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璟随手拿起一旁的手帕,擦了擦手背溅上的几滴血液,眼中满是厌弃。
他已经愤怒到极点,但是,他在意的不是张奉才私下与二皇子勾结,而是所有人都自作聪明,以为自己看出了他要废太子立二皇子的想法,所以一个个顺水推舟,煽风点火,把容祁淳逼上了绝路。
就连张奉才这个他身边最信任的人之一,居然也敢揣测天子心思,给这件事添一把火。
明明过些日子,他就要找个理由废太子了,容祁俊就这么迫不及待想逼疯自己的兄长吗?看来他的心里,早已经将太子之位视作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他就真的以为,没了容祁淳,就一定是他了吗。
容璟喜欢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喜欢掌控他人的一切,最恨的就是蠢货自作聪明,违背他的意愿......如果容祁俊真的以为他的算盘能成功,那他,偏偏不如其所愿。
一念至此,容璟双目泛着血红,咆哮道:
“滚出去拟旨,废除容祁淳太子之位,贬为庶人,滚出东宫!再把容祁俊给朕——”
宋执听到“容祁俊”三个字,终于有所动作,哑声道:“请陛下三思!”
他知道容璟一旦疯起来就会不管不顾,却不想让容璟做出错误的决定,再在事后追悔莫及,所以哪怕被容璟的怒火波及,他也要出声阻止。
宋执漆黑纯粹的眼眸像是清澈流水,须臾,竟然奇迹般的浇灭了容璟内心的怒火。
似乎是看在宋执瞎了眼的面子上,容璟冷静下来。
哦对,他要是把容祁俊也废了,他就没崽子玩了。
一瞬间,容璟脑海中闪过许多面孔,容珩,容允浩,晏清......但若他因为此事把容祁俊也杀了,这些自以为有机会上位的人,会不会跳出来与他做对呢?
小五不会,可能容允浩也不会,但总有人不甘寂寞兴风作浪......容璟陷入了沉思。
“陛下,那奴才是......”张奉才见容璟的话语中断,小心翼翼的询问。
他再也不敢私自做主,也不敢相信没了太子就是二皇子这种鬼话。
因为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张奉才甚至觉得,就算两个皇子都废了,死了,陛下心里也不会有任何波动。
陛下自幼就被苏太后教导,这皇宫就是尔虞我诈,弱肉强食的地方,若不够聪明,死了就是技不如人,所以,陛下也一直嫌弃着那俩皇子一个赛一个的蠢笨。
张奉才的心中升起了一个让他恐惧的念头——陛下,似乎是个隐藏的疯子。
若世人都以为皇帝在废除太子之后,只有二皇子一个选择,那么他仅仅因为内心的一点逆反心理,就可以不顾大局,顺手把二皇子也除去,让所有人都裂开。
这样的人,不是疯子是什么。
不过,容璟因为宋执的阻拦,已经平静下来。
他的视线再一次扫过宋执眼睛上包着的白布,心想也是......三两为了保护容祁俊失去一只眼睛,他要是反手把他杀了,那眼睛岂不是白瞎了。
容璟定了定神,绯薄的唇角一点点扬起和平时一样的温和笑容,轻轻地说:
“朕忽然想起来了,太后好像没到清凉寺,就被容祁淳害死了,他如此对自己的皇祖母,那就让他代替太后去清凉寺,为大燕祈福吧......至于容祁俊,让他闭门思过一年,感受一下之前太子的感觉,他应该很喜欢。”
他想到了一个更有趣的法子,就让容祁俊以为太子之位必然是自己囊中之物的时候,他偏偏不册封,一年,两年,十年,他干脆到自己死的时候再说,让容祁俊日日夜夜,都惶恐担忧,饱受折磨。
“是......奴才遵旨。”
张奉才忍着恐惧应道,他浑身都沾满了鲜血,要不是靠武功强撑着,此刻早已昏了过去。
张奉才努力想站起来,却一重心不稳,踉跄着跪倒在地。
这时,容璟冰冷低哑的声音又一次从头顶响起,仿佛从地狱传来的魔音:
“看好他,若敢偷偷离开皇子府半步,给朕宰了他。”
“是。”
张奉才颤颤巍巍的爬起来,捡起地上那条已经冰冷的胳膊,一步一顿,走出了乾元殿。
午后的阳光照到他身上,他却感受不到一点温暖。
忽然的明亮让他内心说不出什么滋味,恍惚之间,仿佛重获新生。
因为磕了太多头,张奉才眼前一阵发黑。
“干爹,干爹,你的胳膊——”
殿外恭候的小太监忙上前搀扶住张奉才,小太监本来听见里面容璟的声音,已经吓个半死,没想到张奉才居然这样走了出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干爹。”小太监的声音像是见了鬼,还带着一丝哭腔。
“噤声,”张奉才哑着嗓子道,他的衣服早就被冷汗和鲜血浸透,浑身上下都冒着寒意,“扶咱家去偏殿,叫太医院的王御医起来,吩,吩咐人,将殿内的血迹清扫干净。”
“奴才马上去办,”小太监慌张应道,随即,他表情一变,看向了远处,“奴才见过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
张奉才的脚步顿住,费力的抬起头。
容妙嫣刚好赶来,见到浑身鲜血的张奉才,不由停下脚步。
少女乌发如云,凤簪轻挽,眸似秋水,肤如凝脂,红唇漾着一抹淡笑,一袭朱红色官袍飘逸明亮,身上萦绕着让小太监想要臣服跪拜的气度。
张奉才的眼神骤然转暗,他盯着妙嫣的红色官服,心中升起恨意。
她是来看自己笑话的,这一身红衣,是庆祝自己被陛下砍掉一条胳膊,而让她在内司监的权力变得更大了吗。
若是半年前,张奉才可能还不会这么想,可是这半年来,宁安公主在朝野上下的权力越来越大,以前他独立执掌的内司监,都分给了她小半人手,宁安公主已经成为让他如芒刺背,寝食难安的存在。
“张公公这是怎么啦?”容妙嫣惊讶的问。
张奉才表情僵硬,却还是努力露出惨白的笑容:“臣见过公主殿下,是臣惹了陛下不快,甘愿受到惩罚......您来找陛下吗,陛下就在殿内。”
容妙嫣挑了挑眉:“是吗,那劳烦张公公给本宫通报一声。”
张奉才:“......”
他本来想着皇帝现在正在气头上,让宁安公主进去被怒火波及,谁承想,容妙嫣居然让他为其通报,看不出来他胳膊都被砍了一根,就要失血过多死了吗!
然而,张奉才内心再恨,也不敢将心中所想说出来。
他刚想为容妙嫣通报,乾元殿的门被从内打开,宋执走了出来,面色如常,肃穆而冷淡。
张奉才舒了一口气。
宋执看见容妙嫣,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恭敬的行礼:“臣见过宁安公主。”
妙嫣望着他蒙着白布的一只眼睛,微微失神了片刻,脸上露出恬淡笑容,道:
“妙嫣多谢宋统领昨日保护了景栖哥哥,对了,我差人将一支人参送去了统领府上,只是我个人的一番心意,还望统领能够收下。”
她的确很感谢宋执能在危急时刻保护谢昀,至于二皇子,抱歉,不熟。
宋执眉宇间的冷意散了几分:“臣多谢殿下,只是......”
他犹豫了两秒,回头看了一眼屋门,还是低声提醒道:“陛下此时正在气头上,您还是别进去了。”
容妙嫣红唇微微勾起:“我只是有件无足轻重的小事想找父皇商议,既然父皇也还有事处理,那我等会儿再来好了,妙嫣多谢宋统领告知。”
宋执微微颔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这里。
张奉才见好戏看不到了,也只能不甘心的在小太监搀扶之下,赶去偏殿拟旨。
秋风微凉,卷起了妙嫣火红的裙摆和她如墨的发丝。
她在乾元殿的门口站了一会儿,眼神越发复杂,一声淡淡的呓语,湮没在风中。
“父皇,宁安只是来提醒你......还有我呢,你可一定不要忘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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