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掌柜的信终于算是送了出去,接下来的时间除了等待,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其他可以做的,慕流云表面上看起来和平日里没有任何异常,该干嘛干嘛,这中间还去别处帮当地县衙验了一具尸首,忙忙碌碌,就和平日里一模一样。
只有她自己知道,每天到了晚上她都辗转反侧,无法安眠。
虽然说自己那缘浅的老爹素未谋面,过去自己也一直以为他恐怕早就尸骨无存,不在人世了,但现在忽然知道他其实还好好地活着,只不过是一直被人软禁着,没有办法回来家中团聚,原来心里面的认知被颠覆,便再也没有办法保持平静。
她这几日每天白日里都让自己忙起来,免得胡思乱想叫旁人瞧出什么不妥来,到了晚上就忍不住回想大掌柜说过的每一句话,还有他说那些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态,说出那些话的语气,反反复复在心里面斟酌,推测他有没有可能扯谎蒙骗她和袁牧。
还有那个蛮族的明王爷,是否真的如大掌柜所说,痴迷于中原文化,所以对老爹十分欣赏,这些年来除了不够自由之外,就没有让老爹再受过别的委屈……
那明王真的会愿意放人么?自己老爹是否真的能够如他们期待的那样,写来回信?
她的心里面有太多的疑问和担忧,搅得她寝食难安,即便是努力掩饰,还是逃不过袁牧的眼睛,只不过他猜得出慕流云这样的原因,所以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每日监督她好好吃饭。
就这样一晃又过了十几日,就在慕流云的内心越来越焦灼的时候,这日晌午,一个农户模样的中年人,穿着一身粗布衣裳,扛着锄头跑到了提刑司,说是想要找提刑大人。
要是放在平时,这样的农户想要直接就见提刑大人,那自然也是不大可能的,说不出个正当的缘由,衙差们连提刑司的大门儿都不会让他进,不过最近袁牧特意交代过,若是有来求见的,便过去通报一声,他自会处理。
于是衙差立刻跑去通传一声,袁牧听说之后,便放下手头的事情,随那衙差一同到外面来看一看,那农户看起来十分紧张,估计平时也没什么机会见到提刑大人这样的大官儿,一见袁牧真的出来了,瑟瑟缩缩,一脸紧张。
“你是何人?为何要见我?”袁牧迅速将他打量了一遍。
农户哆哆嗦嗦道:“大人,小的就是附近种田的,我找您倒是没什么事儿,就是有个人,给了我一串铜钱,让我到提刑司衙门来找您,把这封信给您送过来。”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递给袁牧:“大人,这信封那人给我,我就原封不动的放进怀里头了,一眼我都没多看,里头是啥我都不知道,您可看仔细了!”
袁牧接过那封信,对农户点点头,示意身后的袁乙:“袁乙,给赏钱。”
袁乙立刻从怀里摸出一角碎银,递给那农户,农户一脸惶恐地接过来,似乎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帮忙跑腿儿送一封信过来,有人肯给自己一串铜钱就已经是很奇怪了,结果送到之后竟然这位提刑大人又给了自己一角碎银!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若不是站在提醒衙门的门口,他都担心这是一伙骗子。
见袁乙真的把银子给了自己,农户连忙道谢,拿着银子欢天喜地离开了提刑司。
袁牧也没有耽搁,转身就去了书房,又让袁乙过去把慕流云也叫来,慕流云一听说是收到了一封神秘兮兮送过来,指名要交给袁牧的信,也大体猜到了是怎么回事,赶忙跑到袁牧的书房,气喘吁吁地推门进去,来不及把气喘匀,便问袁牧:“怎么样?怎么样?”
袁牧看她这么急急忙忙赶过来,先将她拉到桌旁坐下,帮她倒了一杯茶,看着她喝下去,稍微顺了顺气,这才拿出那个信封,递到她手中:“你来看,你对你父亲的笔迹最熟悉。”
慕流云点点头,这话倒是不假,虽然说老娘与自己这个缘浅的爹是结发夫妻,相互最是了解,但是娘毕竟是个妇道人家,认识一些字也会算账,但是那个程度也仅限于此。
慕老爹过去写的那些个手札,这些年来娘虽然时不时会拿在手里,轻轻抚着,唉声叹气一番,当做是思念老爹的一种念想。
而真真正正反反复复翻看阅读它们的人,就只有慕流云了。
所以若说有什么人对慕老爹的笔迹最为熟悉,那慕流云必须排在第一位,就连老娘都得排在她后头,位列第二。
而现在除了信中不知道会提到什么的内容之外,笔迹是用来确定对方到底是不是自己老爹的重要依据,只有确认对方真的是慕老爹,之前的那些努力才有意义。
慕流云拿过那封信,手指尖有点发凉,呼吸都下意识放得很轻,好像呼吸粗重一点都会弄坏了里面的纸张一样,小心翼翼拆开信封,将里面的信笺抽出来,慢慢展开。
第一眼看过去,她便觉得这字就是自己老爹的没错,因为和她之前看过的那些手札上面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字迹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打从做了司理参军之后,慕流云在断狱查案这些事情上也算是颇有建树,也早就对模仿他人笔迹的行为有过一番探究,深知想要粗略地模仿一个人写字并不难,但是能够连对方字迹的筋骨都一并模仿得分毫不差,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自己过去也曾经试图模仿过父亲的自己,但始终只能模仿到皮毛而已,但这信笺上的字迹,一撇一捺,一点一提,无一不和手札上不差分毫。
这一点让她顿时大为振奋,一下子就有了精神,手也不抖了,一颗心砰砰狂跳,赶忙开始仔细阅读这一封自己失踪了二十年的老爹写来的信。
可是越看,她的眉头就越是慢慢皱紧起来,表情看起来十分凝重。
“怎么?有什么问题?”袁牧见状连忙开口询问。
慕流云一脸困惑地看着手里的信笺:“我爹他……不会是被蛮人关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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