于倩用略带恶意的语气嘲讽她,想要给她好看,却是昭然若揭的事情。
于倩不够尊重俞锦绣,这是最大的问题。
程济森听完了一切,心里头有了底,他不敢相信于倩居然闹出了这样的幺蛾子。一直以来,他疼爱这个女儿,如同疼爱自己的亲生孩子。其实于倩没什么大毛病,就是任性了些而已,但是这段时间,她对俞锦绣的针对,却是程家人都看在眼里的。
程济森是一个公道人,现在于倩是摆明了要欺负俞锦绣,他不会偏私。
再说了,说起来,将来俞锦绣可是要嫁进程家来,做他的儿媳妇的,到时候大家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公不公私不私的?
程济森这样一想,就要开口,却没想到程廷已经先他一步开口了。
“于倩,锦绣平时做了些什么,我都知道,我理解她的选择,也尊重她的选择。也就是说,不论她在做什么决定之前,都不用事先问过我的意见,因为我百分百信任她。”
程廷的语气很淡,与平时一样,看不出什么特殊的情绪,可是,他的眸色却是沉了下来。并不是在教训于倩,他只不过是在说一个事实而已。
“我不知道你和锦绣之间有什么矛盾,但是,我看得出来,锦绣对你没有任何意见。你不小了,我不可能再像小时候那样纵容你,无条件宽容的时候早就已经过去了。于倩,如果你再没事找事,我不会再客气。”
怎样是客气,怎样又是不客气?于倩不明白,她只知道,从小到大,程廷似乎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对自己说过话。
程廷对她一直都好,于是她几乎是恃宠生娇了,然而现在,程廷说每个字的时候都是看着她的眼睛,她竟然开始心慌。
难道程廷真的生气了?
她真的错了?
于倩没有出声,程廷也没有等待她的答案,他只是握住了俞锦绣的手,又将视线落在了于美红的脸上,“阿姨,我一直都把你当成一家人。”
俞锦绣也笑了,冲着于美红点点头,眼底是满满的理解。
于美红的眼眶一下子都红了,刚才她没有哭,那是因为她不愿意让人家看了笑话,可是现在,她的泪水却在眼底打转。
只不过是这样平淡的一句话,她却知道,程廷是在为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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