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
暴雨过后的夜空澄澈如洗,海潮奏出了动听的乐声,月光之下波光粼粼。
西子月睁开了眼睛,看见了镜子般的夜空。
她并没有睡,只是闭眼小憩,让燃烧的龙血慢慢冷却下去,金色的瞳孔逐渐变黑,里面倒映着星空。
战后的安静包围了新娘岛,女孩们在避难间里三三俩俩地拥抱着、熟睡着,积水顺着屋檐滑下发出叮咚声,空气里浸漫了雨后的清新与咸味,小鱼在水洼里跳扑。
起身之后,西子月慢悠悠地穿过熟悉的校园,经历了祭坛封锁的暴风雨,这里竟然呈现出了废墟一样的美感,中庭里的树枝被折断,花园像是被犁过了一样,天使的石膏像倒在了积水里。
这样也怪有风味的。
穿过主教学楼的大厅时,她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发现现在也就九点半而已,放在普通的大城市里,现在也就夜生活刚开始。
这场暴风雨也就持续了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里发生了太多事,久得像是一整夜。
西子月总有一种感觉,太阳马上就要升起来了,得找个高点的地方看海面日出。
她继续前进。
不久之后,她到了酒窖,她曾经在这里偷偷吔猪肘子被抓了现行,这个梗一直跟着她到了卡塞尔。
她推开门走入地下酒窖,点燃了放在石墙凹槽里的烛台,微光照亮了这座中世纪风貌的空间,非常有静谧的氛围。
金色鸢尾花学院的酒窖拥有非常可观的收藏,世纪名酒数不胜数,很多红酒藏家来到这间酒窖里都妒忌得眼中冒火,堪称名酒博物馆。
来到了酒窖的最深处,用手机的电筒照亮了角落,一个正立的酒桶摆在那里,像是不久前被挪动一样。
西子月走过去,将酒桶盖子揭开了,已经熟睡昏迷的温妮丝正泡在红酒里,只露出了小脑袋,脸颊红熏熏.....也许是被醉晕的。
十几分钟前,西子月忙着把温妮丝藏起来,但不知道藏哪里好,她索性点开了手机上的龙族资料文件夹,看看有没有指示,发现还真有。
有那么一则不起眼的小贴士上写着,浓郁醇厚的酒水对死侍的感知有隔断作用,据推测对龙类可能也有一定效果。
虽然描述很短,而且模棱两可,但西子月也只好照做,她不知道什么叫浓郁醇厚的酒,反正把温妮丝往贵的酒里面塞就对了。
为了保险起见,她还将所有的弗里嘉子弹都打碎了,让红雾浇淋在了酒桶上,场面像是黑巫术的魔法阵。
这个灵感来自于她的童年阴影《米勒山庄》,第一关中最后一道解谜关卡,玩家得躲到一个刻有血痕六芒星阵的空酒桶里,才能避开怪物的追击。
西子月把温妮丝从酒水里扛了起来,搁置在了桌上,看着睡成小猪的她,这才有种一切都结束了的安全。
所以说,她还是不明白,这孩子到底是如何与龙族沾上边的,特殊血脉又是什么东西。
接下来的,就只能交给善后部门了,她自己只需知道今夜自己拯救了这座岛屿就行了。
稍微休息了一会之后,西子月忽然觉得饿了。
她轻车熟路地来到了连通酒窖的厨房,从壁橱里取出了西班牙火腿和奶酪,打开冰箱,里面还真有猪肘子。
想也不想,她一股脑全拖了过来,现在她已经是岛上的英雄了,想吃啥就吃啥,就算她现在兽性大发,想搞几个姑娘来玩玩,想必也是合情合理的。
“我建议你把左手边柜子角落上的那瓶1976年伊贡·米勒酒庄生产的TBA级冰酒也拿走,那是冰酒中的皇帝,年均产量不超过300瓶,用它当做胜利的美酒再合适不过。”
这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西子月身后响起,像是幽幽的画外音,带着看透一切的韵味。
西子月皱眉叹息,将头转了过去。
路鸣泽,正端着一杯红酒坐在了位置上,俨然是贵宾入座的模样。
西子月揉捏着天应穴,摇了摇头:“你......连这里都能出现?”
“但凡路明非留下过足迹的地方,我都有可能出现。”路鸣泽啐饮着红酒,微笑地看着西子月。
“路明非,他连这里都来过?”西子月诧然。
“你看那边,节目又开始了。”路鸣泽努了努下颚,指向了角落。
在那里,路明非的身影果然又出现了。
幽暗的烛光下,他与陈墨瞳......没错,这人又出现了。
路明非与陈墨瞳席地而坐,默默喝着一瓶82年的拉菲以及一瓶90年的帕图斯,啃着西班牙大火腿......一股浓浓的东北的夜市味,俩大汉找个夜宵摊坐下来借酒消愁,名贵红酒竟被喝出了五粮液的既视感。
相较前几次侧写,路明非画风变了些,他身上穿着品牌高档的暗纹色西装和风衣,皮鞋也是定制的,发型也变好帅了,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支棱。
可惜,听不到这俩人在说什么,像是一幕被减掉了音频的画面。
路明非的脸,依旧笼罩着光晕。
“原来是这样啊。”路鸣泽看着角落的二人,若有所思,又像是记起来了些什么。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西子月问。
“2012年2月份,刚好是去年发生的事。”短暂的恍惚后,路鸣泽又恢复了从容,“那根废柴遇上了某些棘手的难题,需要找陈墨瞳帮助解答,他之所以穿得这么有模有样,是因为他当时已经是学生会主席了,学生会元老们把他的外形砍掉重练,花重金帮他打造了一身新行头......啧啧,简直是给败狗穿上了黄金战甲,真浪费呀。”
“学生会主席?”西子月捕捉到了关键词。
也就是说原本应该是路明非的主席位置,却突然到了零身上。
难怪零自己表示自己是莫名其妙坐上这个位置的,因为按照正常的世界线,她压根就与这个头衔无缘。
“那他是有什么问题,想要找陈墨瞳呢?”西子月问。
“仅靠这点画面还记不起来,不过大致能推测,为什么这个问题只能找陈墨瞳解决。”路鸣泽微微一笑,似乎是在暗示什么。
“侧写......”西子月轻声说出了答案。
“答案正确。”路鸣泽打了个响指。
西子月隐约摸到了一些关键线索。
就像伊丽莎白来这座岛找她,是希望她用侧写去寻找路明非,那么路明非来找陈墨瞳,是不是也希望用侧写去寻找某个“消失”的人呢?
既然如此,那么路明非失踪的原因,和那个人失踪的原因,会是一样的吗?
这个长线任务进行了一个多月之后,她终于有了些实质性的进展。
她虽然不知道路明非最后去了哪里,但隐约知道了些他消失的原因,只要弄清这个原因,也就离最终找到他不远了。
想通了后,她伸出手,将路鸣泽所说的那瓶冰酒皇帝取了下来,又取了一瓶97年的玛高,一屁股坐到长桌上,立刻开始吃东西,腮帮子一鼓一鼓。
“有了如此重大的线索进展,你不该表现得更感觉一些吗?比如战栗、振奋,甚至恐惧,路明非这个人像是一个巨大的洋葱,克苏鲁那样难以名状的怪物,剥了一层还有一层,越往深处,你越害怕,不知道谜团的深处藏着怎样的东西。”路鸣泽对西子月淡定的反应做出饶有兴致的看法。
“我现在很累,不打算想太多。”西子月轻轻地嚼动着西班牙火腿,用开瓶器撬开帕图斯就是喝,也懒得醒酒。
路鸣泽无奈耸肩摊手,一旦当人决定躺平,克苏鲁也吓不动她,SAN值纹丝不动。
很快,这段侧写画面结束了,角落里的路明非和陈墨瞳渐渐消失,现实中的那里空无一物。
正准备继续动叉子时,西子月的手机响了,发出急促的铃声。
她一愣,这才意识到祭坛封锁已经解除了,信号可以接进来,她应该第一时间向组织保平安才对。
摸出手机一看,果然是伊丽莎白打来的。
“喂。”西子月以平常的口吻说。
“太好了,既然你还有力气接电话,就说明你那边平安无事对吧?”
“基本平安,只是......这座岛损坏得有些厉害,可能学校办不下去了。”
“那都是小意思,实在不行换个地方就行。”伊丽莎白说,“我送给你的武器效果怎样?”
“很......很给劲。”西子月只能给出这样干巴巴的评价。
现在回想起来,十几分钟前的每一幕都仿佛神迹降临,一个又一个高阶言灵释放,焚烧之血与莲与葵相继投入战场,最后是超越极限的审判终结了一切,这样史诗的画面就算是昂热看到了,也得抽点雪茄喝点大红袍冷静冷静,然后才能组织起表述词汇。
“你......现在好吗,我指的是身体方面,审判对你的身体负荷应该很大吧。”伊丽莎白担忧开口。
西子月花了数秒才理解对方的担忧。
她脱下了高跟鞋和长筒袜,将自己的腿翻来覆去地观察。
鳞片不知什么时候消散了,露出了洁白光滑的肌肤。
“已经没事,现在的我是正常人类。”西子月说,也带了点笑意。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还挺担心这些东西会一直贴在身上取不下来。
“那就更好了,根据以往案例,越是高阶言灵,越是危险,除了极少数像98幸运这样的奇葩,使用这些高阶言灵会给血统带来负担。”伊丽莎白松了口气。
“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呢?有人来接我回去吗?”西子月问。
“我正在坐飞机赶来的路上,需要我为你安排一个医疗团队吗?”
西子月想了想,摇头而道:“能让我先一个人待会吗,不知道为什么,很想一个人安静一下。”
“没问题,我的团队会在马耳他本岛等你,随时都有直升机和快艇为你准备,学院方面我也会通知一声,就说洛朗家族提前布置好的陷阱,成功将次代种龙王息戒击杀。”伊丽莎白说。
“喂,这算是抢功吗?”西子月轻松地说。
伊丽莎白开朗而答:“你要这样想,在二战时期,一个优秀的特工直到战争结束后的好几年里都不会亮明身份,直到局势彻底稳定,有关他们的传说才会逐步解密。”
伊丽莎白又说:“不仅是优秀的特工,包括很多普通人,在战争结束之前,都得过着掩姓埋名的生活,但荣耀与勋章从不缺席,只是颁发的那一天没到。”
“换句话说,只要我还活着,你的荣耀就永远可以证明,断水的那一刀,天狼的那一狙,审判的那一战......”
“开个玩笑而已,没必要说那么认真......”西子月轻松又无奈。
其实就算伊丽莎白把所有功劳都揽走,西子月也不会太介意,反正对方会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把这些功劳回来,比如景点海景别墅房,比如长达两百英尺的游轮,比如天堂之星......呸。
“所以你是决定了,要一个人好好静一静,享受胜利后的余韵吗?”伊丽莎白说。
“是啊,这里的酒窖里面有很多名酒,刚好用来打发时间,还有猪肘子......算了,这个可有可无。”
这时,西子月的目光忽然落到了餐桌对面的路鸣泽身上,他这次的持续时间意外长,居然还没消失。
路鸣泽继续对着西子月微笑,还歪了歪脑袋,明明是在卖萌,但意外很欠扁。
“还有个朋友。”西子月说。
说起来,魔法宠物也是魔法少女的好朋友吧?
“记得到时候让那位朋友来接受心理辅导哦。”伊丽莎白看得很开,想来只是西子月在金色鸢尾花学院的普通闺蜜。
“那当然。”
“那么祝你玩的开心,接下来的整个晚上都不会有人来打扰你,详细任务报告就明天再说吧.......对了,这次的审判,你的持续时间为多少?”伊丽莎白问。
西子月差点忘了这事,当时言灵拿到手后就只顾着砍龙去了,没留意持续时间。
她集中了侧写的精神,思绪沉入另一个世界。
广袤的冰原之上,水晶般的巨树耸立向了天空,空灵剔透的藤蔓与枝芽交织出了神殿般的奥秘,翘棱瑰丽的冰棱如同果实。
这便是象征审判的龙文,一株绚丽的冰树,形同南极王座。
很快,西子月洞悉到了这个言灵的持续时间。
她愣住了。
持续时间......几乎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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