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没多久,慕容霖终于出来了,一出来看见林羡和她的几个排排蹲着的徒弟,忍不住沉默一瞬。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慕容霖诡异地看着他们。
林羡:“等你。”
其他小辈用认同的目光看着慕容霖,同时又点了点头。
慕容霖:“……”
更诡异了。
虽然这么多人都在,但慕容霖只招了一个林羡进去。
林羡看见自己的大徒弟躺在一张高高架起的细长床上,面容苍白,双目紧闭着。
慕容霖:“小八,你徒弟的情况有点棘手,那些伤口恢复起来不容易,但也不是不可能,要多花费些时间罢了,但是——”
慕容霖掀了一下眼皮子:“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灵力乱得这么厉害表面上还一点看不出来的,你这徒弟也够能忍的。”
林羡:“……能治吗?”
慕容霖看了她一眼:“是病是伤我都能治,像这种走火入魔前兆是说治就能治的吗?我是药修,不是神。”
慕容霖语气里带着对自己的大冤种师妹的极大不满。
林羡:“……”
“总而言之,”慕容霖没好气道,“真不想断送自己的修炼之路,让你徒弟注意点,什么事这么想不通,该放下的放下,该捡起来的捡起来,别乱想。”
林羡这时候又沉默起来了。
“小八,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慕容霖一转头看到林羡在走神,面露不满,“你认真听听,事关你徒弟的命呢,怎么当人师尊的?”
林羡小声哦了一下。
很不负责,也很没有担当的样子。
慕容霖:“……”
他深吸了一口气,指着门口:“现在带着你所有徒弟滚回去,别气我了。”
于是,林羡带着一个受伤昏迷不醒的徒弟和几个闲的没事干的徒弟,被长卿阁的阁主扫地出门了。
裴漓之在林羡怀里,仅仅片刻时间,便回到了九尊阁内。
林羡将人放回到他自己的寝殿内,随后叫来了羽儿笙儿照顾他,自己便转身离开了。
其他人不太明白裴漓之怎么出了一趟门就伤成了这个样子,只有褚念在一旁盯着裴漓之身上被包扎过的痕迹幽幽看着。
“念念,你在看什么?”她的哥哥问道。
褚念那双异样的眼睛里有那么一瞬间现出了花纹一般的东西,随后仰头道:“大师兄给师尊挡了雷劫,所以受伤了。”
褚怀一愣。
不仅是他,周围听见这番话的人也愣了一下,原本想着等裴漓之醒来后刺他两句的沈宵也跟着脸色一僵,不觉又多看了床上的人一眼。
“念念,你还看到了什么?”褚怀又问。
因为褚念那双异瞳依旧有花纹,褚怀忍不住问道。
褚念修炼后,她的眼睛里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多,同时不可避免的让她的眼睛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但并不算突兀。
而且,这是褚念天赋的象征。
那双曾经让她饱受欺凌的眼睛,如今让别人眼红都眼红不来的上天眷顾。
“哥哥,我看不见其他东西了。”褚念小声道,她的眼睛同时也恢复了正常。
像是有一双手,在她面前遮掩住了什么,褚念直觉自己应该还能从她大师兄身上看到别的东西,但是却什么也看不清。
褚念知道这种情况是怎么回事,五师伯说,当有人不想让你窥探到某些事情时,就会像现在一样,直接捂住你的眼睛。
但能够捂住“预言者”眼睛的人寥寥无几,大部分时候,应该是一个叫做“天道”的家伙干的。
褚念没有纠结太多。
裴漓之回九尊阁后得到了很多的照顾,替他上药的傀儡人细致入微,根本不存在差点喂错药送他归西的情况。
只不过裴漓之却一直都没能清醒过来,他的伤口确实在好转,慕容霖捞他一条命还是轻而易举的,只不过裴漓之的修炼问题,那就要看他自己了。
“你说他自己不愿意清醒过来?”林羡有点诧异。
“没错,”慕容霖点点头,“你这徒弟估计困在心魔里出不来呢。”
林羡坐在椅子上,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然后又抬眼看慕容霖:“小师兄,你觉得心魔会自己消失吗?”
慕容霖露出了个见鬼的表情:“你怎么不问修为会不会自己涨?心魔真那么容易解决,哪有什么随随便便就陨落的大能?”
林羡陷入了沉思,最后斟酌着又问了一句:“如果除掉一个人的记忆呢?”
慕容霖不赞同地摇头:“小八,这种事行不通的,除掉了一个人的记忆,兴许可以暂时将心魔隐藏起来,但倘若有一天想起来了,心魔会成为最大的反噬。”
言下之意,治标不治本还有可能带来一系列的麻烦。
林羡便死了这条心。
慕容霖生怕他这不让人省心的师妹想不开,最后又忍不住多叮嘱了两句,“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别什么都乱来,你徒弟这事还得让他自己来解决,有你什么事啊?别乱插手。”
林羡心想这其中还真有她的事。
只不过这话不能乱说,便乖巧地哦了一声,随后送客出门。
夜里,九尊阁东殿。
九司尊主的首徒从大长老的飞升秘境出来后昏迷不醒的第五日。
正如慕容霖说的那样,伤口已经在慢慢痊愈,但这心魔,却日日夜夜在折磨着人。
裴漓之身体里像是住着两个自己,一个名为克制,另一个名为放肆。
二者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贪婪,贪图那过往的亲近。
克制在说:“师尊会不高兴的。”
放肆在说:“师尊早晚会接纳我的,她是我一个人的。”
贪婪的欲望一刻不停地侵蚀着裴漓之,将他过往的为神的高洁一点一滴踏于尘埃之下。
曾经不屑一顾的情情爱爱,如今成了一滴动人的致命毒药,喝下会让他毒发身亡,但得不到,会让他瘾发身亡。
裴漓之被蛊惑着,朦胧间有人问他:“你不希望你的师尊染上你的气息,打上你的标记吗?”
裴漓之沉沦在这句话间,但他清楚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我希望,但是我爱她,师尊会难过的。”
一瞬间,所以贪婪与放肆藏匿与克制之下,他满腔难过,又在放下中得来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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