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球社内有暖气,进来的人都脱了外套,只穿里面的单衣。
隔着单薄的衣料,少年坚实的胸膛与她的背部相贴,手臂从后面绕过来,覆上她的手臂,调整她握杆的姿势。
他身上的温度传感过来,她觉得有些太热了,她受不住,耳尖有些发红。
他冷冽的嗓音响在耳边,闲闲的,有点懒散,说话时声带在震动,就在她耳畔,她的指尖不自觉跟着麻了一下。
四面八方,全都是他的气息,她被他圈在怀里,紧密地相贴。
她从来没有跟一个异性这么亲密过。
以至于她现在浑身紧绷,连手中的球杆都快要感受不到,大脑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
陈岁又说了一些别的,夏耳什么都没听进去,眼睛只顾着看他漂亮的指尖,捏着她的手掌帮她调整手势,她连大声呼吸都不敢,小心翼翼的,憋得快要爆炸。
能不能……不要用这种姿势……
夏耳内心想要抗议,可是,陈岁明明在认真教她打台球,是她自己,在脑子里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浪费陈岁的一片好心。
夏耳悄悄唾弃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脑子里会有这些歪心思,所以果然她是那种坏女孩吧,不用人教,自己就变坏的那种。
“记住刚才教你的,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试试吧。”
陈岁站起身,少年身上那种炙热的温度移去,她感到些许失落。
夏耳什么都没记住,可她不敢说,只好暗中摒除杂念,聚精会神放在球杆上,眯起一只眼,瞄准白球。
咚一声,白球撞上目标,目标沿着桌案疾速向最近的洞口滚去,咣当一声,台球掉落网兜。
进洞了。
夏耳眼前的茫然被人拨开,喜悦漫上眉梢,心头也跟着松了一下。她兴奋地站直身体,开心地回过头:“进球了诶!”
陈岁摸摸她的脑袋:“不错,名师出高徒。”
“……”原来话还能这么说啊?
陈岁把白球捡回来,给她摆了个位置,说:“试试这个球。”
夏耳嗯了一声,拿起球杆再次俯身,像匍匐的猫,脊背到腰身,是一条流畅的线条,鬓发垂下一绺,落在下巴处,使那张脸看起来更小了一些。
她摆好姿势,对准那枚台球,手下发力——
咣当。
球又一次被击进洞里。
夏耳开心转过身,对陈岁笑眯了眼:“台球好好玩哦。”
陈岁的眼睛从她脸上移开,走过去,抽走她的球杆,说:“你去写作业吧。”
“啊。”夏耳还有点没玩够,球杆突然被人抽走,她的手还保持刚才的姿势,小表情恋恋不舍的,“是我打的不好吗?”
“……不是。”陈岁避开她的眼神,“我同学要回来了。”
“哦……”
夏耳确实不好再继续占着人家的位置了,她拉了拉衣角,乖乖走回到刚才的位置,背自己的书。
她肩颈瘦瘦的,露出一截纤细的颈,两个手肘拄在桌子上,侧影窈窕。在台球社的壁灯下,还能看到她头发边缘的细碎绒毛。
明明这一年都在他眼皮子底下,样子还是小女孩的样儿,可就是说不出哪里变了。
陈岁收回眼,握紧球杆,垂眼往球杆顶部涂抹巧粉。
眼睛看着尖细球杆,可他的脑海里,却是不自觉浮现出夏耳刚才打球时,腰背处的曲线……
陈岁的喉结上下滚动,眸色不觉中变深。
没一会儿,陈岁的同学回来,手里拎着一袋零食。塑料袋稀里哗啦的,越过陈岁的桌案,走到夏耳旁边。
同学从袋里掏出一个奶油面包,又掏出一些薯片虾条之类的,还有一瓶酸奶。
“喏,给你的。”
夏耳看到面前这堆东西,一下子局促起来,连忙摆手:“谢谢啦,我不是很饿,就不要啦。”
同学笑着注视夏耳,拿起奶油面包放在夏耳面前:“这个是山夕哥让我买的,怕你饿呢。”
夏耳想了想,把面包拿起来,放到书包旁边,其他东西还放在那没动。
再次仰脸道谢:“我吃这个就可以了,别的我也吃不下,谢谢你。”
同学见她这样,不知怎么地笑了:“吃不下就留着明天吃呗?专门给你买的,不客气。对了,你□□号是多少?咱俩加个□□吧。”
夏耳耳根一热,不好意思地说:“我家没有电脑,□□平时也不怎么用的。”
“没事儿,先加一个呗。”同学掏出他的按键手机,摆弄了起来,“你先说,我加着,完了等你什么时候用电脑,给我通过了就行。”
说完,把手机递给夏耳,让她自己输入账号。
“我……”
她刚要拒绝,面前的白色手机突然一空,只剩下那男生伸过来的手。
夏耳抬起头,只见陈岁突然出现在这男生身边,单手握着手机,垂眼在上面输入了什么。
同学也回头,看到陈岁,惊讶地说:“你干嘛拿我手机?”
陈岁输入完,把手机还给他,语气闲闲地:“你不是要加她吗?直接加我就行。”
同学尴尬地笑:“……开什么玩笑呢,我这……我加人小姑娘,加你干什么……”
陈岁淡淡掀起眼皮:“我们两家是前后院。你加她有什么话想说,我可以帮你转达。比你□□找她快得多。”
“……”
同学接过手机一看,小小的电子屏幕上,显示的已经是“您已成功发送好友请求,请等待验证”。
他再次:“……”
陈岁没再看她,反手在夏耳脑袋上按了一把。
“我饿了,回家。”
“……啊,这么快。”夏耳呆呆地,但还是乖乖把书本装进书包里。装东西的时候,瞥见绿色绒案上的奶油面包,估计是吃不上了。
但也不能白让人买一趟。夏耳从包里找出一张五块钱纸币,放到男生的零食袋里面,仰脸笑了笑:“谢谢你呀。”
男生被这笑容晃了眼,愣了一下。
“走了。”
陈岁提起她的书包,把她拉下去,从二楼拉到一楼,顺着楼梯下来时,看到一楼那么多打台球的人,靠墙的椅子上还有围观休息的,光是想到要从这么多人身边路过,她就开始浑身不自在。
她低着头,被拉出台球厅大门,到了室外,夏耳的手腕扭啊扭,试着一点点抽出自己的小手。
陈岁察觉到手上的动静,醒过神,手一松放开了她。
夏耳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探头瞧他:“你怎么板着脸呀,是不是哪里不高兴?”
“没有。”
他面无表情回了一句,怎么看都不像是“没有”的样子。
夏耳不知道他怎么会在突然之间情绪转变得这么快,绞尽脑汁想了想,把书包转到前边来,从里面掏出刚才那个奶油面包,试探性地递到陈岁面前。
“你是想吃这个面包吗?”
“?”
陈岁转过脸,看她。
她举着面包,一双漂亮的杏眼圆溜溜的,轻轻眨了眨。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陈岁语气奇怪。
夏耳挠了挠头:“那你不是说你饿了吗,然后,你同学又没有给你带份,那你肯定会不高兴呀。你没吃到东西,又饿,肯定很需要这个面包。”
“……”
夏耳又把面包往前推了推:“我还不太饿,给你吃呀。”
陈岁垂眼看她递来的面包,手指细细的,指尖粉嫩,连带着包装里的面包都衬得有食欲了。
这小傻子。
陈岁在心里想。
他控制不住嘴角,伸出手,把面包接过来,撕开包装,掰下来一块带奶油的面包。
没给自己吃,直接送到了夏耳嘴边。
夏耳余光看见白色奶油送过来,下意识张嘴接住。
甜味在嘴里化开。
夏耳把嘴里那一口面包吃下去,说:“是给你的,你干嘛喂我啦。”
“想跟你一起吃。”
陈岁又掰了一块,又喂给夏耳,连续喂了几口,自己都没吃。
像专心投喂兔子的主人。
夏耳眼睛转了转,自己伸手掰了一块,陈岁就垂眼看着她掰。
她掰完,抬手递到陈岁嘴边。
陈岁没张嘴,下嘴唇蹭到了一点奶油。
猝不及防地有些怔愣。
他看了看送过来的面包,是松软的,她的粉嫩指尖还沾到了奶油,更令人垂涎欲滴。
陈岁喉结动了动,问她:“干什么?”
“一起吃呀。”
夏耳回答的理所当然,手又伸了伸,在他的注视下,耳根一点点发红:“你快吃啦,我手都酸了。”
陈岁对这些甜的东西不是特别感兴趣。
可是看到她喂过来的奶油面包,突然间地,就泛起了几分食欲。
他圈住她的手腕,就着她的小手,低头咬住面包。
嘴唇无意间擦到夏耳的指尖,她手指轻颤,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
他嘴唇的温度顺着指尖一路传到心脏,她心头狂跳,猛地收回手,转身背到一边。
不敢再看陈岁。
那一瞬间,比有人触碰到了她的耳垂还要敏感。
柔软的触感,像是蝴蝶轻吻鲜花,轻若无物,却又一直停留在指尖。
“这面包。”陈岁闲闲点评,“还挺好吃。”
夏耳明知道他没在说自己。
可她的手指,又因为这句话,有些充血。
她微微蜷起手指,说:“我吃饱了,都留给你吃吧。”
“我说好吃的意思是。”他解释,“被喂到嘴里,才显得好吃。”
“……”
不待夏耳脸红,他又说:“不过,吃到面包以后,确实没有那么生气了。”
“还是得,谢谢我们小耳朵。”
-
三月月考成绩出来,夏耳去走廊看大榜,她在第一页寻找自己的名字,在总榜23的位置看到了自己。
比之前进步了。
她又去看自己的语文成绩,139,倒是还在她平时的成绩范围。
夏耳总体来说还是比较平静的,努力取得进步,最擅长的科目发挥稳定,都在她意料之中。
她又纵向去比,在总榜上从自己的名字缓缓往上看,想看自己的语文成绩还是不是全年组最高分。
别人基本都在120以上,偶尔也有几个过130的,但都没有她分数高。
看完文科又去看理科的榜,从第一名开始看。
然而,第一名的语文成绩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她注意的,是第一名语文成绩旁边的那个名字。
她定了定,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与此同时,周围是来看大榜的理科班同学讨论的声音。
“我去,新来那个居然从大榜最后一页飞到了第一页,还考了第一?他不是学习挺差的吗?”
“这不是进步飞跃,这是直接逆袭啊,这哥们儿怎么学的?抄我都不敢这么抄!”
“数学物理化学全满分,这特么是变态吧!”
的确。
就连夏耳也没想到,他会提升得这么狠,近一年不怎么学习,直接考到年级第一,他们学习或许比不上大城市的师资力量那么雄厚,但是他们也都是镇上成绩最好的学生。
惊讶之余,剩下的,就全都是看到陈岁进步的喜悦。
真好啊,看到他没有放弃自己,看到他成绩飞跃,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感谢织女庙,感谢上天。
感谢你们保佑陈岁。
-
陈岁的爸妈回来,得知自己的儿子考了这么好的成绩,陈广非常开心,又奖励给陈岁很多钱。
连带着,回家的次数都多了。
前后邻居感情好,有时两家经常在一起吃饭,看到陈岁爸妈其乐融融在一起,陈广是一家之主,曲燕贤淑,事事都听陈广的话,就让人感觉这是个和谐美满的家庭。
夏爸爸还说徐凤琴:“你看看人家曲燕儿,再看看你,成天老是贬低我,一点儿都不尊重我,你什么时候能像曲燕对老陈那样,对我温柔点儿。”
徐凤琴拿眼瞄她:“你觉得人家感情好,那你去人家家里过啊。”
谁都羡慕陈家好,可以说是镇上生活美满,夫妻和睦,后代优秀的典范家庭。
看起来,也确实是这样。
-
这天晚上,夏爸爸端着洗脚盆到夏耳房间,放到夏耳的书桌下面,说:“来,闺女,给你泡泡脚,放松一下,学习别累着。”
“谢谢爸爸。”
夏耳放下手里的笔,回头:“我自己倒就好了,我都这么大了,你干嘛还给我端洗脚水啊。”
“那谁让你是我的宝贝闺女呢,别说你十六,你就是二十六,爸照样给你端洗脚水,爸伺候闺女,心里头高兴。”
夏耳忍不住微笑,凳子往后挪了挪,夏爸爸顺势把洗脚盆放到她脚底下。
她刚准备脱袜子,就听前院传来嘭一声巨响!
父女两人全都吓了一跳,抬头往前看。
那声巨响之后,隔着一个院子,他们在屋子里,都能听见前面传来的,很大的,东西被砸碎的声音,稀里哗啦,接连不断。
徐凤琴也听见了,跑到门口给门开了条缝去听。
夏爸爸从夏耳的房间出去,一边走一边念叨:“怎么了这是?干仗了?”
夏耳不好出去看,只能在小屋里偷偷观察。
前院开着灯,屋子里三个人影走来走去,偶尔还能听见喊声。
夏爸爸摇了摇头:“还以为他们家就不干仗呢,没想到这一干,比谁都吓人。这么一看哪,还是我家凤琴最好。”
“怎么,这回不是曲燕好了?”徐凤琴乜斜他。
夏爸爸扶着徐凤琴的肩膀:“那能一样吗,咱俩这是偶尔才拌嘴,小拌怡情,像他们这么干,可干不出什么好来。”
夏耳在屋子里听着,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事情不是看起来这么简单。
隔几天是周末。
下午家里做饭时,陈岁的妈妈来了。
夏耳在房间写作业,听见声音,出去迎了一下:“陈阿姨。”
陈阿姨没化妆,脸上也没什么精神,头发随便在脑后扎了一下,看到夏耳,还跟她笑了一下,不过能看出来,笑的也很勉强。
夏耳:“你找我妈吗,她在厨房做饭呢,我帮你叫她。”
“哦,不用,我不找她。”陈阿姨摇头,“耳朵呀,你平时总跟陈岁一起走,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可能在哪里?”
“嗯?”夏耳懵懵的,“什么在哪里?”
“就前几天,你陈叔叔最近没怎么回来,那天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一开始还好好的,陈岁突然跟你陈叔叔吵起来了,还……动了点儿手,然后陈岁就走了,这几天都没在家睡,学校也没去。你陈叔不让我找他,说当他没有这个儿子,那我能不找吗?该找的地方我也都找了,可陈岁到现在都没回来,打电话也不接,这镇上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你说他能去哪儿啊?”
“……”夏耳喃喃地啊了一声,站在那手足无措,也不知道怎么办。
她死活都没想到是这个状况。
陈岁能去哪儿,她也不是很知道。可是一说他几天没回家,夏耳的心也跟着紧了起来。
曲燕:“所以阿姨也挺不好意思,想来让你帮忙找找。我也不知道他平时都跟哪些朋友玩儿,只知道会跟你一起上下学,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主意。”
“而且,阿姨总觉得,我们家陈岁不怎么听我们的话,但是,他听你的。”
“从小到大都是,你说什么,他都做什么。”
“所以,你要是找到他的话,就帮阿姨个忙,把他领回家里来。这么多天没吃着家里一口饭,他那个性子,在外面饿坏了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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