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乱天穆王朝的罪人都说出来了,足以证明金太傅又多恼怒,又有多痛恨云默。
皇上听进去了。
当日皇上只是个被诏安的山寨头目时,杨公麾下没几个人看中他的。
偏偏已是杨公最重要的谋士的金太傅第一眼就认同他。
说他身负大气运,有天子之相。
其实他开始只想跟着杨公混个好出身,当个达官显贵,人上人。
正因为金太傅总是说他天生帝王命,不停鼓励他,渐渐他发觉自己能站得更高,起了争夺天下的心思。
金太傅没教好太子,但看人上……皇上干脆利落转身,将云默从自己身后拽了出来。
一本正经的云默也有小孩子躲在大人身后的举动。
皇上目光冷冽从头到脚打量云默,眉头皱成一个疙瘩,“你……”
“皇上,臣觉得金太傅说不过臣,便污蔑臣着实可笑。他污蔑臣乱政,臣一不是首辅阁臣,二不认识厂卫,三没去悬廷司,甚至六部的官员都没认全。
臣拿什么乱政?臣只是给皇上跑腿的,又不是封疆大吏,单凭文坛上的那点名声吗?”
云默一脸莫名其妙,委屈说道:“金太傅教导太子不当,蓄意曲解臣的话,最后说不出证据,凭他一句乱天下,臣就要被皇上您怀疑用心?
臣不是委屈,臣是无力,臣抱着辅佐陛下大治天下的心思入仕,想着干一番大事,博取身后名臣之名。
臣为太子被金太傅误会,臣……臣为不惹皇上疑心,臣甘愿辞官。”
“朕又没说你是乱政,你这脾气太倔了,一点受不得委屈,一点也不想你爹!”
皇上安抚住云默,再次转头看向金太傅,眸光越发冷冽,金太傅一肚子里苦说不出来。
“阿晨好好一个儿子,生生让你教坏了,你不仅不能劝阿晨向学,当着朕的面构陷云默,你以为朕还会容你吗?”
“皇上,老臣一心一意为太子殿下好,不曾摆布太子殿下,老臣真的冤枉。”
金太傅老泪纵横,虽然太子属臣多是他选的,可所选之人也都是忠心耿耿辅佐太子。
哪怕他的门生故旧多了一些,金太傅信任他们,其余人,他怕是别皇子派道东宫的眼线。
“听说金太傅的孙女处处以太子妃自居,出入东宫比回家还方便,金太傅的儿子出门喝酒时,要被称之为国丈,否则他便吩咐下人狠狠教训‘无礼’的人一顿。”
杨皇后嗤笑道,”这些事,本宫都听到过,皇上没听过?
他连自己的孙女,自己的儿子们都教不好,不对,许是他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太子身上,忽视了自家儿女的管教。”
凡事让杨皇后插嘴准没好事,皇上按了按太阳穴,“金太傅闭门思过,你暂且不用你去东宫教导太子了。”
皇上快刀斩乱麻,先冷处置金太傅,不给杨皇后借题发挥的机会。
当然他也不会让杨皇后把手伸向东宫去。
太子穆晨茫然,对金太傅被处置毫无知觉,甚至不曾替金太傅求情。
金太傅看着太子,心中的苦涩更深,一瞬间老了好几岁,颤颤巍巍道:“老臣领旨。”
终究不忍教导多年的太子,金太傅又开口说道:“储君是国本,不可轻易动摇,太子只是一时迷了心智,姜侧妃已死,没有那个女人作怪,太子还是您的嫡长子,是您疼了多年的好儿子。”
“不,苏苏没有死,她不会死!孤不准她死。”
“……”
金太傅差点被太子的捅刀行径气昏过去。
太子是不是以为自己地位巩固?皇上永远偏爱于他?
“殿下,记得老臣说过的话,最难做得是太子啊。”
“皇上听听金太傅这话,最难做是太子?按照他的意思,皇上您容易?往深层琢磨,说皇上不信任太子。
他敢说臣挑拨您同太子的父子关系?!”
云默毫不客气落井下石,躬身道:“当然深意是臣琢磨出来的,臣同金太傅学的,歪着心思曲解。
金太傅痛恨臣曲解您的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谁也不敢保证说出去的话不被曲解。
但是我能做到,不妄言,不故意曲解甩锅,不以言语构陷任何人。”
杨皇后若不是从头看到尾,云默帮靖王报复太子,她都信了。
长得正气的男人,宛若谦谦君子的云默更容易取信皇上。
“苏苏,苏苏。”
太子突然嘶哑的喊了一声,火海中窜出一人。
太子腿不好,向那人慢慢爬了过去,欢喜道:“孤就知道,知道苏苏吉人天相,苏苏一定会没事的。”
冲出来的女人拍掉身上的火,一旁侍卫往她身上浇了好几桶冷水灭火。
她身上残存不多的衣服湿透,扑到太子身边,”阿晨,我想开了,谁也不能分开我们,生死之间,我明白我是爱你的。
国仇家恨不该是你同我之间的阻碍,我只活这一世。”
太子抱住了姜苏,两人抱头痛哭。
杨皇后嘴角高高扬起,穆北玄的运气到此为止了。
金太傅万念俱灰,自己离开东宫没准是好事。
这样的太子,别说皇上,就是他的儿子,他想把儿子塞他娘的肚子里去重新回炉。
“臣以为,太子殿下以前不近女色,从未动过情,一直清心寡欲,碰见了她,太子用情至深,成了个痴情种子。”
云默轻声说道:“并非陛下看错了太子,兴许过了这一阵,皇上不再反对,他们之间没了阻碍,情分会减弱。
臣以前见过父母长辈越是反对,儿子越叛逆违背长辈意愿,顺着他们心意,他们反而没劲了。
陛下不如……”
云默在皇上耳边嘀咕了几句,皇上眸子渐冷,微不可闻点头,“朕会考虑你的意见。”
杨皇后耳朵动了动,皇上看过来,杨皇后淡淡回道:“你自信一点,云默趴在你耳边了,他说什么,有你在,本宫怎么可能听得到?
况且本宫对太子没任何兴趣,他好不好的左右不是本宫的儿子,太子痴情的举动,伤得也不是本宫的心。
被你养大的好儿子伤心的滋味,是不是很痛苦?”
皇上:“……”
那是相当的难受啊。
皇上嘴唇蠕动,很想怼看好戏的杨皇后几句,偏偏他没底气。
云默淡淡说道:“太子殿下只是痴情一女子而已,不影响陛下的决断,不会葬送陛下江山。
臣以为陛下今日所受的不快比起杨公来不值一提。
毕竟杨公当日去救援杨少主时,肯定是着急大于伤心。
在杨公战死前,后悔大于绝望,后悔没有救出儿子。”
杨皇后直接甩了云默一记耳光,眼神如刀,能把云默千刀万剐。
云默挺直脊梁,不惧不畏,说道:“臣说事实而已,皇后娘娘伤陛下,臣为陛下反驳您。
不养儿子,不知父母心,皇后娘娘心思太深,亏着这辈子没生儿子,您永远不会懂父母的慈心。”
皇上一个箭步挡在杨皇后同云默中间,看杨皇后气得煞白的脸,不停起伏的胸脯,皇上满意极了:
“不羡那张嘴你又不是不知道?惯是会气人,一会儿朕责骂他一顿,皇后你……消消气,不必同不羡见识。”
杨皇后稳住了气息,瞟了一眼得意的皇上,“你的好臣子,为你出声嘲讽我,你舍得教训他?本宫看,你背着人不少赏他。”
“朕一向赏罚分明,不羡有功,自是要恩赏。”
“哼。”
杨皇后负气转身离去。
这还是第一次皇上气走了杨皇后,而不是被杨皇后气走。
“朕拿她都没有办法,明日朝廷上不少人得弹劾你了。”
“皇上点臣为状元,又把臣留在您身边,臣只尽臣的本分。”
云默扶着皇上往回寝宫走去,轻声说道:“您不必太忧心皇后临朝,臣子们效忠得是您,弹劾臣的折子哪一日少了?臣何时据理力争输过?”
皇上大笑,走出去老远,才想起没有看一看太子……皇上想过后头看一眼,又被云默接下来的话牵住了所有的心思。
按照云默所言,他对穆晨太在意,穆晨才会有恃无恐。
一旦他冷下去,抬起魏王等人……穆晨就知道他这个父亲的好了。
本来金太傅闭门反省,皇上有心把云默派过去教导太子几日。
不过,皇上决定采纳云默的建议冷漠对太子。
他又看出云默有实力有胆色对付杨皇后,云默同穆阳两人配合,足以让杨皇后难受。
等杨皇后彻底失败时,皇上驾临昭阳殿,好好同杨皇后算一算这些年的旧账。
太子从劫后余生中回过味时,周围除了继续清理火灾的奴才外,再无一人。
太子抱着姜苏时候,从侍卫们平静的面色中看出一抹嘲讽?!
“阿晨,怎么了?”姜苏是真的彻底的想通了,关切问道:“是不是腿,你的腿得找太医来看看,不能再耽搁了。”
穆晨点点头,指着侍卫道:“去找个担架来,抬孤王去……”
东宫是起火第一现场,几乎所有大殿被烧了。
侥幸没有遭受火灾的宫殿也被浓烟熏黑了,不适合太子去住。
“阿爹回宫了,孤有几句话没同阿爹说。”
穆晨总算想到了皇上,他受伤阿爹都不在意了吗?这同以前完全不一样。
从前他但凡受一点伤,阿爹总是在他身边陪着,亲自看着大夫用药。
“阿晨的腿伤要紧,皇上……方才我看他先回去了。”姜苏努力搀扶起穆晨,“我不嫌弃你,你什么样我都喜欢,可你是天穆的太子殿下,万万不可腿脚落下毛病。”
侍卫们抬来担架,穆晨被抬上了担架,说道:“扶孤去……去皇宫,孤想阿爹了,等东宫收拾妥当,孤再搬回来。”
姜苏握着穆晨的手紧了紧,穆晨感到她是手心的冷汗,轻声说道:“别怕,有孤在,阿爹不会对你怎么样。阿爹知道你想通之后,安心留在孤身边,一定很欣慰。”
姜苏没太子这么乐观,却不在意旁人的刁难,她只想陪着穆晨,其余的下辈子再偿还。
皇宫同太子东宫只隔有一墙之隔,中间开了门,从东宫去皇宫很近,方便太子时刻能见到皇上。
“陛下,太子殿下求见。”郭太监轻声对大殿中拉着云默喝酒的皇上道:”东宫烧毁大半,太子殿下没地方住了,万娘娘的紫宸宫不方便留太子殿下,毕竟万娘娘并非太子殿下生母。
后宫其妃嫔也要避嫌,不敢照料太子殿下。”
皇上发觉饮酒不会头疼后,喝酒的次数同数量越来越多,此时已经醉了,“阿晨?没地方住?慈宁宫……不行,母后出宫去了,万氏那也是个有脾气的,阿晨不认她当娘,她不会再管阿晨。
朕想一想,把太子安排在哪适合,恩,不羡说。”
云默开口道:“臣什么都没说,只觉得太子殿下太顺了,受些挫折也可促进他成长。”
“对,没了朕,阿晨……”皇上醉醺醺说道:“随便找一个离着后宫远一点,离着朕远一些的地方,省得让朕看他同他那个侧妃恩爱缠绵。”
郭太监试探问道:“把祁蓝殿划给太子殿下?”
皇上模模糊糊听到什么殿,都是殿了,地方应该不小,也不算委屈了阿晨,点头道:
“就那吧,别耽搁朕喝酒,不羡,朕同你说,西凉那边的人快到了,朕打算把六公主嫁过去,你同阿阳……你们两个得帮朕打散西凉军……”
云默听着皇上的醉话,心思快速转动,难怪万娘娘着急给六公主选女婿,对女婿的要求越来越低。
统帅西凉那人三十大几了,不比云默年岁小,又曾是杨皇后的群下臣,对杨皇后情根深种。
他虽然投靠皇上,可心中存了杨皇后,对六公主能有几分真情?
“祁蓝殿?阿爹怎么会孤住祁蓝殿?孤不信,孤要见阿爹。”
太子一听就火了,祁蓝殿是很大,却同冷宫差不多。
郭太监皮笑不笑,挡住穆晨,“皇上说了不见太子殿下,没有皇上命令奴才也不敢把您送去祁蓝殿。皇上说,选祁蓝殿就是为让您离着皇上远一点。”
穆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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