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入耳畔的辞别,令鬼童丸没来由的心慌。
其游离他处的目光旋即就落在了前者身上,有迫切的话语想要脱口,但最终还是化作无声的凝视。
【与之无关,】
【无论眼前这个可恶的阴阳师做什么都与之无关!】
【正好,他就此可以恢复自由!】
可他心念愈发汹涌、波动,其目光就越无法从对方身上挪开。
就好像是被莫名分手的女孩,在无声中等待着一个解释!
“别担心,安心去参加祭典吧,时间是不会给你少算的。”
“唔呣,用人类的话来说,就是带薪休假。”
“怎样,我很好吧。”
对此,被紧紧盯着的‘渣’荒赶紧做出解释。
他还从来没有感受过被自己的式神,用如此愤愤且带着点点幽怨的眼神紧盯着。
“如果你还想要预支一点薪水的话,也是可以的。”
见恶鬼的目光不为所动,荒有些心虚的拉扯着话题,说话间,一袋叮叮当当的钱袋便再一次跃然于之掌心。
这些零碎的勾玉都来源于数日间他在京都消费时,店铺老板们找的零头。
可这一次,鬼童丸的心思却不在那碰撞出‘邪恶’声音的钱袋上。
“你要去大江山?去找鬼王·酒吞童子和源氏一族?”
其开出之球,直指这顾左右而言他的‘渣’阴阳师。
被点出想要隐藏的计划后,荒的脸上也显露出了一丝不自然。
不过他很快释怀,现在与之对话的是将整个修罗鬼道折腾得如同私家乐园一样的狡黠恶鬼,又怎么能够像对待小松丸那个小笨蛋一样糊弄呢。
“没错,无论是鬼王·酒吞童子,还是源氏一脉的现任家主·源赖光,都是我接下来的目标。”
事已至此,荒索性将自己的计划托出。
得亏他们身边并没有外人存在,否则如此大胆的言论一定会被人嘲笑到明天早上!
大江山和源氏一族,都代表着除高天原以外平安京内最强一线力量,远不是七角山或者修罗鬼域所能够相提并论的。
然而现在却有着一个不开眼狂妄小子,说要将这两方势力既定为自己的狩猎目标。
可笑!
但作为听客的鬼童丸却没有质疑这份言论。
“我也去。”
他认真地说道,狭长的妖瞳里跳跃着不掩的战意。
大江山与源氏一族的对冲,
鬼王酒吞童子与源氏家主源赖光的争锋,
光是想象就令之身体内的妖血沸腾不断!!
他是天生的恶鬼,天性嗜杀,如何能够错过这等盛宴?
“不带,我又不是过去打架的。”
“你会给我添麻烦的。”
荒果断拒绝,他之所以没有跟鬼童丸直接说自己要改道去大江山的原因,就是怕这小子闹腾。
果然,由源赖光发动的旷世之战,瞬间就调动了鬼童丸的情绪。
要是没有经历七角山之行,他或许还能够应允对方和自己一同前往。
毕竟,以之最初的想法是选择站在大江山的阵营,帮助酒吞童子击退源氏的讨伐军,并藉此获得大江山的力量。
但是此行之后,或者说应该向前再追溯一些时间,
在将带土手刃,在看到那样的人,也有着伙伴愿意一直注视、守护他的时候,荒的内心就出现了一些隐晦的变化。
其找到了复仇以外的愿望:
那就和自己的恋人,同伴,族人,缔结的妖怪们,一起和平快乐的生活,去享受前世没有能够体味到的一切!
因此,任务面板上纯粹的阵营之分,荒已经不去在意。
他只想要凭着自己的内心做事,而不是轻易给任何一方施加苦痛!
“别天真的以为你已经控制住了我的所有行动。”
“我只不过是觉得鬼域有些无聊,才会愿意跟你玩这种小孩子的扮家家酒游戏。”
“我是鬼童丸,”
“注定要狩猎天下大妖的修罗恶鬼!”
“我的腿,会决定我去哪里!”
低沉的声音于鬼童丸口中脱口之际,周遭的大环境猝然变得诡谲、压抑。
一时间,有无形的压迫如狂风扫落叶一般席卷了这座普通的人类小镇。
街道掀起妖风,街角老鼠四窜,
温暖的灯火开始摇曳,婴儿的啼哭接连响起。
隐隐间,有诡谲黑云在天空上盘踞,只是碍于天色以暗的缘故看得并不是很真切。
大妖怪就是大妖怪,
单单是气息外放,就轻易打破了一座小镇的安宁。
“是是是,你是恶鬼,是注定要狩猎天下大妖的恶鬼。”
荒神色不变,但语气却有些无奈。
对方如此模样,就好像是前世电视剧里的某某武林大侠甘愿放弃一切,偏执于天下第一这个名号一样。
他自然不会去否定、也不会去强行改变,对方这已经刻在骨子里的执念。
因为这就是鬼童丸所找到的存在意义。
没有找到目标,没有找到存在意义的人生是不完美的。
“所以,缘结神的首次祭典怎么呢?”
“你不去了吗?”
“她一定是想要见到那天有人山人海的信徒到来吧。”
荒平静地回应着前者的疯狂,
既不否定,也不是强行改变,只是在这家伙被执念所支配变得不管不顾的时候,令之在意到其他重要的人和事情。
要知道,此前那个憨憨神明可是为了自己的信徒,义无反顾地前往了修罗鬼域那种被神明厌恶,被人类恐惧的血腥之域。
闻言,鬼童丸的脸上顿时显露出了一抹复杂之色,被杀戮所支配的脑海里竟然也不自觉地掀起了一些言语,
一些不知何时就已经被在意的言语:
【如果第一次举办祭典,只有寥寥几位信徒参加的话,她一定会很难过的吧。】
【明明将神社建在繁华的京都,才能够吸引到更多的信徒,神社才会热闹、繁闹起来,那家伙可真是个憨憨,居然选择将神社建在这种偏远的郊区。】
【偏离京都的郊区必然会招来一些不速之客,就像是我们之前遇到了那些混蛋一样,如果,在她祭典的时候也出现这种事情,那可就糟糕了。】
【.........】
这些这些,如同雨后春笋一般不断冒出,并使之逐渐沦陷在了这种担忧、这种臆想当中。
当然,杀戮的天性依旧处于主导的优势地位,
可是从其不由自主紧握起的双手,从那如同虬龙一样狰狞而出的暴虐青筋来看。
他在挣扎!
在抗拒!
“酒吞童子和源赖光的战斗就这么值得让你痴迷吗?”
“不过是鬼王和阴阳师家主之间的战斗罢了。”
“比之,这股力量又如何呢?”
“你的眼界,也未免太过短浅了。”
看到鬼童丸的挣扎,荒随即将抬手将自己的领口下拉,在露出鲜明的锁骨,与残留浅浅伤痕的右胸膛的时候,一道诡异的黑色棺椁纹路极其瘆人、不详地盘踞在其胸口处!
而在这道纹路的四面,则是一团黑红色的狰狞火焰纹路。
以这团诡异火焰的势头来看,它明显是想要将那围于中央的诡异棺椁给焚烧殆尽的。
可最终却只能以憋屈的拱卫姿态盘踞在其周遭。
鬼童丸的目光瞬间就被那怪异的纹路所吸引,
他一眼就分辨出了那黑红色焰浪的力量源,正是此前这混蛋阴阳师给自己感受到的威胁,更是二人之间相约的狩猎约定!
那股力量,来自一个令之既颤栗,又渴望的强大存在!!
但就是那样一个需要眼前之人合纵无数大妖才敢去迎击的恐怖存在,现在竟然被另一道不知名的刻印所镇压了下去!
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浅薄的眼见,
无法回避,这混蛋阴阳师对于自己的评价一点都不过分。
不过,不过!
哪怕有这能够看得到的战斗欲望在前,有某个笨蛋神明的祭典在即,可于之体内桀骜又疯狂的杀戮血脉还是使其无法轻易将前往大江山厮杀的意念舍弃!!
尤其是,
“我应该说过,不要擅自操控我的选择!”
“我可不是你的式神,”
“我是,修罗鬼王之子,鬼童丸!!”
他恶狠狠地看着及近于自己的年轻人类,一只攀附着狰狞脉络的鬼手已然抬起,并意欲朝着前者那纤细的脖颈探出!
滚滚妖气于之身体倾泻而下,
自行响动的锁链发出摄人心魂的索命之音,
一念间,诡谲的天空竟然被搅动出了一座倒旋的黑色漩涡!!
“好,我不干涉你的选择。”
“但是最后请回答我,不,是回答你自己两个问题。”
荒对着鬼童丸伸出了两根手指,且并没有等前者回应就自顾自地说道:
“第一,这是缘结神的首次祭典,无论后面还会不会有这样的祭典,但都不再是第一次。”
“第二,你挑选那支发簪,就是让它一直躺在忍包里的吗?”
“你尾随我!”
入耳的话语让鬼童丸瞬间就暴动了起来,同时一只另一只低垂的手掌也不自主地捏紧了系于腰间的忍包上。
此刻,无论是对杀戮的欲望,还是前往缘结神祭典的纠结,都在这小秘密被揭露之下变得靠后了起来。
这种感觉与早恋的男孩被自己的父亲当众揭穿恋情无异,一时间恼怒、羞涩、震惊等一系列的情绪全部交缠在了一起。
面对鬼童丸的质问,荒则是脸色不该的平静回应道:
“这只是一个依附京都兴起的途中小镇而已,不存在奢华的店铺,能够找到的只有摆在街边的摊铺。”
“我说过,虽然那个憨憨有了新衣服,但是并没有用来搭配的饰品,你应该是暗自记下了吧,所以才会在路过那些小饰品摊的时候目光多停留了一些。”
“至于为什么是发簪,看看被你捏紧的忍包就知道了。”
闻言,鬼童丸依言朝着自己的左手看去,只见,那被其死死攥着的忍包隐隐显露出了一条纤细的横杠。
也仅有这条纤细的横杠。
因为担心勾玉会在那个小物件上留下划痕,所以他将存放在忍包里的小钱钱全部给拿了出来。
“你应该明白的,不要小看我眼睛的洞察力。”
荒收回了壁画在鬼童丸眼前的手指,并随之轻点了点自己太阳穴的位置。
“好了,我的忠告就到这里,之后的选择在你。”
“无论是去缘结神社,还是跟我们一起前往大江山。”
说完,其便拉着泉朝着京都的方向走去。
本来他是打算在这个小镇休整一晚上的,但流传在居民口中的讯息令之无法再从容呆下去。
毕竟,那些讯息从大江山流传到这里是需要一定时间的,真实的战况大抵已经推进了不知多少。
若是去晚了,
无论结果是酒吞童子被源赖光斩下头颅,还是鬼王推翻了既定的命运,强势击溃源氏的讨伐军队,都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哦,对了,”
“不用太过在意礼物的贵重与否,真正接纳你的人是不会在意礼物贵重的。”
似想到什么的荒,突然驻足并朝着身后的打工恶鬼说道。
因为刚才其提到廉价、昂贵、地摊等词汇的时候,有感觉到对方的眼中闪烁过微妙的情绪波动。
想来是其在意到自身所购买的礼物过于廉价,会配不上了那件华丽的衣服。
即便恶鬼,也有着属于自己的尊严。
闻声,鬼童丸下意识的朝着已经走远一些的阴阳师看去。
他虽然没有说完,但是内里却翻动着不知是何的晦涩情绪,这混蛋家伙似乎总是能够揣测到自己心中所想。
但是,关于‘廉价’和‘贵重’这一点理论,其却丝毫不认同。
毕竟在人类社会生活过一段时间的他,清楚地知道人性对于金钱的追逐。
“小鬼就是小鬼,”
“呶,看这里,这是我第一次送个心上人的礼物,也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发卡而已。”
看穿恶鬼心思的荒,旋即指着泉别在发丝上的四叶草发卡说道。
这是他很早很早之前送给泉的毕业礼物,具体的价格比一碗一乐拉面贵不了多少。
但就是这一个已经有些褪色的普通发卡,泉却十分小心的呵护着,哪怕他之后买多很多更加漂亮、贵重的发饰,都没有能够取缔这个已经褪色的小物件。
用泉的话来说就是:
“我喜欢。”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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