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刚破晓,太和殿外,便打起了群架。
鸿胪寺少卿顾长亭,与西华门千总钱肇打了起来;
钱肇反抗时候,不小心给了路过的谢昀一拳;
苏老丞相见到自己的弟子被打,与钱肇他爹钱尚书理论;
钱尚书手底下的户部侍郎曹敬宗跳出来保卫钱尚书,一不小心,推了苏老丞相一把——
朝堂之上,容璟头疼的看着鼻青脸肿的几人,目光从曹敬宗身上略过,妖异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幽芒。
“给朕说说,究竟怎么回事?”他的声音透着几分无奈。
顾长亭立即跳出来,俊脸几乎扭曲,指着钱肇怒道:“陛下,钱肇派人刺杀微臣堂弟顾澜,此等败类,应该直接送去天牢,活剐三千刀!”
他昨天得知顾澜被钱肇派人刺杀,气的恨不得当场提刀去钱府砍人,若不是顾二爷说今天朝堂之上会亲自说明,他当时就想揍钱肇了。
定远侯府,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钱肇擦着脸上的伤,眼神闪躲。
昨天那些派出去的刺客没有一个回来的,他就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只是没想到顾家人真是疯了,敢在上朝前与自己大打出手。
他冷哼一声,死不承认:“笑话,我与顾小侯爷无冤无仇,怎么会害她呢?顾少卿看不顺眼我就直说,何必冤枉好人,在太和殿行凶,将陛下至于何地。”
顾长亭双目一片赤红:“不承认是吧?”
钱肇心里升起一抹不祥的预感。
这是,顾承业从文官一行走出来。
身为顾家二爷,顾承业在礼部为官,一直勤勤恳恳,沉稳厚重,本人极为低调,轻易不会出列。
然而今日,他直接走到太和殿正中,将一张白纸呈上:
“此为刺客李越签字画押的证词,要不是侯府有府兵看护,微臣的侄儿顾澜,恐怕就要命丧黄泉了。
那刺客已经交代,他乃钟粹的宫侍卫,此番,正是钱肇派他和其余几人刺杀顾澜,如今李越还被关押在侯府,陛下若不相信,可以交由京兆尹彻底清查此事,微臣,绝无半点虚言。”
话音落下,朝堂之上寂静无声。
顾承业不可能无缘无故胡说,八成这顾小侯爷真被刺杀了。
众人看向钱肇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悯。
惹谁不好,敢惹顾澜,惹就算了,居然被抓包了。
那小霸王,就是整个顾家的逆鳞,谁惹,谁死。
谢昀陡然一惊,怪不得,昨日他从家中上朝时,就看见定远侯府内人影幢幢,调集了许多府兵,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他看向顾长亭,几乎忍不住想要询问顾澜有没有事。
钱肇浑身大汗淋漓,仍旧不肯承认,咬着牙狡辩:“我,我和顾澜没仇,又怎会害他......何况,我统领的是西华门的侍卫,根本不认识什么钟粹宫的李越。”
谢昀覆住眼角被误伤的伤口,上前一步,声音清淡悠扬,却透着一丝凉意:
“李越是钟粹宫的侍卫,钱千总的意思是说,派他刺杀顾小侯爷的人不是你,而是......贵妃娘娘?”
钱尚书面色一变,阴沉的看了一眼的苏老丞相。
苏丞相捻着花白胡子,眼底闪过几分得意,对谢昀很是满意。
钱尚书知道,太子詹士谢昀一直都端方温润,置身事外,从不轻易站队,还和那顾家的顾长亭不对付,可是今日,他却站了出来。
因为被顾家弹劾的是他们钱家——苏家的死对头。
更别说,曹敬宗那家伙还一拳误伤了苏文钟。
谢昀的话,直接打在了钱家的七寸上。
此事若是钱肇不承认,牵扯到的,就是钱贵妃。
一个是自己的妹妹,一个是自己的亲儿子,钱尚书犹豫起来。
顾长亭冷声道:“没仇?我怎么记得,二殿下前些时日和微臣弟弟在宗学内生事,而钱肇,与二殿下关系密切。”
“原本只是两个少年顽劣,没想到你们钱家,居然敢派人暗杀澜弟。”顾承业摇了摇头,满眼失望。
“顾家世代簪缨,满门忠烈,一枪热血为大燕镇守北境,百年来,牺牲了多少儿郎,微臣的父亲,微臣祖父,甚至是臣的妹妹,都战死沙场——
可臣的侄儿顾澜,差一点,没死在战场之上,而是死在了百姓安居乐业的京城!
我定远侯府上下,实在痛心!”
顾承业的话说出来,让文武百官都失言了一会儿。
定远侯一家的确挺惨的,世代都死在北境,如今顾侯爷只有顾澜一根独苗,顾家二爷和顾长亭都是文官,以后是不会统领顾家军的。
若以后顾小侯爷还是那般不成器,恐怕,这一脉就要断了。
钱家想杀了顾澜,无异于撅了顾家祖坟啊。
就在钱尚书陷入两难之时,一名宫中女官走出来,她手里,捧着一面朱红色的绮丽印鉴。
“陛下,侯府太夫人今晨将诰命印鉴送了进来,说......顾小侯爷九死一生,定远侯府上下无比心寒,望陛下明鉴。”
容璟原本平淡的面容微微一变,目光在女官手中的印鉴上一扫而过。
那诰命印鉴,是先帝当初册封顾老夫人为一品诰命夫人时御赐之物,如今被老夫人送上来,定远侯府的意思,是此事不能善了。
可是,钱若华和钱家,是他登基之后扶起的士族,若是因为定远侯府没了,那有着两后一相的苏家该让谁来制衡?
不论如何......钱肇都是个该死的。
皇帝沉吟片刻,冷声道:“钱肇借职位之便谋害他人,撤去西华门千总职位,押入天牢,由京兆尹查明此事后再做处理。”
钱尚书心里不知道骂了多少次儿子这个蠢货,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只能拜倒在地:“微臣,愿听从陛下旨意。”
钱肇还想要求饶反驳,但钱尚书的眼神落下,他顿时浑身一颤,不敢说什么了。
如果他不承认,倒霉的便是他的贵妃姑姑,而贵妃和二皇子,才是他们钱家立族之本。
“告诉老夫人,此事,朕必会给定远侯府一个交代。”
顾承业知道这样的结果,已经是皇帝的妥协了,他没有再说什么,沉声应道:“微臣叩谢陛下。”
容璟的目光清幽而深沉,不紧不慢的开口:“身为人父,不能约束子孙,户部尚书钱臻,罚俸一岁,闭门思过一月。”
“罪臣领旨。”钱尚书心里的万般不甘也不敢表现出来,连忙磕头谢恩。
“身为人臣,在朝堂之上对丞相公然出手,曹敬宗,朕看你,是大有依仗啊......”容璟看向一旁的曹敬宗。
曹家,曹敬宗,曹臣——
“微臣不敢!微臣冤枉......陛下明鉴啊!”曹敬宗慌忙跪下,不知皇帝为什么将矛头指向自己,他当时只是想获取钱尚书的好感。
“户部侍郎曹敬宗,押入天牢,曹家由内司监彻查。”
谁也没想到,皇帝会拿曹家开刀。
顾承业皱了皱眉头,心情并不算好。
皇帝明面上是用曹家给定远侯府出气,实际上,是借了顾澜被刺杀的由头,把整个定远侯府,都当成一把刀了。
敬宗惊恐而颓然的被带走,钱尚书震惊的抬起头,却只能看着自己的左膀右臂,被拉下殿去。
下朝后,谢昀亦步亦趋跟在顾长亭身后。
顾长亭对他抱了抱拳:“抱歉了景栖,我也没想到那钱肇乱打人。”
此刻,大燕第一公子,一只眼睛一片乌青;
而青年才俊顾长亭,整个人鼻青脸肿,下巴带着伤,说话都很含糊。
谢昀摇头道:“在下并无大碍,只不过长亭,你还是多锻炼锻炼身体吧,否则下次连个钱肇都打不过。”
若是平时,顾长亭肯定会反驳,他一介文官,怎么可能打得过皇宫侍卫?
但想到昨日顾小侯爷的一顿操作,那自己从小看到大的柔弱弟弟,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小澜儿,居然反杀了六名刺客——
顾长亭神情恍惚的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回头就去请教请教子霄和澜弟武功......”
谢昀不动声色的问:“顾小侯爷没事吗?”
“没事是没事,但你说,三更半夜遇见那么多刺客,能真没事嘛?”顾长亭说道,心里着实后怕,“我和我爹都吓死了。”
于是,一路上,谢昀都陷入淡淡的担忧之中。
两人各自回府,终于,谢昀忍不住翻了个树。
然后,他就看见顾小侯爷,正美滋滋的和容五公子,围着桌上吃午饭。
旁边,还有两个俏丽丫鬟作陪。
谢昀:......顾澜,似乎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早在谢昀爬树时候,顾澜就察觉到了动静,却没有在意。
卫承渊一个闪身就隐藏起来,容珩本打算戴上面具,没想到,顾小侯爷忽然俯身,夹了一筷子肉,放到他的唇边。
昨晚,容珩赶回潇湘宫给小酒送了一趟点心,今日一早,他又回到了步莲斋吃早膳。
主要是因为京城的水源还没勘测完毕!
于是,顾小侯爷中午就又搞了一顿二人小火锅。
因为顾澜只会做小火锅!
容珩盯着近在咫尺的肉片,喉结滚动,不由自主的张开了嘴巴,等肉入嘴中,才缓缓反应过来。
他这是在干吗!?
容珩一边咀嚼,一边怀疑自己是不是酒还没醒。
罢了,弟弟喂兄长吃一口饭怎么了。
顾澜弯起了眸子,自己也开始干饭,还不忘和忽然出现在自家院里的谢昀打个招呼:“谢公子,您又来翻我家墙了。”
谢昀震惊的看着容珩,然后,目光落到桌上的火锅上:“......小澜儿这是在吃饭?”这是什么吃法,闻起来怪香的。
顾澜:“否则呢,结拜吗。”
容珩闻言,不动声色的加快了吃火锅的节奏,怎么顾澜还没忘这件事。
“这位是容五公子?”谢昀迟疑了一下,询问道。
他看到容珩第一眼,便认出了他的身份,只是有些不敢相信。
顾澜将容珩的面具扣上,尴尬微笑:
“我说不是你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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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更要晚点。
上架后,茶的读者们骚话都没了,这让我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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