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主在意到了身前这位年轻阴阳师的状态偏差,
但是她却下意识地将之归结于对方使用的秘术副作用所致。
“嗯,东方。”
“但即便是我也不知道所谓【东方】在哪,只知晓那是一块不属于这个空间,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地方。”
“东方一词,似乎也是冥冥之中的法则既定。”
阎魔说的话玄之又玄,
似确切地指向了一个既定的地域,但是真正想要去探知、触碰那方地域的时候,却又好似一场玩笑、一场空。
不过荒没有这种虚无的感官,
甚至一时间,其只觉得自己灵魂在发振,体内所有的毛细血管都在紧缩,本该被鬼化侵蚀的理智都变得清明无比。
因为转生的缘故,他的体内流淌着属于宇智波一族的血脉,
但是!
他的魂灵是来自东方,
那是他的根本归宿!
荒有想过,百年之后自己灵魂是不是不会留存于忍界的天国、不会来到平安京的冥土,而是会在冥冥注定的牵引中回到于之而言有着无法排遣之情愫的故土!
只是却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一个地方,遇见故乡之物。
他手掌轻轻抚过棺椁的表层,其上残留着雷击的痕迹,但更多的还是无尽时光留存的风霜印记。
它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从遥远的东方横跨过时间、空间成河,来到这样的一个地方?
“你知道些什么?”
看到眼前年轻阴阳师的状态,阎魔再不清楚些什么就真的太过愚钝,不配做主这片土地了!
脱口询问间,于之眉目中流转地尽是震惊。
那连她都感觉到有大恐怖、根本无法进行下一步探究的神秘古地,对方居然表现出了缅怀神伤的态度!
难道!!
突然间,阎魔想到了一种可能,一种令之瞬间缄默的可能,
以极为短暂的时间,从当初需要式神支撑才能够勉强做到与自己说话的孱弱少年,到现在凝聚出一支属于自己的强大妖怪队伍,乃至有能力与自己展开近乎平等的对话!!
如果,
如果这家伙就是来自东方,
那么这一切,
是不是就能够对得上号了?
荒没有回答,依旧是轻抚着这樽古旧、经历无尽沧桑的棺椁。
“妾身之所以会为之动容,是因为在这棺椁的里面有着极为强大的执念。”
“比阴阳师大人你,还要强大得多得多的执念!!”
一侧的彼岸花适时开口,
她没有丝毫的隐瞒,这就是其在将这位年轻阴阳师传出火照之路后,又骤然心悔,跟随过来的原因。
比复仇还要深切多得多的执念,
会是什么呢?
是迫切想要复活的止水哥吗?
彼岸花的话语让荒感到无比的触动,
冥地的一切他已经不在意,此刻其只想要探究这与之同宗同源棺椁,以之当下最强的状态!!
思量落定间,荒的目光缓缓向棺椁半开的内里看去,
上一次,他仅是掀开了棺椁一角,向内探查,就觉得整个精神海都要炸裂、撕开,但是这一次其却并没有感受到多么强大阻碍。
许是现在的自己早已今非昔比,
又或许是与天道对抗的一瞬,消耗了它态度的本源力量,
总之,荒借由白眼之力的视线,一直下潜,一直下潜,
在那如同无底深渊的路途中,他看到两具僵硬的尸体,看到一颗与自己相近的眼瞳。
这样的‘获得’令之心绪凝重,
复活,似乎只是传言。
不过无论是尸体,还是眼瞳,都在漂浮的黑暗中保持着不腐之态。
这也勉强算是告慰了。
继续下潜,不知过了多久,不知越过了多少黑暗,
他的视线终于来到了一块宛若星空的地方。
说是星空,其实也不过是比此前黑暗更加明亮的一个地方。
这里,如火。
有无形的热浪朝着四面横推,
而在星空、在热源的最中央,
有身着一袭红妆的无名女子安静地躺在那里,
她白皙的素手安然地叠放在小腹的位置,双目紧闭,黑色的长发的如同孔雀开屏般散于其身下,裸露的脚踝系有被红绳束缚的小巧铃铛。
她是什么模样的?
荒记不清,
明明近在眼帘,却无法将之容貌牢牢刻在脑海里,
就仿佛是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法则,在不断地洗刷着他的记忆,不让他铭刻下这宛若画卷般美丽的情景一般!!
唯一的感官就是,
这位陷入沉睡的女子很美,
有种东方古典的美。
再找不到有用的讯息后,荒的精神随着视线慢慢撤离,
可他不知道的是,
其所以为的一眼凝视,外界却过了相当长的一段缄默时间,更不知道有汩汩的血水于之眼眶中涌动而出来,乃至沿着下颚坠入了幽幽棺椁中。
‘哒。’
一滴眼红的血水滴溅在了女子叠于小腹的手背上,且很快,这抹鲜红便被消失殆尽,就仿若从来没有过一般。
可就是这荒都没有察觉的细节,却在其即将退离棺椁的时候掀起了诡异的连锁反应!
‘回家。’
突兀间,有空旷的声音响起。
这道声音宛若从横跨千万年时空的遥远之地传来,模糊,无法分辨,以至于令荒的心中产生了这是幻听,是错觉的意念。
但是,
这道声音却再度响起:
“回家!”
这一次荒听清了,认认真真地听清了回家这两个字眼,
并且不止是字眼,还有那封尘于记忆深处的瑰丽语言,也在这一刻轰鸣。
“华夏语。”
喃喃的自语无意识地从其嘴角吐露,
可这一句无心的回应,却顿时似触碰到了更深层的禁忌、规则,那乍响于棺椁内的声音愈发汹涌清晰!!
“回家,”
“我要回家,”
“带我回家!”
“........”
仅是回应入耳,荒的精神世界就开始绷不住了,曾经的轰鸣撕裂感再度作用其上,而在外界一众妖怪的感官中,他们只看见自家阴阳师在发生几乎无法逆转的崩溃中!!
开启死门所带来的强大负荷,在这一刻完全超脱了再生禁术的维系,使之身体的生命力在疯狂的流逝!!
于之眼眶中流淌而出的汩汩鲜血,更是几乎将之衣衫前襟完全染成深红。
“阴阳师大人,”
“荒大人,”
“........”
具现的妖雾震荡,降临的妖怪尽皆发出了急切的呼唤。
此前,他们跟随自己的首领直面冥界冥主都未曾退后一步,却在此刻陷入了巨大的恐惧中。
这一刻的感觉,就像是有一种无形且强大的漩涡再疯狂地想要将他们阴阳师大人个吞噬殆尽!!
“踏。”
此间,铃鹿山的主人·铃鹿御前一步上前,她想要将自己的盟友与那口诡异的棺椁剥离。
毕竟轻易可分辨,一切的祸端都是从荒阁下与那口幽幽棺椁对视时的那一刻开始!
但是,
只一步,她便停了下来,因为其气息的涌动似乎触及到了棺椁之中的神秘又或者说是保护机制。一瞬间,视野中那位阴阳师大人的身体在不同能量的冲击中崩坏得愈发厉害,整个身躯就好像是被极度的高温灼烧一般,有大片的肌肤、血肉被灼烧、绽开。
“你做了什么?”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冥主阁下,”
“不要将铃鹿山的意志当作妄言!!”
无法强行剥离的她径直对端坐于鬼云之上的冥界之主发起了质问,可目力所及,对方也是一副惊愕难语的状态,显然是对此也感到了强烈的震惊。
不止如是,于之周身还荡漾着磅礴的鬼气,不过这些力量并不是用来施加迫害,而是用来庇佑其身后的万千部众!
而那些因冥主意志汇聚而来的鬼兵们,则宛如预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完全地抱团在了一起!!
如是情景让铃鹿御前的责难没有了下文,
诡异并不是因冥主而起,甚至冥土之上的生灵还受到了更加恐怖的冲击。
“姐姐!”
手提八尺琼勾玉的大岳丸对着身前人呼唤道,并且从其握紧神器的姿态就能够看穿某种端倪:
他是想要用蛮力将那口诡异的棺椁直接击碎!
毕竟再怎么说,这都只是一口木制的事物罢了,以八尺琼勾玉的坚韧程度即便是山石都能够斩开!!
“不行。”
一眼看出弟弟心思的铃鹿御前旋即断然否定,
她仅是气息靠近就引得阴阳师阁下的身体陷入了更糟糕的境地,又何况是蛮力的突破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八尺琼勾玉真的能够击毁那樽棺椁吗?
心疑间,铃鹿御前的目光又重新落回了那半开幽幽深渊的棺椁之上。
到来之初,她完全被冥主的气息所吸引,所以才没有多么在意这个物体。
现在,当其真正注视着它的时候,却仿若临近深渊!!
那股磅礴的执念,
别说是彼岸花了,就算是她都心存敬畏!
“这一关,只能够靠阴阳师阁下自己的力量与意志了。”
她开口补充道,言语中有着难以舒缓的心悸感。
“凤纹。”
“这到底是谁的棺椁?”
“难道是,凤凰大人?”
期间,亦有零散的声音发出,其中就包括情不自禁从絮乱妖雾中踏出的凤凰火,她目光怔怔地盯着那棺椁之上的纹路,有真切的敬仰、悲伤之心涌动。
不过她的脚步也仅是迈开一步便猝然停止,
因为仅仅小步的靠近,就让那带给她诸多秘闻、趣事的阴阳师大人陷入了更快的崩坏状态。
至于荒本人,他的脑袋早就因为那宛若魔音般回响的执念而陷入了莫大的震荡当中,根本无法、无时间做出有效的判断!
且不再只是眼睛,
其口,鼻,耳都在向外汩汩流淌着鲜血,
生命的气息,在急速抽离!!
好奇心害死猫,
古人诚不欺!
“荒大人!”
“阴阳师大人!!”
“........”
感受到那股生命气息的剥离,悲切的呼唤开始响起,
尤其是音、雪女、牛鬼,丑时之女这些与之羁绊、或是情感比较深切的存在。
有真切的意念从这些的人身上宣泄,
不想要让那人寂灭的意念!
甚至,一朵白色的雪莲再度出现于这个死寂的世界中,
是白川山的永生花,
号称能够让死者复苏,令无数求长生者趋之不竭的事物!
此物一现,冥界的万千魂灵开始躁动了,它们竟然有隐隐挣脱冥主统帅的驱使。
但即便是如此圣洁的事物,那被取下的一叶花瓣却是连荒的身体都没有能够触碰,就被一股无形的热浪焚烧殆尽!!
不过也就是在那些悲戚的呼唤、祷告声中,
那存在于荒精神海深处,以阎魔之目才勉强能够感知到的金色‘丝线’开始有了动作!
它们一点一点从中心内核抽离,并主动开始维系宿主那临近崩碎的意识!
这是,信仰之力!!
于战舰岛他就曾获得,可一直没有任何的感触,不曾想在此刻猝然爆发。
而正是这样的一份力量,令之在宛若暴风雨般肆虐的强大执念下找回了一线清明!
“我带你,回家。”
艰难的意志迸发,
虽然荒不知道这样的回应有没有用,但是在这极端的碾压态势之下,他能够想到的只有这一句回应。
刹那间,似春暖花开,雪遇骄阳,
那股疯狂的肆虐感如潮水般轰然退去,整个世界都仿佛回到了混沌初开的原点,格外安静。
“真的吗?”
良久,这安静的‘世界’中才响起了一道怯生生的问询,
她就像是情窦初开的邻班女生一样,小心翼翼地确认着宣告初恋的回应。
“嗯,我答应你。”
“但是,单凭我的力量可能不足够。”
荒试探性的补充道,
虽然有着云外镜这样的特殊神器,但他却连坐标都不知道,想要凭借自身短暂的时间,进行漫无目的横渡试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将妾葬在阴阳缝隙交界,”
“下次苏醒,”
“谁阻,毁其神庭!”
然而,沉睡于棺椁中的女子似乎会错了意思,以为是此前的天罚阻止。
在狠厉的留下一道宣言后便陷入了永恒的缄默当中。
不过,她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留下,有一股磅礴的气息涌入了荒的体内在将之破烂不堪的残躯尽数修复之际,又以一幅正宫模样入主了其右心脏处,并强势地将原属于阿修罗留下的狩猎气息给覆盖了下去!!
荒清楚的明白,这不是什么契约,更像是一种烙印,永远也无法逃脱的承诺烙印。
还真是,意料之外的霸道呢。
感受着有胸口的那股滚烫,荒的嘴角泛起了一丝无奈。
不过很快,他就将这份心情给收敛了起来,因为有难以计数的关切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身上。
“抱歉,大家,让你们担心了。”
荒侧过了身子,尽量在嘴角挤出了一抹无碍的笑意。
但也就在这时,有轻微的‘啪’声于之身后响起,这种微妙的声响就像是有一只手抓住了棺椁的边缘。
与之相随的还有一股阔别已久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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