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什么?”言肆看到安诺面无表情的坐进了副驾驶,带着一缕忧愁。
“没什么。”安诺叹了口气,仰靠在了背椅上,“得让人事部给我换个助理了。”
余温从毕业之后就进了安氏,工作能力比当初的实习生都强,所以才会一直留到了现在,而且从之前就是在做总裁助理。
这样一个位置,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但是她也一直踏踏实实的在做事,从来没有一点优越感或者飘然感,可是如今却因为感情上的事情,把工作给搅黄了。
这件事情,本来也不算什么大事,不过是她一时冲动而已,但是安诺做不到知道了原因和过程之后,还让她继续留在自己身边。
把她调离之后,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吧。
“余温呢?”
“看她愿意走还是留。”安诺咂了咂嘴,“我心眼小,留下来也不会再让她跟着我了。”
“嗯。”言肆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对于安诺的做法,还算是赞同。
如果余温这件事放在他身上的话,他就不会给她选择的机会了,但是安诺毕竟还是安诺,余温也不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所以她也就没有必要,把一个曾经当做是朋友的人逼走。
车窗隔绝了外面的闷热,里面反而带着一丝舒服的凉意,安诺刚刚摒开所有的杂念,准备闭目养神,就听到了言肆低沉的声音。
“助理,别找男人。”
“为什么?”安诺偏过头去,疑惑的问他。
“……”言肆抿了抿唇,没说话。
他的侧脸紧绷,轮廓更加的清晰立体,似乎因为安诺这个问题,有些不太舒坦。
让她不要找男人做助理,居然还问为什么?
“啧。”安诺咂了咂嘴,看懂了他的意思,“你秘书还是女的呢。”
“嗯,所以你也找个女的。”
“???”
言肆一脸淡定,安诺满头问号。
他倒是真会……蹬鼻子上脸啊。
不过至于助理这个事情,她根本就懒得去关注是男是女,只要工作能力够强,人品够好,男女也都无所谓,如果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也就成了他不能留下来的理由了。
安诺挪了挪身子,没有再继续跟言肆说话,而是转头看着窗外。
外面的风景悉数从眼前闪过,再看向前方的时候,刺眼的阳光照射在地上,前面一片宽阔,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言肆。”安诺眯了眯眼睛,突然转头看向他。
“嗯?”
“问你个问题。”
“嗯。”
“如果,当初,小祈真的不在了,你会怎么做?”安诺只是做了个假设,也不算是好奇言肆的态度,就是突然想要开口问问他。
毕竟今天听到陈医生的话之后,她要是说心里并无波澜是不可能的,当初的场景和噩梦依旧历历在目,只是现在才明白,给自己那些噩梦的,并不是言肆而已。
可是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她甚至经历了生死,所以在这样的事实面前,显得平静了些,但是言肆却也依旧是那样的面无表情,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安诺不明白言肆是在想什么,包括之前他在家里的时候,那一声我不敢,结结实实的让安诺的心痛了一下。
言肆突然猛地踩下了刹车,两个人都惯性的往前俯了一下,缓过来的时候,安诺看见了言肆面色沉沉,眼底像是带着乌云压境的情绪。
“没有如果。”
他沉声吐出四个字,死死的盯着安诺。
不得不承认,刚才安诺的那一句如果,让他整个人都慌了。
安诺问的这句话,也是他之前想过的,如果当初孩子真的不在了的话,可能他们这一生就不会再有交集了。
他也不敢想,如果在所有的真相都摆在他面前的时候,却突然被告知他曾经有过一个孩子,但是却被葬送了,他会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我就是随口问问……”安诺声音变得很小,似乎是被他这样突然的情绪吓着了。
她没想到言肆的反应这么大,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炸了毛的猫,又警惕又防备,又害怕。
她仿佛真的能透过那双黑眸,看到他心底的不安。
看到安诺往后缩了缩的样子,言肆才一点点的平息了自己的情绪。
他到现在都很害怕,怕着一切都是假的,怕自己有一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过程都是充满了血腥的真实,而结局,却和如今的完全相反。
后面的车辆按起了喇叭,一声声的催促着他们赶紧走。
在安诺眼皮跳第二下的时候,言肆终于启动了车,将身后的喧嚣甩远了,只是车内的气氛,依旧有些压抑沉闷。
“安安。”言肆没有转头,直直的看着前方,突然低低的叫了她一声。
“嗯?”
“杀人偿命,血债血偿。”他的眼神变得有些狠厉,声音也泛着冷意,“以后,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
“……哦。”安诺愣了两秒,随后扬起了笑容。
窗外照进来的阳光似乎也没那么让人烦躁了,反而觉得是一种舒适的温暖,让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许多。
——
晚上刚吃完晚饭,门口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跟白天一样,还没等他们去开门,门就被打开了,只是现在来的不仅仅是容绍,还有向晚和言未晚。
言未晚头发有些乱,满眼都是紧张担心,向晚也在进屋看到两个人的一瞬间,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下午容绍查了陆氏之后,就给言肆打了个电话,也在取得了言肆的同意下,在来之前,告诉了她们两个,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言肆并不是去出差,而是在家里养伤,就连小久都被送去寄养了,言未晚自然也不会没事就往这里跑,也就发现不了这些了。
这段时间安诺对言肆的照顾可以说是细致入微,伤口恢复的很好,但是想要痊愈,还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
言肆神色清冷的站在屋里,淡淡的看了一眼门口的人之后,似乎没什么想说的。
“哥!”言未晚大步走到了两个人的面前,紧张的看了看言肆,又看了看安诺,一瞬间手足无措,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容绍给她们讲了前因后果,之前言肆不愿意说的原因,有一部分是怕言未晚对安诺有什么不好的态度。
虽然她们的关系一直很好,但是涉及于亲情面前,言未晚还是会护最亲的那一个,尤其是在又气又急的时候,逮着谁都能爆炸。
而言未晚和向晚在听到容绍解释完了之后,都不知道是该先关心言肆还是先心疼安诺了。
“你伤口好些了吧?”言未晚定了定心神,伸手就想要去扒他袖子。
“你别乱动就能好。”言肆微微侧身,躲开了她的爪子,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转身坐到了沙发上。
“……”
看样子,现在也真是恢复的差不多了。
向晚抱着容绍的手臂,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终于放下了心来,随后又放开了他,大步走到了安诺面前,“安安,你没事吧?”
“没事。”安诺轻轻笑了笑,“不用担心我。”
所有的伤,都被言肆一个人给挡了,就算是她想要分担,也分不到一丝痛楚。
“我真是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这种人……”向晚恨恨的说着,又怨恨又害怕。
向晚和言未晚都是没有经历过什么风浪的人,那天晚上听到两声划破苍穹的动静,只是整个人抖了抖,丝毫没有想到是枪声,都以为是山顶停着的车爆了胎。
等到容绍给她们讲完这些之后,手心里才出了一层汗。
幸好安安没事,幸好,言肆还能那样从容淡定的坐在这里。
几个人坐在了沙发上,本来挨着言肆坐的安诺也被言未晚扯走了,跟向晚两个人把她挤在了中间,像是怕她是个假的一样。
言肆本来就冷着一张脸,等到安诺被她们拉走,容绍坐到他旁边的时候,脸色更臭了。
三个女人神色各异的谈论着之前的事情,声音不大,并不会打扰言肆和容绍两个人的沉默。
言肆的眼神除了放空,其他时候都在安诺身上,甚至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一股不耐烦的气息。
特么是他叫他们过来的,这才不到半个小时就不耐烦了?
容绍忍了一口气,毕竟他是个病人,如今胳膊不能动前胸后背不敢碰的,万一给他打成残疾了还得养他下半辈子,太膈应人了。
“陆家的事,你准备怎么办?”容绍看了一眼身旁聊的正欢的几个人,转头视线落在了言肆身上。
“陆长远和唐曼现在在做什么?”言肆如今连一声叔叔阿姨都懒得称呼了,他们还真的是不配让言肆尊敬他们为长辈。
“陆家宣布破产之后,陆长远的心梗犯过一次,也越来越严重,一病不起。唐曼每天守着照顾他,现在住的是陆家名下的一家房产,也就只剩那个了。”
“收入来源?”言肆直奔重点,半眯起了眼睛。
既然如今陆家衰败,陆长远又一病不起,唐曼自然就没有了办法再继续耀武扬威,更不会再想到有什么办法去找经济来源了。
言肆在一瞬间,想到的人竟然是言明。
在想到自己那个父亲的时候,言肆都扯着嘴角笑了笑,冷冽嘲讽。
言明跟林一兰离婚之后得到了一笔不小的金额,至少是让他还能像个老爷一样过完下半辈子了。
可是言肆知道,言明跟唐曼之间有些说不清的关系,那他会不会无私到把自己离婚拿到的钱拿去给唐曼,让她给陆长远治病,言肆就不得而知了。
“应该是陆晨曦。”容绍微微皱起了眉,“他们的账户上每个月都有一笔固定的来源,金额不小,衣服无忧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如今陆家夫妇还算是低调,并没有再仗着陆晨曦继续出来作死,毕竟当初言肆当着所有人的面,断了他们的后路。
如果现在再出来露面的话,难免会惹起言肆的不高兴,不知道他们算不算得上是聪明人,但是在节骨眼上,还是知道该怎么做的。
“陆晨曦在哪儿?”言肆沉声问他。
“……”容绍无语了,“你把人家送出去的,你问我在哪儿?”
言肆就只让他去查了陆家夫妇,又没说查陆晨曦,而且当初言肆答应林一兰把陆晨曦送走之后,根本就没告诉他,他把陆晨曦送哪儿去了。
言肆一瞬间也沉默了下来,似乎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只是两个人都沉默下来之后,才发现房间里安静到诡异,容绍一转头就看到了旁边沙发上的三个女人,直勾勾的看着他们。
除了安诺没什么表情之外,另外两个都跟要吃了人似的。
“陆晨曦?”言未晚率先开了口,一提起这个名字她就犯恶心,“还提她干什么?”
她们也是把话刚刚说完,中间沉默了几秒,还没等到说下一个话题的时候,就猛然听见了容绍言肆的对话,一上来就扯到了陆晨曦,她们自然不高兴。
之前陆晨曦生日宴上搞得那一出,如果说陆晨曦一点都不知情,是绝对不可能的,毫无说服力。
也是因为这个,本来言未晚和向晚对她的印象就不好,随之也就变的更恶劣的,从来也没想过真的会有人能够无耻到那样一个地步。
“言肆,你找陆晨曦?”向晚语气也有些不善,拧着眉头看了一眼言肆,随后就看向了容绍。
似乎是在警告他,如果再让陆晨曦靠近言肆,他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容绍:“……”
他之前光给她俩解释言肆枪伤的事情了,完全忘了提言肆当爹这回事,这俩就光听到他们要找陆晨曦了,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要找……
“我们确实是在找陆晨曦。”容绍委屈的看了一眼向晚,沉声解释道,“准确的说,不仅仅是找她,还有陆氏夫妇。”
“干嘛?”言未晚没好气的问他,“好端端的找他们做什么?”
言肆的黑眸猛地一眯。
好端端这三个字,用在现在还真是极其的不合适。
言未晚看到他这个动作,突然打了个冷颤,气势都弱了下去。
实际上她也没什么气势,就是突然间听到了言肆和容绍提起陆晨曦,有些不爽和恼怒罢了,毕竟一个已经在这里消失的一干二净的人,就没必要提起她在添堵了。
就当她死了不好吗?
“好端端……”容绍咂了咂嘴,“谁没事好端端的能想到他们?”
而且,陆家仿佛也没有干过什么好事。
“那你们还说她干什么?”向晚不解,“为什么要找陆家夫妇?陆氏宣布破产之后,他们不是就销声匿迹了吗,现在在不在s城都不知道。”
“当然在。”言肆低低的答了一句,蓦然勾起了唇角,“想走也没那么容易。”
向晚也打了个冷颤。
言肆扬起嘴角的时候,真的是跟平日里不同,甚至是更加的吸引人了些,但是偏偏他这个笑泛着的冷意,让周围的人都像是掉入了冰窖。
“怎么了?”言未晚看到自己哥哥这个样子,眉头一皱,发觉事情并不简单。
“血债血偿。”言肆又重复了一遍下午说过的话,声音有些阴测测的,带着刺骨的寒意,“用我的名义,害死我的孩子,还想安然脱身?”
“……”
几个人都沉默了下来,只有安诺直勾勾的看着言肆,现在的他好像比平时更加的冷冽,甚至是真的多了些冷酷无情的意味,可是却在这个时候,她感受到的,只有满腔的温暖。
因为言肆这样的情绪,所有的来源都是为了保护她,为了他们的孩子。
言未晚突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呆滞的看着前方,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向晚也机械的朝容绍投去了目光,红唇微张着,迟迟没有动静。
“那个……”容绍抓了抓头发,“忘了跟你们说,言肆当爸爸了。”
言未晚突然觉得膝盖中了一箭。
“孩子三岁了。”容绍顿了顿,看了安诺一眼,“安安当初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怀孕了。”
言未晚感觉自己另一只膝盖也中了一箭。
扑通一声,她突然直直的跪在了地上,虽然地上铺了地毯,但是还是听到了骨头和地板相接触时候清脆的声音,吓得安诺一个激灵,立马起身想要把她拉起来,“未晚,你怎么了?”
言未晚跟被抽空了力气一样,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安诺拉了她半天,她才缓缓的抬起了头,一脸的小心翼翼,“我当姑姑了?”
“嗯。”安诺看到她这个表情,莫名的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我靠!”
两个女人突然不约而同的爆了粗,毫无形象的弹了起来,向晚直接站在了沙发上,言未晚也翻身站了起来,惊喜的看着安诺。
这种感觉有点像,家里突然破产了,拿着仅剩的两块钱去买了张彩票,结果中了五百万,第二天发现奖是真的,破产是假的,除了开心惊喜,已经没有其他的情绪了。
言未晚激动的话都有些说不清楚,向晚也紧紧的抱了安诺好久,企图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她们能够心安一些。
惊喜之余,向晚知道,安诺那个时候承受的,比普通人多得多,也更加的难熬。
“明天你联系我秘书,问她之前给陆晨曦订的哪里的机票。”言肆目光沉沉的看了一眼抱在一起的三个女人,脸色缓和了些,“然后再查一下她。”
既然要算账,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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