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容珩要将手中的瓷瓶碾碎时,短暂的气血翻腾之后,他今日受的内伤,竟然奇异的转好了。
良久,气息平复,容珩眼底掠过一抹诧异的光亮。
顾澜送来的药,居然真的有益。
这药如果他没记错,应该是个古方,用料极其珍贵,他即使清楚方子,也是没钱买那些药材的。
没有人知道,这江湖上百年来受尽追捧,赫赫有名的鬼医,其本人,却是个连自己吃的药都用不起的卑微弃子。
小酒见容珩气色如常,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声嘀咕:“没想到药是真的,吓死我了......”
他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又问:
“殿下,顾小侯爷,真肾虚呀?”
容珩黑沉沉的眸子如同积雨的云层,凝视着小酒,想到某个“肾虚”的小侯爷,随即,云消雾散,他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刹那间,云销雨霁,仿佛暖阳融入春风万里。
“和你差不多吧,”他目光落到小酒胯下,指尖微不可察的颤了一下,想起了之前触摸到顾澜手腕脉象时的触感,“说不定,的确是为了治肾虚呢。”
小酒:他娘的,他好像是个太监吧,顾小侯爷和自己......差不多?!
顿时,小酒看向桌上摆放的那些瓶瓶罐罐药材,也连带多了几分同情。
可怜那定远侯府唯一的嫡子,年纪轻轻,竟然肾虚。
小酒毫不怀疑自家殿下的诊脉会出错。
容珩收好瓷瓶,再嗅了嗅其他的,仔细分辨之后,基本确定了这些究竟是什么药。
价值万金。
都是他买不起的。
周家人舍得,
而那小子,
恐怕根本不知道这药有多珍贵吧?
*
卯时,太阳还没完全升起,宗学懋勤殿内,已经来了三三两两的宗室学子。
这是顾澜入宗学第一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只是闷热得厉害。
顾澜和容允浩,分别被各自带进宫的贴身丫鬟侍女,依依不舍的送进了懋勤殿。
几人在门口踌躇的时候,殿内的学子也在朝外张望,就像后世围观新生入学似的。
坐在殿内的容宝怡第一时间抬着眸子,关注着弟弟容允浩的表现。
神情如常,脸色如常,不错。
容宝怡原本比较满意,看见那顾小侯爷的美貌侍女对其恋恋不舍的样子,又忍不住皱了皱眉。
容宝怡想起顾澜将弟弟安稳送回王府的时候,温文尔雅,翩翩有礼,并不像传闻中那般好色跋扈。
可是,他的丫鬟着实漂亮,两人你侬我侬的模样,的确符合顾小侯爷在京城里狎养美婢的流言蜚语。
“顾澜......生的真好看啊!”
殿内,一名华服少女感叹似的轻声开口,她凝眸望着顾澜,眼角下的泪痣轻颤动人。
“公主说的极是,顾小侯爷真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听到少女的话,旁边另一名姑娘立即附和。
“嗐,妙嫣,明明本皇子更俊美嘛,顾澜就是个小白脸。”容祁俊皱着眉说。
旁边的姑娘谁也不得罪:“二殿下也是器宇不凡,才貌双绝呢!”
“本公主不瞎。”说话的,是宁安公主容妙嫣,她泪痣上的明眸翻了翻,对二皇子很是不屑。
也是她,之前看出了顾澜对元朗四两拨千斤的打压。
“容妙嫣,你!”容祁俊气极,却又对容妙嫣无可奈何。
这时,宗学的路司业亲自领着顾澜和容允浩这两个小祖宗,走上前面的矮台。
顾澜背着周夫人亲手缝制的古代版帆布书包,一只手随意放在腿侧,指尖轻轻地蜷着。
想插兜。
晨日的阳光轻柔,映照在穿着一身洁白士子长衫的顾澜身上,显得她纤长而俊秀。
她站得笔直,如同一株迎着春风的小白杨,一条朱红的云纹抹额勾勒着格外精致的面容,眉宇清隽秀美,鼻梁高挺,气息恬淡纯良。
一双黑眸如点墨,明亮又水润,仿佛从画卷中走出来的矜贵公子,有蕴藏着几分恣肆锐气。
即使是一直叫嚣不休的容祁俊都不得不承认,顾澜的确生了一张招惹小姑娘喜欢的绝美容貌。
顾澜的视线往下划了一圈,整个宗学里,真正坐在书桌旁的学子不多,三人为一行,一共不过五行座椅桌案。
坐在第一排第一个的,便是二皇子容祁俊,又在朝她挤眉弄眼。
而坐在最末尾的......
是容珩!
顾澜忍不住多看了他好几眼。
容珩微仰着头,满脸阴沉冷漠,细微的朝阳为他的漆发镀上一层金色的沙,明明身处在光亮里,他却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死寂,和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顾澜愣了愣,今天的容珩,又是和昨天那个受了伤质询自己的容珩完全不一样。
她甚至觉得,只要自己坐在现在的容珩身边,在古代夏天都能享受空调。
那双幽深莫测的眸子望过来,和顾澜的视线在半空中碰撞。
然后,容珩从这短短的一刹时间,读懂了顾澜明眸中的话:
“珩兄,吃了吗?”
他立即垂下眸,怕忍不住翻白眼。
路司业介绍完两人身份,咳了咳,道:“顾澜,容允浩,你们就各自选择,坐在殿内的空位上吧。”
“我坐哪儿!”顾澜指的,是容珩正前方的座位。
同桌之间距离太远,前后桌刚好。
容珩的面色冷寂,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顾澜,你坐我旁边吧,我让元朗走开!”容祁俊笑嘻嘻指着自己旁边的元朗,还很高兴的招呼顾澜。
元朗立即站了起来:“顾小侯爷请入座。”
顾澜没看二人,眨了眨眼睛,看见自己选的座位左边,端坐着一位柔美惊艳的华服少女。
“我要挨着美人的。”顾澜毫不犹豫的说。
整个宗学目前就三个女孩,一个,是容允浩的姐姐容宝怡,另外两个前后挨在一起。
很明显,坐在后面的华服少女,是整个懋勤殿最尊贵之人,容祁俊的目光晃过去,都不敢太过放肆。
——宁安公主容妙嫣,当今皇后唯一的亲生骨肉。
而现在的东宫太子,只是母妃早逝,一直养在皇后身边的嫡皇子。
容祁俊抽了抽嘴角,然后转了转眼珠,大喊:“顾澜,你疯了,你以前说自己最讨厌容妙嫣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何况,话是你说的我可没说——你瞎不是我瞎,二皇子倒是说说,宁安公主这样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人,我讨厌她哪里了?”
顾澜快速的眯着眼反问。
原主说没说过,讨不讨厌容妙嫣她不知道,但是她,怎么会讨厌美人呢?
容祁俊瞪大眼睛,没想到顾澜会反驳自己。
宁安公主是苏皇后的心肝女儿,皇帝唯一的公主,太子都得对这个妹妹礼让三分,而容祁俊的母妃是钱贵妃,钱贵妃和苏皇后是死对头,他怎么会去招惹容妙嫣。
他也不敢招惹。
容妙嫣听到顾澜这一串话,弯了弯明媚柔和的眸子,没说什么。
她自然是知道自己二皇兄是个什么德行的,只是没想到,顾小侯爷与传闻中很不一样,尤其是......生的格外好看。
这时,容允浩轻轻地扯了扯顾澜的衣角,声音委委屈屈。
“澜哥哥,我呢,我想和你坐在一块。”
顾澜看了他一眼,这小矮个子怕是不能坐在倒数第二排:“乖,找你阿姐去。”
容允浩看了一眼正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容宝怡,瑟缩了一下脖子:“别了吧,我怕。”
顾澜看向自己选的座位,这一行就三个位置,左边是容妙嫣,中间自己,右边已经坐了一个文质彬彬的高瘦青年。
她摊手对容允浩道:“没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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