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幼音一直在做梦。
梦到她被关进漆黑幽冷的笼子里,无数双填满恶意的眼睛在瞪着她,她恐惧地瑟缩到角落,仍然躲不过伤害。
她大哭着打电话给爸爸,爸爸说在忙,你自己坚强点,她又去求小姨救命,小姨推开她,说对不起囡囡,我也改变不了。
她反抗失败,选择去自杀,又被强行抢救回来,绝望地伏在地上。
世界彻底归于死寂时,有道身影镀着光从天而降,把她从尘土里捞起,紧抱着冲出牢笼。
她趴在他肩上一路颠簸,后面数不清的影子挥着武器追赶,棍子落在他腿上,刀尖捅进他肋骨里,鲜血染脏他的衣服。
她把自己盖在他身上保护,还是挡不住光亮流逝,崩溃地哭喊出来。
“小炎哥……小炎哥你快走……别管我了,你把我留下吧……”
天还没亮,顾承炎在媳妇儿上气不接下气的哽咽声中惊醒,仓惶睁开眼一看,小孩儿在他怀里哭得直抽,手脚冷到透骨,拽紧他的衣襟,反复喊他快走。
顾承炎一下子清醒,拥着她摇晃:“肉肉不怕,都是梦,哥在呢。”
秦幼音睫毛全被泪糊住,疼得睁不开:“小炎哥,我走不了了……”
“谁说走不了,”顾承炎倾身过去,把她湿黏的头发别到耳后,给她抹眼睛,“有哥在,谁也别想欺负我们肉肉。”
秦宇在走廊里始终保持警觉,半睡半醒时听到病房里的声响,匆匆推门而入,就见女儿颠颠倒倒念叨胡话,被男生搂住软声细语地哄着。
他憋了一宿,这会儿实在忍不下去,站到床尾闷咳一声。
顾承炎腿打着石膏没法动,侧头看他一眼,不受影响地继续跟秦幼音说话,直到她意识恢复。
秦幼音躺在顾承炎手臂上,先糯糯唤了声“小炎哥”,紧接看清床尾的男人,惊吓得脑袋一空,赶紧爬起来:“爸……”
秦宇面容憔悴,生硬地清清嗓子:“做噩梦了?”
秦幼音抓了抓乱成一团的蘑菇头:“我……”
完蛋了,她跟男朋友滚在同一张床上,被保守的秦宇抓个现行,上次他还千叮万嘱要她守着尺度,这回肯定要生气。
她挪挪身子,把顾承炎挡在后面,垂着头揽责任:“爸,都是我……”
顾承炎一见小孩儿居然在这种事上护着她,啼笑皆非撑起上身:“跟音音没关系,是我拉她留下的。”
俩人互相维护,他倒成了恶人。
秦宇气也不是哄也不是,干脆跳过敏感话题,拿出开会时的沉着口吻:“我过来说一声,整个作案团伙一个不漏,昨晚上全抓住了。”
“那个光头是上个月被收编的,违法乱纪的事儿近期干了不少,罪名一堆,肯定跑不掉,得判个几年,还有楚昕……她跟光头是情侣关系,光头答应给她还贷款,她通过以前在医大的关系,替光头关注音音的动向,这次进去,就算别的不说,光是欠钱的事也得判。”
秦宇脸上肌肉绷得很僵:“在聚餐的晚上堵人,是提前计划好的,但是意外有了顾承炎出现,他们临时增加人手,大部队全调动了,我们才能一网打尽。”
他望着秦幼音:“……音音,坏人都进去了,往后就没有噩梦了。”
还有一句“爸爸对不起你”,卡在喉咙里,堵得生疼,却觉得苍白又无用,说不出口。
秦幼音把手放在顾承炎右腿的石膏上,小声说:“谢谢爸爸来救我们……”
她望着他,杏眼闪动:“爸,你有没有受伤?”
“当然没有,”秦宇笑得发涩,宽大手掌盖在秦幼音头上揉了揉,余光扫过顾承炎,“音音,你去卫生间洗洗吧,哭得脸都花了,顺便把这个给你王叔送去。”
他随手掏出个东西塞到秦幼音手里,摆明了要支走她。
秦幼音纠结地在爸爸和男朋友中间看两圈,弱唧唧求情:“爸,小炎哥是为了救我才这样的,你别为难他。”
她一步一停,万分不放心地离开病房,门一关,秦宇顿时神色一变,那点温和荡然无存,拽把椅子往床边一坐,锐利双眼逼视顾承炎,宛如对犯人审讯。
“姓名。”
他平静回答:“顾承炎。”
“籍贯。”
“本地。”
“父母做什么的?家住哪?”
“住宿舍,家在城东别墅区,没爸,我妈开美容院的,跟音音见过了,特别喜欢她。”
秦宇凝固的表情有了裂缝,坚持询问:“有过几次恋爱经历?以前的女朋友还有没有联系?”
顾承炎直视他:“没谈过恋爱,没前女友,跟音音,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
秦宇沉默半晌,音调渐低:“跟她怎么认识的?”
顾承炎眉心微拧:“她一个人从南方来上大学,没人接,在机场遇到麻烦,我帮了她,送她到学校,陪她找宿舍。”
简单几句话,正刺中秦宇的痛点。
他搭在膝盖上的手缓缓收拢:“你不是有纹身么?她胆子小,不怕你?”
“我误以为她喜欢,纹身是故意贴的,早就洗掉了。”
“至于怕不怕我……”顾承炎一字字说,“她第一次让我走近,是迎新晚会,她爸爸失约没来,她怯场不敢上台表演,是我在她身边,她才做到。”
秦宇双手握紧,气势凌人:“你在指责我?”
顾承炎扯扯嘴角:“不敢。”
病房里气氛僵滞,许久没有声音。
过了足足五分钟,秦宇低下头,一口气无声散掉,他卸下有意撑出的威严,苦笑说:“怪我,指责我,都是应该的,你要是跟我毫无怨言,一味顺着,我倒要怀疑你对音音是不是真心。”
顾承炎也放软态度,恭恭敬敬喊了声:“秦叔叔。”
秦宇盯着他的腿:“谢谢你保护她,你腿伤的情况我都知道了,后续治疗康复的所有费用我会负责,但是你不要用这个做挡箭牌,趁机欺负音音,勉强她做不愿意的事,否则我饶不了你。”
顾承炎眉目含光:“我不要钱,更不会欺负她,我只希望,您能放心把她交给我照顾,以后她任何事,我负全责。”
秦宇隐约露出一丝欣慰,很快收起,他瞥向门口,确定秦幼音不在,才郑重面对顾承炎。
“家里的前因,王闯都和你说过了,我也不想重复。”
“我要说的是,昨晚那些人不过是群走狗而已,正主还在监狱里服刑,他们是想迎他出狱,拿当年抓他进去的仇人——我,还有我女儿来开刀。”
“他们这次抓进去,我能确保牵扯到正主,让他最近一次的两年减刑作废。”
“至少在这两年里,音音是安全的,但期限到了之后,我没办法……没办法百分百保证她平安无事。”
“我考虑过让她退学,重新再考,离得越远越好,但是她肯定不会答应,好在有你了,她那么喜欢你,如果你带她走,她会愿意的。”
顾承炎敛起唇角,深深注视他。
秦宇眼中溢出全无修饰的粗糙慈爱,低声说:“我种下的恩怨,必须我去承担,等过两年,音音大三可以实习了,你就带她去外地,别的不重要,她安全第一。”
他抬眼:“顾承炎,你能做到吗?”
顾承炎一个字也没有废话,斩钉截铁回答他:“能。”
-
三天后,顾承炎伤情完全稳定,背上的刀伤虽然要等上一周才能拆线,但已在逐渐愈合,没发生感染,右腿骨裂不存在错位,打着石膏可以回家静养。
秦宇以刑警大队的名义,给顾承炎向医大送了书面说明,表示他协助办案有功,医大安排了领导来看望,还大笔一挥,给批了一个月的假条。
秦幼音同样请了短假,在医院里跑前跑后照顾他,忙成小蜜蜂。
顾承炎眼睛追着她跑,逮着她靠近的机会一把抓住,拎到床上抱着:“不是请了护工么,你跟着折腾什么?累坏了怎么办?”
秦幼音耳朵沁出粉色:“就算有护工,我也不能不管你呀……”
“好,管我,”顾承炎在她软乎乎的脸颊上亲一口,“等下午出院,到拆石膏能走之前,真的就指望你管我了。”
秦幼音秀气的眉皱着:“这么大的事,真的不告诉阿姨?”
“不告诉,”顾承炎果断决定,搜刮出她拒绝不了的理由,“我妈知道得唠叨死,何况受伤的原因她一定会问,你愿意让她了解实情么?”
秦幼音一凛。
她不愿意。
她太自私了,不想阿姨对她有任何可能的反感,去影响她跟小炎哥之间的感情……
秦幼音垂头:“那,那不告诉……可是出院以后你去哪?宿舍人多又乱,你休息不好,我也没法照顾你……”
顾承炎扬起眉梢,看着她红润的唇,神神秘秘轻声说:“我在学校外面租了房子,刚找人收拾好,直接搬过去住就行。”
秦幼音吃惊:“什么时候租的?”
“出事前两天,”他说,“那时候你感冒了,还天天蹲在速滑馆的小更衣室里给我敷药,我想有个让你舒服点的地方,所以——”
秦幼音怔怔想起当时的画面。
她跟他挤在狭窄小屋里,到处是苦涩的药味,可她满心全是希望,盼着小炎哥的腿快点好起来。
到今天……
所有都落了空。
秦幼音长睫压低,指尖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搅得素白。
顾承炎后悔得要死,光顾着哄她去出租房,结果一着急说了不该说的话,他一手揽着她不放,一手摸到床头柜的抽屉拉开,掏出藏了大半天的精致纸盒,献宝似的给她:“媳妇儿,你看这个。”
秦幼音不由自主被吸引目光。
纸盒有鞋盒那么大,材质精良,图案甜萌,还打着塑封包装。
“……什么?”
顾承炎眯眼笑:“在网上代购的奶糖。”
他解释说:“我躺着没事干,就上淘宝看有没有好吃的给你,这糖好评可多了,我寄到陈年那的,他早上才给我送来。”
秦幼音爱惜地抱住盒子,小心翼翼摩挲:“是不是特别贵?”
“不贵啊,”顾承炎满嘴瞎话,专门哄骗小可爱,“一盒二十块钱,还包邮!你爱吃咱再买。”
秦幼音仔细拆掉包装,剥了一小块含嘴里,满满奶香填满口腔,驱走涨高的自责和低落,她轻轻点头:“超好吃。”
她又拿起一块,仰起脸纯洁问:“你要尝尝吗?”
“要啊,”顾承炎抓着她手臂拉近,把糖放回盒里,迫切覆上她湿润的唇,舌尖不由分说侵入,卷着她的柔软,沙哑喃喃,“这样尝才甜。”
秦幼音浸在他灼人的气息里,脆弱唇舌任由他欺压搅动,面红耳赤合着眼,心跳疯长,震耳欲聋。
他箍紧她的腰,俯身吻得更深。
虚掩的病房门骤然一响:“炎哥,出院手续已经——”
“哎妈呀我的狗眼!”没敲门的陈年鼻血差点飚出来,“我我我我有罪!继续继续!把我当空气嗷嗷嗷千万别杀我!”
秦幼音一头扎进顾承炎颈窝里。
顾承炎气得牙痒痒,扯着枕头丢他:“滚滚滚!”
秦幼音捂着脸,音量堪比小蚊子:“先,先出院吧……”
顾承炎听媳妇儿的,窝着泄不出去的火拍拍她。
陈年张开一条手指缝,试探问:“哥,来了几个兄弟接你,让他们进来不?”
顾承炎身边的人,包括陈年在内,三天来都在为出事时没及时得知消息而内疚,一个个恨不能扒到炎哥床边端茶倒水当牛做马。
炎哥亲媳妇儿被打断,快燥死了,摸着她头发低低问:“肉肉,让他们进来行么?”
秦幼音点头,她力气小,害怕扶不稳顾承炎,还是需要帮忙的。
陈年得到首肯,忙探头知会,外头鱼贯跑进来二十多号人高马大的男生,居然还没停。
顾承炎摆手:“行了行了,都来干嘛?不怕吓着你嫂子?”
剩下的留在走廊里不让进了,门一关,二十多号站得笔挺,等着给炎哥拎包。
顾承炎顺顺秦幼音紧张绷直的背,淡声对他们说:“叫嫂子。”
二十多号男生立即挺胸抬头,异口同声来了句:“小嫂子好!”
这种如虹声势下,秦幼音细嫩的一张脸涨得要出血,完全不知所措。
她滑下床,站在地上,两只手攥成白生生的小拳头,绵绵应声:“大,大家好……”
顾承炎看得直乐。
甜甜糯糯的小姑娘,梳着蘑菇头,穿乳黄色盘扣短褂和百褶裙,小皮鞋也软软的,红着小脸蛋儿给这帮大老爷们做大嫂。
还一本正经说大家好。
然而下一秒,炎哥笑不出来了。
小嫂子觉得空口说不太够,会丢炎哥面子,局促地思来想去,把糖盒捧了起来,怯怯走过去,仰着脑袋挨个打招呼,还小气巴拉地一人给发了一颗奶糖。
汉子们一脸懵逼,双手托着奶糖不敢乱动。
顾承炎目瞪口呆,眼看着小媳妇儿把糖搁到别人手心里,忍不住酸气冲天,捶床抗议:“媳妇儿!我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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