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故事都是好的,如果它不好,那它一定没到最后——约翰·列侬。
......
......
世界是繁华的,也是灰白的。
熙攘的十字路口,汽车来来往往,红灯转绿的一刻,人群如流水般相互汇涌,大型电子广告牌上跳动着靓丽又时尚的女孩,满街都流淌着轻快的音乐。
许多人都在有说有笑,可每个人的脸上都蒙着看不清的浓雾。
嘈杂,浑浊,像是老旧的唱片,咿呀吱呀旋转,灰白电视里飘出信号不良的雪花。
大街上,我漫步在人群中间,一道道人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总觉得自己要被他们压得喘不过气来。
某种意义而言,我也是人群中的一员,那种单调的灰色同样笼罩在我身上,不论对着镜子看多少次,我都没有观察到自己的颜色,连表情也没有。
这样的世界,已经持续多久了呢?
似乎已经很久了,世界从没有对我露出任何颜色和情感,我漫无边际的行走在这里,不清楚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可在茫茫的灰暗中,我始终能看到一点亮光,那是一段蔷薇般的记忆,我将它像种子一样紧紧捧在胸口,期待它某天开出艳丽的花朵。
那段记忆的内容是......某个不平凡的夜晚,星空深处,梦幻般的流星雨降临,全世界的人都在仰望那些神启般的光束,露出惊讶的表情。
流星雨在击中某个目标后慢慢弥漫开,而后回归回到起点,慢慢覆盖整个地球,所有人都在光中相拥、告别,但表情不是悲伤,而是高兴,连眼泪都闪烁甜美。
那一天,我同样也在告别。
我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色裙子,和朋友们漫步在海边的沙滩上,阳光像是日出,又像是夕阳,美好得不真切。
分别之时,我闭上眼睛沉入水中,暖流从四面八方包围着我,一点也不冷,一点也不害怕。
许多双手都从水面上伸下来,想要握住我的手,但我只是微笑着与她们挥手。
我就这么抱着膝盖沉入深海重,直到最后一刻,我还能听见她们大喊的声音......
“一......定......会......”
犹如不安的发条那样,我的喉哝里莫名其妙挤出这几个音节。
“终于找到你了!”
不要害怕,拂晓已至。
忽然有人从背后拍动我的肩膀,我猝不及防地轻叫一声,仿佛全身的重量都失衡了。
一定会找到你。
这个承诺,我再次听到了。
不仅是对方的声音,我还听见了.....我的心跳声。
咚咚的声音,鼓点是那样清晰,那样强劲,仿佛发芽的种子从土地里钻出,第一次见到金色的阳光。
充斥在我眼前的单调灰色也在急剧褪散,还有湿润的朦胧感,情绪从未如此强烈。
时间过去很多年,我的世界终于再次迎来彩色,也迎来眼泪。
......
如同湖面被点破一样,涟漪一样的彩色顺着波纹扩散向视野的每个角落,天空,街道,川流不息的人群,霓虹的广告牌,晴朗的阳光斜插进世界,空气中飘浮着新鲜的柳絮。
声音也一样清晰,嘈杂,但富有生气,街边商店播放的流行乐悦耳无比。
那多被她攥握在手心多年的种子终于开花了,灿烂的蔷薇。
“我......回来了。”西子月缓缓转过身,流星般的泪痕在她脸颊上划过,泪水中浸透着阳光。
一个又一个大大的拥抱扑在她身上,还有亲吻,像是鸽子一只只飞回巢穴。
“你们,都在啊。”西子月环顾四周,看着那些熟悉的身影。
夏绿蒂,零,绘梨衣,格蕾尔,伊丽莎白,还有耶梦加得,所有那些陪伴过她的都在。
“为什么你也在?”西子月不解地看着耶梦加得。
“喂!你那是什么烂语气?怎么看着我就像是局外人一样?”耶梦加得蛮不服气地耸肩,“别忘了,当初融合的时候,我在你身上盘得可嗨了,甚至说我是与你羁绊最深的人也不为过哦。”
“你现在已经是人类了?”
“是啊,都拜你所赐,搞得我现在血统全无。”耶梦加得叹息一声,“你真的做到了,不仅将我的王冠打落在地,也将我的外衣扒得干干净净。”
“没错,我特别关照了你。”西子月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但想来应该跟狐狸一样,搞不好还有小狐耳在头顶动来动去。
“来吧,上车兜兜风,我们现在有足够的时间来创造美好的回忆。”伊丽莎白一脚迈上旁边的一辆朴实无华的面包车,还是驾驶座的位置,看上去是要亲自开车。
“呃......我想问问,创造美好的回忆和上车有什么关系?莫非你们要干点什么对我来说太早的事?”西子月一愣。
“虽然这二者没有丝毫联系,但如果你想在车上创造点美好回忆,我们几个都会尽心尽力满足你的。”伊丽莎白拖着精致的下颚说,“刚好将车座靠下来,就能当床用。”
“我想还是算了吧......”西子月扶住面颊。
七人一起登上这辆容载量超大的面包车,虽然外表简陋,但内部可一点都不低调,后座上堆满芬芳鲜嫩的白蔷薇,她们与其说是坐在车位上,不如说是躺在花园里。
随着伊丽莎白一脚油门下去,这辆满载鲜花与女孩的车在街道上灵活穿梭起来,不断有花瓣从窗边飞舞出去,浪漫又美好。
现在是2015年的春天,时间比许多人想得要早。
当初西子月与世界树底座融合的一刻,对万物规则的修改就已经开始,首先是多条时间线的人格融合,再然后是重点关照耶梦加得,最后......就是她自己了。
当数以万计的昆古尼尔穿过她的身躯时,她的存在注定会抹除到干干净净,不仅是世人对她的记忆,连她自己的记忆肯定也会消失殆尽。
不过正如路鸣泽无法被彻底杀死,她自己肯定也不会真的就这么完全消失在世上,她一定还有某种方法回来。
为此她事先准备一个自己的模板,她得与自己相似,但又不能太特殊或出众,毕竟世界树对她而言依旧是个形而上学的谜团,它也许此时此刻依旧在遥不可及的上空凝视地面上的一举一动,任何太特殊的设定都将遭至它的关注。
做完这一切后,流星群已经近在咫尺,但她依旧有时间,也有精力去与每个被她种下过烙印的朋友对话,用梦境花园。
即便距离是星球与星球之间,她也依然能够与她们对话,在那个阳光空灵的白色沙滩上,她自己的身躯在流星雨的洗礼中慢慢消散,而她的灵魂却在那片沙滩上迈着悠然的步伐。
接下来的发展与预料中的大差不差,世界在废墟上迎来重铸与新生,所有人都将西子月遗忘,即便有烙印这样强力的纽带,她们几个也一时半会记不起西子月是谁。
她自己的时间倒回到了数十年前,在那个提前准备的模板上苏醒。
在昆古尼尔的封锁下,她当然也不会有相关记忆,按照正常的轨迹生活,但在灵魂的最深处,她过去的记忆一直都在,像是另一个人格。
对那个人格而言,这段时间漫长得像是龙王正式觉醒前的沉睡,世界都是灰白色的,感受不到任何感情,唯有手中的那枚种子在发热。
到最后,故事果然是好的。
“你现在,也已经没有血统了吗?”零扭过头来问。
“嗯,已经是彻底的普通人了,连侧写都没有。”
格蕾尔听得嘴角一勾:“哦?那样一来,也就是说,我们可以随意欺负你了?”
耶梦加得顿时也来劲了,无意识地撩动侧发:“好呀,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那商量一下吧,你前面,我后面,怎么样?还是说你上面,我下面?”
“就你下面,我上面吧,我坚信,师妹的初吻绝对有不亚于初夜的美好。”格蕾尔瞬间与耶梦加得达成志同道合的协议,两人的爪子牢牢扣在一起。
“喂!你们这群人!有完没完!”夏绿蒂一个起势,将这两人的太阳穴串在一起拧。
“无论再怎样不择手段,好歹也要征求一下西子月本人的意见吧?”她义正严词地说。
顿时,夏绿蒂的目光庄重地与西子月交汇,久久不挪开。
“这......就算对象是你,你还这么诚恳,我也不想答应......还有,你们就算真馋我身体,好歹也从先交往做起......”西子月依旧无语。
“真的吗?可以先交往?”绘梨衣听得眼前一亮,立刻就将脑袋凑过来,头顶的呆毛疯狂向西子月施压,一戳又一戳。
“好吧,不是真的,告辞。”西子月想想还是怂了。
“话说,你们之间的关系有这么好了吗?”西子月望向耶梦加得。
“都说了,我现在可是地道的普通人,而且我们现在是世界上唯一知道你存在的人,想把关系搞冷点也不好办吧?”耶梦加得摊摊手。
“你和楚子航,有凑成吗?”西子月忽然有些小八卦。
“还行吧,反正也没提分手。”耶梦加得认真地斟酌字句。
“这......我猜你们两个,也肯定没人先提告白吧?”西子月眉头一痛。
好在她了解对方的思维逻辑,不然别人一听“没提分手”这话,指不定以为这两人正陷入难以调和的感情危机。
耶梦加得不耐烦地挠挠头:“总之,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忽然就住在他家了,偶尔和他妈做做饭。”
“很有你们两个人的相处风格......”西子月小声嘀咕,“那其他人呢?”
“也过得都蛮好,恺撒和陈墨瞳正式完婚,婚礼的规模你自行脑补就行,唯一值得提及的是,婚礼现场真有人抢婚,打断车轴的那种。”格蕾尔说。
“这是在致敬什么吗?”西子月眉头一抽,总觉得这段时间你们的画风依旧好偏。
“总之是提前商量好的戏码,劫婚的人是一群头套丝袜的蒙面人,由若干志愿者报名,楚子航也参与其中,当然他没套......后来抢婚失败了,倒也不是楚师兄带队不给力,而是新娘机敏地跳上了一辆马车,提前抄小路跑了,抢婚大队集体扑空......总之这闹剧还蛮好玩的。”
“那校长呢?”
“昂热校长于去年离世,可惜你没能来得及参加他的葬礼。”零低声说。
“寿终正寝?”
“多年以来,复仇愿景支撑他一直走到现在,早起他去世的好几个月前,他的愿望已经全部实现了.....去世的前一天,他来到曾经喜欢女孩的墓前,靠在上面,静静睡着了。”
西子月有些触动,没想到校长睡着的地方不是梅涅克的墓前。
在这个老人生命的最后一刻,终归是爱情占了上风。
格蕾尔说:“倒是副校长现在还活着,似乎还能活好一段时间,晋升校长后,他毫不犹豫地开启了各类后宫计划,可惜其中大多数计划遭到空前抵制,并未成功。”
“芬格尔师兄也活得意外潇洒,每次刷新他的主页面,都能看到不同的女人出现在他身边,他甚至还开了新坑,讲述自己的情感圣经。”
“看上去他励志成为新的恺撒......”
“说起恺撒,芬格尔师兄的确照抄了恺撒的语录,说自己游览完所有的海域后,终归是要再度回到自己那最熟悉的港湾,度过余生.....至于他口中的港湾究竟是谁,我也说不清,EVA都有可能。”
“这样啊,看上去故事仿佛依旧没有结束的样子。”西子月有种莫名的欣慰。
“还有我,我最近也在上学。”绘梨衣也在一旁举手。
“是在卡塞尔吗?”
“卡塞尔二年级生,新闻部成员,导师是古德里安。”
听见新闻部和古德里安两个关键词,西子月没来由脑阔疼,总觉得要素过多,但不知从何下嘴。
“那也很不错,我听你说上学,第一反应还以为你会上日本本地高中。”
“高中,等我大学毕业后再上。”绘梨衣平平无奇地说。
“嗯?”西子月脑瓜子一嗡,这逻辑半天没接上。
“高中毕业后,我再去读大学,然后再回到高中......我要当一辈子16岁到22岁之间的学生。”绘梨衣志气满满地说,在她看来这是相当了不起的志向。
“那......祝你好运......”
行了,西子月已经不想吐槽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那路明非呢?”
“上了教科书,作为人类的救星被永远铭记......虽然他自己没能回来,但我们会永远记住他。”格蕾尔说。
说起这个话题时,车内明显有那么几分低落,尤以零和绘梨衣表现最甚。
这也许就是他所说的true end吧,是两个good end的总和,尽管两个end之间隔着一条线。
此时此刻,在天各一方的某个地方,他也依旧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
沉思之际,轰鸣声从窗外传来,打断她的思绪。
“快看,外面是载人火箭大规模升空。”伊丽莎白望着窗外。
这辆车不知不觉开上了高架桥路段,视野陡然开阔。
不远处的郊外是一大片火箭发射点,它们带着漫天雪白的轨迹,集体升入云端,整个天幕都被染成绚丽的金色。
那些火箭无一例外都搭载着宇航员,考虑到每发火箭的载人量,以及火箭总数量,无疑称得上是一支人类派往太空中的军队。
而比它们更高的空中,已经依稀能看到光点穿梭来往的痕迹,甚至还有返回地面的光点。
“它们的目的地都是月球吗?”
“虽然你的存在被昆古尼尔抹除了,但那场曾发生在月球上的战争却保留了下来,它已经被改造成了理想的宝库,整个人类都对其趋之若鹜,甚至打得不可开交......当然,地面技术推动也是重要因素,比如龙族的力量。”
“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美好吧?”
“也许吧,不过还是得小心那些危险份子,毕竟混血种还在,龙族的基因还在,既然如此,想必颠覆世界的野心家也会一代又一代出现......怎么样,是不是听上去有种传奇永不落幕的延续感?”
“不,我是普通人,我的传奇已经结束了,你们只管打得昏天黑地,别影响到我就行。”西子月摇下椅子,慵懒地躺靠下来,“我现在只想好好感受一下,这不孤独,也不寒冷的感觉......像是回到了家一样。”
听她这么一说,每个人都会心一笑。
漫长的旅途后,这个女孩终于彻底解开了甲胄,向所有人露出自己最柔弱的一面。
后排半天没传来动静,伊丽莎白回头一望,发现她们全都睡着了。
每张座位都被放了下来,拼出一张大床。
白色的蔷薇丛中,西子月睡在最中间,其余所有人都簇拥着她,一起睡着,仿佛玩累的精灵们。
伊丽莎白无奈咧嘴,将车停在路边,她也躺向那张床的中央。
加上伊丽莎白自己,所有人刚好睡成一个圈。
车顶的摄像头记录着这一幕。
西子月的眼睛微微睁开,浏览周围后,再度闭眼,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和大家一起睡觉。
笑容和晚霞弥漫在每个人脸上。
“晚安。”西子月沉浸在幸福的梦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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