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分四组,顾言所在的,正是第四组,人数最少,但负责的却是县城最贫穷和没油水,也是事情最多的东町。
正好现在闲来无事,顾言先绕了一段路,再次前往东北交接处的花楼一条街逛了逛。
因为下河县码头,就在北町。
商船停歇,卸货,进货,难免会在这边停留,就促进了这边的商业发展。
所以县城唯一的帮派巨浪帮,花楼,酒楼,赌场,全部汇聚在这边,算是县城最繁华的地方。
在街上溜达两圈,顾言便离开了。
路上,遇到街坊邻居热情许多的招呼声,顾言都是笑着回应。
相比繁华的北町,东町简直是另外一个极端。
整齐干净的青砖地面,变成了坑坑洼洼,缺砖少石的残破地面,两边沟渠散发着臭味。
走在路上,还要不住打量脚下,因为随时会踩到新鲜散发热气的米田共...
东町占据县城不到四分之一的地方,却居住着将近九千多户人,街道脏乱,污水遍地,杂物堆积,是这边普遍的情况。
相比之下,顾言前身父母留给他带院子的屋子,已经很不错了。
“大魏一百三十二年,东町十三区废宅夜半突传女子幽哭,有大胆者闻声而去,未回,白日寻而无果,禁。”
这是案卷上,红色批卷记载。
而顾言居住的地方,距离十三区,并不远,只隔着两条小巷子。
“这个地方,案卷有记载,十几年前曾经发了大火,因为地形狭窄,通行不便,影响救援,结果当时死了不少人。”
最后那片基本是重建了。
“传来女子幽哭的,就是在那块区域的十三区七三宅子,原主人发达后就搬走,一直空在那里。
后面,那里就传来了女子幽哭声!”
顾言决定,现在去踩点!
越往里走,房屋越显破旧,已经看不到什么行人了。
两边间隙处,到处是杂乱的野草。
偶尔有年纪大的老人,拿出一张椅子躺在门口,眯着眼睛享受最近少见的阳光。
只是,也为这里,添加了不少腐朽味道。
这片区域,更像是被遗忘在下河县的一个角落。
穿过那条巷子,前面的屋子,更加冷清了。
许多都已经荒废,没有了人居住。
“七三院,就在前面拐角。”
顾言加快了脚步。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背后响起:“娃娃,别往前走了,前面不干净。”
顾言停下脚步,右手瞬间按在腰间藏好的杀猪刀刀柄!
“我刚刚没有发现人!”
他深吸一口气,将头转向声音传来的侧方。
只见茂密的野草丛间隙,一双苍老的眸子,正幽深的看着自己!
悲苦,沧桑。
这双眸子的主人,一定经历过许多。
顾言往前走几步,才发现原来是一个躺在野草堆中的老乞丐。
老乞丐的下身位置,是一个小坡,只有似乎是为了舒服,脑袋枕在草丛。
难怪以他的眼力,前面都没发现老乞丐。
顾言这才想起来,县城许多乞丐,都是藏身在这边。
毕竟这里荒废的屋子最多,勉强可以遮风避雨。
“大爷,能详细说说么?”
一个大钱,被顾言放到了老乞丐边上。
老乞丐似乎没什么力气,没有动弹:“好奇心太重,不是好事,快离开吧!”
说完,他便闭上了眼睛,不愿意多说。
诶。
又得演坏人了。
顾言面色一冷:“大爷你还是说吧,冬日将至,大爷你不为自己想,你也得为其他小乞丐想吧!”
听到这半威胁的话,老乞丐眼睛睁开,瞪大:“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言摆了摆自己的衙役佩刀:“看大爷你了,最近有通缉犯逃到下河县,我怀疑他就躲在这边,准备清场这片区域...”
老乞丐眼睛下垂,污黑脸蛋愈发苦闷。
他没想到自己好心提醒一句,反而换来对方这样对待!
“罢了,人心比诡恶,你想知道,我告诉你就是了!”
在老乞丐有气无力的沙哑声中,顾言知晓了案卷中没有记载的事情。
原来,七三宅子的主人,原本只是一个码头的苦力,叫宋四,父母早亡。
好在,他父母离世前,给他定了一门亲事。
对方也是这片区域的姑娘,父亲早逝,母亲改嫁,她又右腿残疾,才同意了这门亲事。
不管怎么说,日子总算有了些盼头。
结果,天有不测风云。
七年前的一天,在搬运货物的时候,宋四从船上摔了下来,伤了背。
花光积蓄治疗以后,依旧没办法起身,成了一个废人。
一个无法动弹,一个腿脚不便。
而且宋四这边,还需要汤药维持身体。
可是哪里有钱啊!
日子根本过不下去!
“你猜,他们是怎么撑过来的?”
说着说着,老乞丐一双浑浊的眼睛,突然看向顾言。
顾言被老乞丐盯着,居然感觉心底有一股寒气升起。
他心里一禀,右手已经无意间摸到了腰部,试探说道:“女的做刺绣,洗衣服支撑?”
哪知,老乞丐噗嗤不屑笑了笑:“娃娃就是娃娃,年纪不大阅历少,你应该还是个雏吧。”
顾言尴尬挠头:“你老眼光真毒,其实前面我也是唬你的,只是听人说这边以前发生过事,我刚当值,有些好奇就过来看看。”
“大爷,你就说说,对方靠什么撑下来的?”
“靠什么?你说这周围,什么人最多?听我一句劝,好奇心别这么重,才能像老头子我一样活的久!”
说完,老乞丐似乎是累了,不愿意多说,重新闭上眼睛休息起来。
顾言这次没有多说,起身远远看了一眼在小巷拐角的七三院,便转身离开。
等重新看到行人时候,一股暖意,流遍他的全身。
“呼!”
回来路上,他一直提着精神,此时只觉的十分疲倦。
“我真是杯弓蛇影了,现在是大太阳,那些东西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给我遇到了。”
笑了笑,顾言准备回去睡一会。
回去路上,几个十多岁的小乞丐,抓着几块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白布,低着头和他擦肩而过。
回去的方向,正好是顾言回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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