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许汀在家睡了个漫长的好觉,第二天眼泡肿肿的醒过来,跟司瑶哭诉说她栽了,掉马了,被情敌当众揭短,气跑了心上人。
司瑶听得心火乱窜说:“哪儿来的小妖精啊,这也太欺负人了!”
她笑闹完,又说回正题。许汀翻了个身,仰面躺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语气里带着惶然无措的伤感,说:“瑶瑶,我是不是真的让沈驰言伤心了?”
司瑶权衡了一下,说:“你先不要丧气,长妖精威风,灭自己士气。你和阮清峋之间清清白白,顶多算暗恋未遂。这件事坏就坏在不是你亲口对沈驰言坦白,多了个中间商赚差价,让你们两个都很被动,也让沈驰言误会他的付出是在自作多情。找个机会,好好跟他聊聊,阮棠小公主是怎么告诉你的?要心平气和!”
“可是我现在不想跟他聊!”许汀埋着头,语气软乎乎的,带着点委屈的味道,“说那么难听的话,当谁没脾气呢!”
说不清到底是谁在跟谁赌气,互不搭理的冷战方针就这么定了下来。
许汀为了躲开沈驰言回了别墅,沈驰言也牵着胖花回家啃老去了。
装了一肚子心事,有点心不在焉,上课时许汀频频走神,老师以为她犯困,让她去电梯口站着,跟每一个进出电梯的人说“下午好”,清清脑袋里的瞌睡虫。
好在是上课时间,学生都聚在教室里,进出电梯的人多,也不算特别尴尬。
司瑶发来消息:官人,你可安好?
许汀站在垃圾桶旁边,背倚着墙,回复: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想订一份冷饮外卖。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有人走下来,许汀看都没看,机械地转身低头:“下午好。”
一声轻笑,有点耳熟,同时,一道黑影覆下来。
阮清峋周身清爽,衬衫、牛仔裤和运动鞋,俱是干干净净。
他低头看她,琉璃似的眼睛,鼻梁很挺,带着鲜明的轮廓感。
许汀那点小秘密被余焕然当众挑破,再见到阮清峋,怎么可能不尴尬,她几乎不敢看他。
“我来找人,一个学弟,在这里上选修课。”阮清峋解释了一句。
“我在罚站。”许汀有点无奈地说,“上课走神,被抓住了。”
“你啊……”阮清峋叹了一句,他手上拿着瓶矿泉水,新的,没拆封,递到许汀面前,“喝水吗?”
许汀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谢谢你。”
她的紧张和拘束全写在脸上,不像和沈驰言相处时那样娇俏,还有自然。
阮清峋自嘲地笑笑,正要走开,余光瞄到什么,他缓缓俯下身,凑到许汀面前。
许汀怔了一下,忘记要躲,听见阮清峋说:“许汀,为什么要把我拖进你和沈驰言中间?为什么要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喜欢我?这对我来说公平吗?”
许汀被他语气里的凉意吓住,惊惶后退,同时,余光被一抹身影牵住。
那人站在楼梯间的出口处,斜倚着门框,额发推上去,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深色的眼睛。
沈驰言。
沈驰言静静地看过来,瞳仁很黑,细微的风掀起他的衣角。
英俊、劲瘦、沉默又隐忍。
几乎没有思考的过程,许汀立即朝他走过去,偏偏下课铃响了,来来往往的人流隔断许汀的视线。等她越过人流跑过去,出口处已经空了。
胃有点疼,许汀抬手在墙上扶了一下。司瑶跑过来,揽着她的肩膀,急道:“怎么了?不舒服吗?脸色这么差。”
许汀咳了一声,睫毛黑漆漆的,看上去缀满了难过。
(105)
司瑶扶着许汀回到宿舍,给她倒了杯热水,又铺好被子,让她上床去躺着。
许汀脱掉衣服,裹在被子里,还是觉得手脚冰凉,焐不热似的。
她盯着天花板发了很久的呆,终于下定决心,拿过手机找到阮清峋的号码,敲着键盘在信息栏里输入:
学长,你好,我是许汀,由于我没处理好自己的感情,给你带来很多困扰,我深感抱歉。
我第一次见学长是在高中母校的艺术楼,学长迎面走过来,样貌和气质都让我惊艳,我以为那就是喜欢,所以注册了“暗恋RQX的小土豆”这个微博ID,当作电子日记本使用。后来学长保送到K大,我追着你的脚步来到这里。开学后的某一天,朋友告诉我学长在北区的篮球场打球,我带着饮料想去见你,却遇到了沈驰言。后来我才知道,是我听错了,你在体育馆的B区,而不是北区球场。
北区球场上,我摔了一跤,扯坏了衣服,沈驰言借外套给我,后来他又捡到了我的脚链,再后来我们发现对方竟然是邻居。巧合太多就会变成缘分,而缘分往往是心动的开端,所以,我心动了。我喜欢上了沈驰言,真真切切的喜欢,让人温柔也让人嫉妒的喜欢。
对不起,是我做得不好,将学长牵扯进我和沈驰言之间;对不起,我给学长添了很多麻烦,真的非常非常抱歉。
不过几百字,许汀很快写完,点击发送。之后她将手机放在枕边,数着心跳声,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屏幕光陡然亮起,有新短信进来。
许汀拿起手机看了看,那条小作文似的长信息下面,有一条简短的回复。
“祝你幸福。”
许汀看着那几个字,仿佛有风吹过,粉白的樱花散了一地,带着星星点点的微光。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点开微博,将小号的内容全部删除,然后注销账号,懵懂的暗恋也在这一刻,彻底终结。
祝你幸福。
谢谢。
天快黑了,司瑶踩着床梯探了探头,问汀汀晚饭想吃什么,她去买。许汀说还不饿,想睡一会儿,司瑶帮她掖了掖被角,转身出去了。
床头亮着盏小夜灯,颜色昏黄,许汀翻了个身,拿过手机,摸索着拨出一串号码。
嘟嘟两声忙音,被掐断。
许汀不死心,又拨了一遍,还是被掐断,第三遍第四遍,最后,听筒里传来机械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许汀一口气哽在胸口,抓过摆在床头的抱枕捶了两拳。
沈驰言沈驰言沈驰言!小气吧啦的家伙!
沈家二哥这几天要订婚,家里来了不少客人,还有宴会的策划团队,进进出出的,沈驰言嫌吵,牵着胖花回了出租屋。
在玄关换鞋时,手机振了起来,沈驰言低头去看来电显示,然后直接按掉。
进了客厅,脱掉T恤扔在沙发上,胖花摇着尾巴去找最喜欢的兔子玩偶,手机又响了,沈驰言看都没看,接着挂断。
冰箱里有煮好的酸梅汤,沈驰言给自己倒了一杯,手机又响了,还是许汀打来的。
沈驰言仰头喝下半杯冰水,不仅挂断,还点了关机。
他扮知心小叔叔扮得太久了,久到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天生的好脾气。
夜色深浓,沈驰言不觉得饿,饭也没吃,端着杯子进了书房。门一开,就看见许汀赢回来的黑猩猩蹲在书架上,乌漆墨黑,毛刺刺的,要多丑有多丑。
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沈驰言转身下楼,把那家伙扔垃圾桶里了。
(106)
扔掉黑猩猩,沈驰言靠在转椅里发了会儿呆,满脑子都是教学楼里阮清峋凑在许汀耳边低声说话的情形。
阮清峋略略俯身,阳光下,侧脸弧度利落。许汀不知道是吓蒙了还是过于专注,眼睛都不眨,愣愣地与他站在一起。
别说,还挺好看,和余焕然抓拍的那张照片一样好看。
越想越火大,沈驰言决定不想了,戴上耳机,开始修露营时拍的照片。小公主催他好几次了,他一直推说没时间。
沈驰言把相机里的照片传到电脑上,先粗略过一遍,删掉废片。
手指拖动鼠标滚轮慢慢滑动,风景、人像、合照……
这个合照……
连拍模式,速度很快,捕捉到不少有意思的细节,比如,许汀印在他唇边的那个吻。
轻如幻觉的吻,带着极淡的甜香气,被相机镜头精准捕捉。
透过照片,能看到许汀闭着眼睛,睫毛黑漆漆的,像深色的弯月亮。脸颊红红的,表情里带着沉迷的意味,证明她在吻她喜欢的人。
吻到了喜欢的人,那一刻,她的心跳一定很快。
语言会说谎,眼神能闪躲,但是神色里的迷恋是没办法隐藏的,就算捂住嘴巴,也藏不住渐渐晕红的脸颊。
许汀是喜欢他的,只看照片都能感觉到。
她没有骗他,她是真的喜欢他。
手指在键盘上悬了片刻,沈驰言将那张关于亲吻的照片剪切下来,单独收进文件夹,剩下的原片全部压缩打包,扔进邮箱,发给了小公主。
处理完琐事,沈驰言看了眼表,还不到十一点,这个夜晚似乎显得格外漫长。犹豫片刻,沈驰言走进客厅,拿起扔在沙发上的手机,长按,开机。
联上网络的瞬间就有微信消息跳出来,沈驰言翻了翻,大部分是许汀发来的。
“大猪蹄子,你挂我电话!”
“小气吧啦的,有话不能当面说吗?”
“我已经跟阮清峋说清楚了,我喜欢的人是你,这段时间给他添麻烦了,我很抱歉。”
“但是,再怎么抱歉也无法阻止我喜欢你!”
“接电话行吗?不接的话,开机也行啊。”
“你看见我的留言了吗?小心眼!”
“沈驰言,我胃疼。”
“沈驰言,我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
“理我一下吧,好不好?”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委屈。
沈驰言把手机扔回到茶几上,仰头叹了口气。
夜深了,有点起雾,空气凉飕飕的,小路上的青石板被打湿,泛着斑斓的颜色。
沈驰言踩着拖鞋走到垃圾桶前。
两个大方桶,绿色的,飘着一股饭馊味。沈驰言用指尖推起垃圾桶盖子,往里面瞅了瞅,黑毛大猩猩躺在一堆塑料袋上,凶神恶煞地跟他对视。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翻垃圾桶啊?
沈驰言屏住呼吸,忍着刺鼻的味道,伸手把猩猩捞出来,夹在臂弯里带走了。
(107)
许汀是抱着手机睡着的,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还是看手机,微信上什么都有,新闻、广告、群发消息、点赞投票,唯独没有沈驰言的回复。
这个小心眼的家伙,真不理她了?
许汀气得想哭,又把摆在床头的抱枕拽下来,捶了两拳。
上午没课,许汀和司瑶一人裹着一床被子,痛骂沈驰言不是东西,斤斤计较,睚眦必报,小肚鸡肠!
许汀的成语储备不够,想不出词儿了,推推司瑶:“你再补两个。”
“小肚鸡肠!肠……长颈鸟喙!喙……”司瑶也没比许汀强到哪去,仰头思考了一会儿,憋出一句,“喙……会不会说话啊?”
许汀被司瑶逗笑了。
临近中午,顾涵之打来电话,让许汀回家试礼服。
许松乔的合作伙伴要在许家的酒店办订婚宴,作为东道主,三口人要一起出席。
许汀问司瑶要不要跟她回去蹭饭,司瑶晃晃脑袋说:“不了,裴景澜下午有空,约好了带她去江边吃鱼。”
许汀叹气:“裴医生多好哇。”
再看看她喜欢的那个玩意儿,活生生一个大猪蹄子!
顾涵之的审美一贯在线,她准备了两条礼服裙子,一条水蓝色的薄纱吊带,裙摆细软,鱼尾般安静垂落,仙气灵动;另一条是黑色的,抹胸款,腰侧有简单的金色刺绣,露出肩膀和脖颈,雪白纤细,娇俏迷人。
许汀试了黑色那条,在试衣镜前转个圈,问顾涵之:“好不好看?”
顾涵之托着下巴,手指在唇边敲了敲,转身走到鞋柜前,拿了双和裙子同色的高跟鞋让许汀换上。
衣服是高定,配饰就不宜过于奢华,否则会抢了主角的风头,许汀选了miumiu的发带、项链和小耳钉。头发绾起来,用唇釉勾了勾唇色,镜子里的人,风情楚楚,又干净妩媚。
家里来了客人,顾涵之被保姆叫走,许汀锁上试衣间的门,对着镜子拍了张全身照。
她侧着身,高跟鞋上一段细白的脚踝和小腿,十分动人。
许汀拿过手机,准备将照片发给沈驰言,按亮屏幕时却看见通知栏里一串的未读消息,都是网上认识的朋友发来的。
“面包”,到底怎么回事啊?
“面包”,是不是得罪那个美妆博主了?
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算我眼瞎,双删吧。
“章鱼小面包”?你叫“韭菜大绿包”吧!你也太不厚道了!
“面包”,你有没有看到这条微博?
许汀有些莫名其妙,完全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沈梨传来一个微博链接:“快看!”
许汀点开,然后,被泼了一脸高浓度狗血。
微博是余焕然发的,用ID是“@余燃余燃”的美妆账号,原文如下:
作为一名自媒体运营者,我不该给大家带来太多的负能量,更不该占用社会资源,但我真的太难过了,希望有人能听一听我的故事。
我有个喜欢了十年的人,称呼他为“S”吧,我们青梅竹马,在我构建的所有与未来有关的幻想里,都有他参与的痕迹。可是,他被抢走了,被另一个女生硬生生地抢走了。
为了引起S注意,她租下了S家隔壁的房子,与他做邻居。
为了靠近S,她去S家应聘,做起了S小侄女的家教,给小孩子洗脑,让十几岁的孩子帮助她打赢这场“感情战争”,将我清理出局。
几天前,我们一起去露营,当时我并不知道女生的种种行为,只觉得她很漂亮,又单纯又美好,主动提出互关微博,加微信好友,以后常联系。甚至想到她年纪小,无论是在网络世界,还是现实里,作为姐姐,我要多照顾她。
可是,那个女生做了什么呢?
坐S的副驾驶座,让S吃她吃过的苹果,做游戏时故意针对我,让我输掉,变成笑话。
S和我渐行渐远,我崩溃过、无助过,甚至哭着问S我到底哪里不好。然而,最让我绝望的是,那个女生在追求S、吊S胃口的同时,用另一个男生的名字注册了微博账号,声称自己暗恋他。
我知道,我和S未婚未嫁,严格来说,大家都是自由人,有追求与被追求的权利。我不是看不开,也不是输不起,只是不甘心把心爱的人交给这样一个女生。
如果你还有一点儿良知,还有一点儿道德感,请把他还给我。
@章鱼小面包
长微博下还有一张截图,是许汀和余焕然的私聊。
“把他还给我好不好?”
“你明明不喜欢他,又何必占着他,我不一样,我喜欢他喜欢了很多年。”
“我的私事和你无关。”
最后一句,许汀的回复,真是点睛之笔,照亮了前面那五百多字的铺垫。
难怪当时余焕然会突然切换人设,从咄咄逼人变成卑微苦情,原来是在准备素材。
余焕然本身就是热度不低的网红,故事又牵扯到另一个网红,吃瓜群众纷纷下场,不到半个小时,转发量就突破两千,评论里整齐划一的“心疼燃燃,‘面包’垃圾”。
很快,#余燃小面包#这个话题后面多了个“热”字标签,甚至,一度上升到话题榜第六位。
点进去,能看到各种针对“小面包”的谩骂和攻击。
许汀拿着手机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读完,没生气,只觉得可笑。
真是引得一手舆论,带得一手好节奏,真真假假一锅烩,许汀都不知道该从哪一句开始反驳。
余焕然不去开营销公司,专业霸屏微博热搜,真是屈才了。
太屈才了!
(108)
余焕然大号上阵,直接@当事人,许汀的微博很快沦陷,消息页面一片红,艾特、评论,还有私信,数字不断上涨,成千上万。
有人浑水摸鱼,把许汀发布的美食视频找出来,断章取义,指责她抄袭其他博主;有人嘲笑她用裱花袋的手法不够专业,拿甜品当噱头,故意炒作;还有人晒出当初“小面包”点赞Finn黑料的截图,说她表面手滑,背地勾搭,职业绿茶,该打该打。
许汀非常想给最后一条爆料点个赞,因为它是唯一一个能押韵的,读起来还挺顺口。
Finn的粉丝闻风而至,纷纷在余焕然的评论区@Finn,让他看清“小面包”的真实面目,趁早取关,千万别像博主姐姐和那个傻帽“S”一样,被人形绿茶骗了。
Finn上次发微博是在一个月前,还是条天气播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这口瓜。
真爱粉操碎了一颗多情的心。
许汀第一次碰见这种事,不委屈不震惊是不可能的,她关闭了私信、评论,还有@,点击屏幕时,手指微微有些抖。
这些事若真是她干的,挨骂也认了,偏偏一桶脏水,泼得她周身狼狈。
微信上,红圈里的未读消息越来越多,许汀没有看,只发了条朋友圈:
真相并非如此,会交给律师处理,感谢关心。
然后,她将手机设成了静音模式。
沈梨打来电话,被许汀挂断了,然后是司瑶。
许汀犹豫了一下,点了接听。
司瑶气得直哭,说:“余焕然怎么那么坏啊,她也太欺负人了!”
许汀摘下首饰,擦干净脸上的妆,踢掉高跟鞋,赤脚踩在地板上。
细碎的凉意沁入肌肤纹理,她慢慢吐出一口气,眼神很静,声音也是,说:“我现在要去报警,等一会儿再跟你说。”
当事人中只有余焕然发了声明,舆论自然一边倒。
短短半天时间,余焕然那篇感情充沛的小作文被转发了两万多次,评论数直逼七万。
搜索“章鱼小面包”,关联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词。
越来越多的网友顺着文末的@跳转到许汀的主页,有的指责,有的嘲讽,有的谩骂,有人说她不仅伤害了一个女孩的感情,还在扼杀别人的生命,如同凶手。
许汀想,那我的感情呢?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先告状的恶人就可以无罪吗?
许汀在警局待了一个多小时,她在大厅里坐下,有人用一次性纸杯给她倒了杯热水,按照流程走完全部程序时,那杯水已经凉透了。
许汀从警局的大门出来,走到街上,看一眼时间,不到三点。
最近降温,暑气不像之前那么浓,风吹在脸上,有了淡淡的凉意。
许汀慢慢吐出口气,她想,最生机勃勃的季节要过去了。
手机装在背包里,一直在振动,有来电,也有短信,许汀都没接。她在街边站了一会儿,然后拿出手机,故意不去看信息栏上飘着的红色数字,直接点开通讯录找到陈律师的名字,约好时间,明天上午见面。
陈律师是远行律所的执行合伙人,也是许爸爸老友的儿子,许汀跟他私交不错,名誉权的事情交给远行处理,她也放心。
陈律师的委托人里也有正当红的明星艺人,见惯了这种事,安慰许汀不要太难过,也不要跟无聊的人打嘴仗,适当的时候贴出律师声明,着手起诉,维权到底。
话是这么说,可被骂的人不是自己,没人能体会那种滋味。
心情不好,气色也不好,回家让顾涵之看见免不了担心。许汀找了个临街的咖啡馆,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车流和人流发呆。
她一面想着余焕然真是搬弄是非的一把好手,因果前提,随意删减篡改,移形换影;一面又想着,即便赢了官司,讨回公道,“章鱼小面包”这个微博怕是也不能继续用了,她不喜欢沾染太多是非,更何况还是感情是非。
运营了好几年呢,好多回忆,还有一些可爱的粉丝,挺舍不得的。
而且,这种事情,真能说得清吗?余焕然先入为主,粉丝基数又远高于她,即便她发文澄清,又有多少人愿意相信呢?
感情上的事,又该如何提交证据?证明我爱你,或是不爱你。
许汀在咖啡馆里坐到天黑,喝了两杯柠檬水、一杯红茶,还有一杯卡布奇诺,座钟敲过六下,她实在受不了了。
喝水太多,她想上厕所。
起身的瞬间,手机“嗡”的一声,排满未读消息的通知栏里又跳出一条,许汀随手滑开,沈梨发来一张朋友圈截图,一个备注叫“美妆余燃”的人发了条动态:
行,你有本事,算我输。
不用问,这是余焕然的朋友圈动态。
可是……
许汀缓慢敲出一个问号。
我还没起诉呢,怎么就算你输了?
更何况,算你输能行吗?我要你认认真真地公开道歉!
谁也不能白挨骂!
接着,沈梨又传来一条链接,许汀点开,界面跳转到微博视频,封面一团黑,ID栏里却写着:@Finn_N。
Finn?
他也被粉丝拽下场了?
网速有点慢,短暂加载后,画面跳出来,同时还有一道无比耳熟的声音:
“大家好,我是Finn,中文名字叫沈驰言,也是某位美妆博主故事里提到的‘S’。首先,我要澄清一点,我跟那位美妆博主并不是恋人关系,她的确追求过我,但是我已经多次拒绝。我从来没有接受过她的感情,她构建的所谓的与未来有关的幻想,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更没有我被人抢走一说。从头到尾,她都在用说谎、抹黑的方式,伤害我喜欢的人。”
许汀:!!!
(109)
视频里,沈驰言坐在转椅上,穿着白色实验服,头发有点乱,应该是得到消息后,在学校的实验室匆忙录制的。
他录得很急,发布得也急,剪辑都很粗糙,和之前色调温柔的翻唱视频大相径庭。
越是急,越是能看出主人的心情,想要保护一个人,想要还她一身清白。
他不许她被迫背上莫须有的罪名,更不许她因此受到任何责难。
他的女孩,可以和他赌气,可以任性,可以胡闹,但是不能被欺负。
绝对不能。
没时间调整滤镜,没时间打光,也没时间润色文稿。
一切都很简单,也很直白。
沈驰言将余焕然抛出的指控与污蔑一一驳回。他说,我不需要你把我交给谁,我会主动走向我喜欢的人。他说,那个女孩子并没有谋划着如何接近我,反而是我,在谋划该如何追求她。他说,在没有接受他之前,人家不可以有自己暗恋的人吗?你在暗示什么呢?
他说,自己点到即止,大家相识一场,也算朋友,我给你留余地,希望你好自为之。同时,我也要借用你说过的一句话——如果你还有一点儿良知,还有一点儿道德感,请不要再用谎言和污蔑伤害我喜欢的人。
视频一出,余焕然的粉丝愣住,Finn的粉丝惊呆,“小面包”的粉丝……
“小面包”的粉丝气炸了!!!
这位姐姐,你真是撒谎不脸红啊,把所有为你发声的人都涮进去了,你涮锅呢?要不要再来点蘸料?麻酱吃吗?要油碟还是干料碟?
火锅店缺个配菜的,你配吗?
还有,偏听偏信,张嘴就辱骂“小面包”的人,请你们——立即道歉!
余焕然的粉丝数更多,人气和热度也远高于许汀,她本想利用这一点,抢占舆论高地,用感情纠纷将许汀钉死在耻辱柱上,淹没在众人的口水里。看客的记忆是短暂的,图的不过是一时的狂欢、一时的愤怒,还有粗浅的痛快,有几个人会持续关注事情的发展和大结局?一旦许汀陷入被动,即便发声解释,传播范围也是有限的,更何况,你解释得清吗?
一个不大规矩的女孩子,这种污点一旦背上,能轻易洗白?
可是余焕然没想到,许汀也没想到,沈驰言就是Finn。
Finn的视频,成了转折点,他一下场,战局瞬间扭转,将余焕然的小算盘砸得粉碎。
微博上,各种讨论越发热烈,粉丝、路人、理中客们乱成一锅粥。
乱七八糟的声音里,有人弱弱地说了一句:我的天,飞神也太帅了吧,光线差成这样都能看出来帅,那就是真的帅啊!!!
画面中,男人很年轻,目光镇静,从容有度,一定受过很好的教育。
他眉骨偏硬,剑眉,轮廓很深,眼底怒气鲜明,吐字却依旧清晰。
盛怒之下,他冷静自持,单是这份气度,就足够让人心折。
更何况,这个人不是流于表面的英俊,或是单纯的皮囊精致,他身上有一种气质,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大气稳练,清隽倨傲。
随意一个眼神,或是一个表情,都带着野性,让人口干舌燥,心跳加速。
这样的人,不单单是英俊,更多的是一种魅力,一种近乎锋利的气质。
有人起头,就有人跟帖,话题绕着Finn的颜值,扯出好远,视频下的评论区更是热闹:
啊啊啊啊啊,老粉终于等到飞神露脸了,我的天,这也太好看了吧!截图截到抽筋!
名字很好听啊,人如其名!!!
这么说,是老大主动追求的“小面包”?我的天哪,这是什么霸总剧情!
你们注意到Finn的眼神了吗?他真的在生气,超生气的那种!
我朋友是K大的,她看见视频的时候都傻了,说这不是K大一草吗?你们懂了吗,飞神不仅仅是我们的飞神!
楼上!别走!我也是K大的!当初那个宣传片,简直屠版!
什么宣传片?楼上说清楚啊!
新粉,默默蹲个宣传片链接。
别歪楼啊,你们不觉得信息量更大了吗?“小面包”不仅是飞神的邻居,还是飞神侄女的家教,跟飞神一块露营,坐飞神的副驾驶!这……这不就是甜甜的爱情吗?我酸了!!!
(110)
一场口水仗,炸出了一个堪称惊艳的彩蛋。
谁也没有想到,高冷毒舌还有点神秘的音乐博主Finn和故事里的“S”是同一个人。
这不是万万没想到,这是万万不敢想。
世界真小,缘分真巧。
许汀握着手机迟迟回不过神。
沈驰言就是Finn?
沈驰言居然是Finn?
那他一早就知道自己是“章鱼小面包”,所以才会在点赞事件中帮她解围?
更乱套了。
这一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许汀身心俱疲。她没回别墅,去了自己的小屋,拿钥匙开门时瞄了眼隔壁。
Finn、沈驰言、Finn、沈驰言……
不想了、不想了,简直是魔咒。
许汀换上衣服,又冲了个澡,然后坐在窗前吹风。
天气不好,没有星星,雾蒙蒙的,大脑也钝钝的,很累,但是睡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拿过手机看时间,已经快两点了,凌晨两点。
夜晚和寂静会让人脆弱,许汀忽然很想见见沈驰言,看他笑,听他说话。
见不到,能听见声音也好。
更何况,今天的事,她还没向他道谢。
许汀攒了攒勇气,拿过手机,在列表里找到沈驰言的号码,试探着拨出。
通了,没关机。
忙音响过一声,两声,第三声。
许汀渐渐紧张起来,他还在生气吗?
她都解释好多遍了,她喜欢的人是他,她很喜欢他,他还要赌气吗?
第五声。
小气吧啦的。
第六……
“喂!”
声音懒洋洋的,睡意含混。
许汀一时没反应过来,忘了出声。
沈驰言不耐烦:“说话!余焕然又找你麻烦了?不要管,我来处理。”
“不是不是,”许汀心脏怦怦跳,脸颊发烫,低声说,“我想你了,想跟你说说话。”
电话里一阵杂音,沈驰言大概从床上爬了起来。
接着,她听见风声,和她一样,他也站在窗前,开了窗。
一样的动作和习惯,真默契呀!
许汀咬着嘴唇,勾起一点笑,说:“我听见了!”
夜色中,沈驰言的嗓音格外淡薄,流水一般,反问:“听见什么了?”
“你说喜欢我。”许汀偷笑,“你在视频里说了好几遍喜欢我!别想赖账!”
沈驰言“啧”了一声:“就这个?”
“这是证据!”许汀纠正,“你喜欢我的证据!”
沈驰言笑了笑。
这是继教学楼偶遇,不,是露营事件后,许汀第一次听见他笑。
心软得不像话,想见他的欲望越发强烈。
许汀试探着问:“你在家吗?我是说,在我隔壁吗?”
她满心期待,甚至雀跃。
见到他见到他,想马上见到他。
“不在,”沈驰言异常干脆,“我在学校,宿舍。”
许汀:“哦……”
白激动了。
“失望吗?”沈驰言舔了舔牙尖,“见不到我。”
许汀揉着怀里的抱枕,声音闷闷的,说:“有一点儿,很小的一点儿。”
“那你会继续失望的。”沈驰言眯着眼睛,几乎笑起来,“我要跟导师出去做报告,明天不回来,后天也不回来,你要失望好几天呢!”
许汀:“……”
我就不该打这通电话!
正要将信号掐断,她忽然想起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还没问。
许汀“喂”了一声,有些不自然地说:“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就是‘章鱼小面包’的?”
“你踹我车胎的那天!”不提这茬还好,提起来就一肚子火,沈驰言叉腰,“当着我的面说Finn刻薄,还说Finn脾气很坏!我脾气坏吗?你说说我哪里脾气坏了?”
果然,许汀尴尬地捂脸,他早就知道自己是“小面包”了。
而且,没记错的话,她还给沈驰言讲过打别处听来的Finn和某美女coser的故事。
这叫什么?
鲁班门前弄大斧,正主面前谈八卦,总体来说就是,丢人丢到姥姥家。
(111)
隔天,事件涉及的另一位主人公,饱受攻击的“章鱼小面包”终于上线,什么都没说,只分享了一份律师声明。
声明称,远行律师事务所已接受委托,指派本所陈逐光律师处理相关事宜,持续开展诉讼维权工作,并对已确认身份的侵权网络用户提起诉讼。
“小面包”的粉丝和吃瓜路人纷纷跟进转发,表示支持维权。
两个小时后,余焕然删除了那条“爱情故事”的微博,将简介改为“休息,暂退”,评论也随之关闭。
余焕然删博的事,还是吃瓜少女沈梨告诉许汀的。
发布完律师声明,许汀就卸载了微博APP,无论是事前的谩骂,还是事后的道歉与撇清,她都不想再看。
她在这件没什么营养的事情上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不想再继续浪费。
及时止损吧,就像沈驰言说的,点到即止。她没有余焕然那么狠的心思,非要置谁于死地,只是想还自己一个公道。
司瑶和沈梨倒是开心,这两个丫头在微信上拉了个讨论组,把许汀拽进来,在线直播余焕然是如何被反噬的。
那些被她利用并欺骗的人,一旦反扑,便是鲜血淋漓。
随便咬上一口,都带着刺骨的疼。
司瑶和沈梨一拍即合,格外投缘,就像天生的牌搭子。两人一唱一和,聊一句余焕然,骂一句沈驰言,骂他识人不清,交友不慎,交了这么一个心肠歹毒只会添乱的异性朋友。
许汀弱弱地开口:“其实,这件事也不能怪沈驰言,他已经很努力地在维护我了。”
司瑶和沈梨异口同声:“叛徒!重色轻友!”
许汀捧着脸,笑眯眯地说:“他的确长得很好看啊,嘿嘿嘿,又帅又有气质。”
沈梨:“……”
司瑶:“……”
完了、完了,你是彻底没救了。
报告会进行到一半,中场休息。
沈驰言跟导师打了声招呼,到走廊里透气。
手机振起来,他按下接听,委托律师的抱怨声穿过杂乱的背景音传出来:“言总,既然陈逐光陈律师已经接手,您又何必来找我呢。圈子里谁不知道陈律师的名头,青年才俊,背景深厚,我失心疯了才会从他的筷子底下抢饭吃!”
沈驰言一怔。
陈逐光,他知道这个人,家里三代法律工作者,赫赫有名。
问题是,这人不是他请的啊!
怎么回事?又有高手下场了?
沈驰言登录微博,点开“章鱼小面包”的主页,她发布的图片声明上果然戳着远行律所的logo和钢印,指派律师一栏印的也是陈逐光的名字。
这小丫头什么来头?能请动这么大牌的律师?
沈驰言一边琢磨,一边点下转发键——支持“小面包”维权。
(112)
报告会为期两天,沈驰言忙得团团转,也没顾上跟许汀联系,偶尔从阮棠嘴里听到几句八卦,说余焕然消停了不少,她不再更新微博,朋友圈也关闭了,可能要出国读书。
末了,小公主气冲冲地抱怨:“她说谁是小孩子,说谁被洗脑呢?我看起来是那种能被当枪使的人吗?啥眼看啥低,活该她翻车!”
沈驰言忙了一天,累得脑仁疼,闭着眼睛说:“好了,棠棠,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再讨论了,落井下石不是一个好习惯。”
阮棠又嘟囔了几句,才挂掉电话。
信号切断,沈驰言捏着手机顶在指尖转了个圈,想着要不要给许汀打一个。
看一眼时间,已经是凌晨,太晚了,打扰人家休息,而且,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无妨无妨,来日方长。
这么想着,沈驰言翻了个身,关灯睡觉。
报告会一结束,沈驰言连放个行李箱的时间都没有,刚出机场就被他妈捉回家,试礼服,弄头发,看名单,记流程,准备参加他二哥的订婚晚宴。
王宫酒店,六楼,宴会大厅。
灯影璀璨,侍者端着酒水,穿行在宾客之中,悄无声息。
金色烛台高高挑起,壁画、宝石,还有水晶雕就的天鹅像。
拱柱撑起一方小舞台,管弦乐队位列其中,小提琴音色优美,还有竖琴的滑音。
衣香鬓影,极乐人间。
没睡好,沈驰言有点提不起精神,入场的那一刻,还是带起了一阵小小躁动。
衬衫,西装,缎带装饰,L.U.C的金色腕表,食指上的戒指也换成了同系列的铂金款。
他个子高,腿长,身形挺阔,穿正装很有味道,天生贵气。
剑眉,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完美,多一分都是累赘。
有人暗自赞叹,真是天赏的好相貌。
沈家其他人都在与客人谈笑周旋,沈驰言兴致缺缺,端了杯香槟,自行去外面躲清静。
他沿着右侧的木质楼梯走出去,是一个露台,圆桌、座椅、鲜花插瓶,错落摆放。
露台上没有人,灯火略淡,好在星光繁盛,铺满眼眸。
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忽然,“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敲在露台的地板上。
沈驰言转过身,眯着眼睛看过去。
有风,花影摇曳,时不时地飘过一阵冷香,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香水。
“累死了!”
嗓音清脆,接着,一只黑色高跟鞋被丢出来,“啪”的一声,落在沈驰言脚边。
他垂下视线看过去,细细的绑带和鞋跟,零星的水钻。
很漂亮的鞋子。
“高跟鞋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人发明的!脚踝都要断了!”丢鞋子的人大概在讲电话,“瑶瑶,你也来嘛,陪陪我,好无聊,假笑得脸都僵了!”
这声音,这语气,真耳熟啊。
沈驰言勾起一点笑,弯腰捡起那只高跟鞋。
“老头儿说要介绍朋友给我认识,新郎的弟弟,哪家的小儿子,”女孩子语气甚是不满,嘀咕,“准是个纨绔,混吃混喝、脑满肠肥!我明天就要跟老头儿说我有男朋友了,是个超级大帅哥,他叫……”
跷在凳子上的小腿忽然被握住,五指绕上去,收紧。
沈驰言掌心的温度略高,暖得皮肤发烫。
许汀吓了一跳,险些惊叫出声。
有人半蹲在她面前,帮她穿好鞋子,扣上绑带。
那人穿了件黑西装,衣袖下,一双修长的手,骨节分明。
腕表,铂金戒指,每一样配饰都很衬他。
许汀愕然:“沈……沈驰言?你怎么会在这儿?”
“因为我是新郎的弟弟,”沈驰言抬起头,挑眉,微微带笑,“纨绔,混吃混喝、脑满肠肥。”
许汀脸颊发烫,挣了挣被他握住的小腿,小声说:“放开我!”
沈驰言没动,眯着眼睛沉默半晌,恍然:“原来你是许松乔的女儿。”
亏他当初把许汀想象成人间樊胜美,人家明明是人间富贵花。
不好好读书,就要回家继承五星酒店的那种!
算他眼拙,认栽!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许汀生怕他又赌气,歪了歪头,一绺碎发落下来,微卷,垂在锁骨上,悠悠荡荡。
她说:“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你别生气嘛。”
温温柔柔的语气。
心头最软的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勾了一下。
沈驰言的视线沿着那绺垂下来的碎发滑过去,抹胸礼服,肩膀露出来,雪白单薄。
细细的脖颈,比大厅里的水晶天鹅像还要漂亮,红唇饱满,眼妆干干净净。
风情动人,又不失纯挚。
好看,特别特别好看。
沈驰言站起身,许汀只觉眼前一暗,接着,她被拉起来,抵在石砌的栏杆上。
万丈星辉在她身后,天空墨蓝如昂贵的绒羽。
这世界足够盛大,而她是唯一美好。
即便穿着高跟鞋,身高落差仍在,许汀不得不仰起头。
眼神晶莹,灵动如月。
沈驰言的手臂撑在她两侧,定定地将她桎梏。
许汀眨了下眼睛,睫毛舒卷,蝶翼似的,轻轻出声:“你……”
辗转绵密的吻,细腻、柔软,落下来,将她的声音彻底封住。
呼吸炽热,许汀的手指不自觉地握住沈驰言腰间的衣服。
她反射性地想要向后仰,却被他按住。
饮过酒的嘴唇,微凉、湿润,带着淡淡的果香。
空气变得稀薄,时间近乎凝滞。
许汀小声叫着他的名字:“沈驰言……沈驰言……”
每叫一声,他的心口便滚烫一分。
他被她俘获,为她臣服,心甘情愿。
“说你爱我,”沈驰言轻啄许汀的耳垂,哄着她,也是在教她,“说,你爱我。”
“我爱你呀。”她笑,唇边一个小小的甜蜜梨窝,手臂圈在他肩上,“你想象不到,我有多么多么喜欢你。”
远处,燃起烟火,极盛,极艳。
星河灿烂,人间美满。
你眼中,有我钟爱的银河。
群星是你,朝阳是你,漫野的流光,皆是你。
你是一生一次的惊喜,也是确切的爱与心动。
只一笑,万物生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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