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日光倾斜,僻静的宫门很快笼在一片清冷的暗影中。
顾辞年回头盯了一眼,看倪布恬已经戴上帽子从他来时的那个拐角匆匆离去,才放心地追了出去。
他腿长,没几步就追到宫门外,冗长的宫道空空荡荡,只有几片枯叶在随风飘荡。
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顾辞年停下脚步,略一思杵,转身退了回去。
宫门侧面有一道狭窄的暗门,门后封火墙里是一条逼仄的窄道,顾辞年悄无声息地走到暗门边,长腿轻抬,一脚将暗门踹开。
门后有个身影蓦然一抖,站了起来。
顾辞年冷着脸走进去。
这条窄道另一端是封死的,拍摄之前做场地调研时顾辞年曾和言落一起来过,正是因为这条逼仄的窄道,两个人同时否决了这道宫门,因此这边也一直冷冷清清,少有人来。
此刻在门后紧张发抖的是一个抱着相机的小姑娘,素面朝天,扎着简单的马尾,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
看着顾辞年一步步靠近,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后背紧贴住墙根,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我……我不是故意的。”
顾辞年朝她伸出手:“拿来。”
她手指紧捏着相机,捏到骨节都泛白了,也不敢动。
顾辞年眸色更冷,像冬日结冰的深湖,音色压得很沉,又重复:“拿来。”
不怒自威。小姑娘吓得小脸煞白,紧咬着嘴唇,颤颤巍巍地将相机递出去。
顾辞年打开相机查看,相册里满满都是他和倪布恬之前在一起的画面。他将照片一一删除,又问:“有没有备份?”
刚偷拍完就被发现了,哪里还来得及备份,小姑娘老实摇头:“没了。”
顾辞年将相机递回去,冷眼俯视着她。
他真人五官比在荧幕上更加英俊立体,每一处都像是刀削斧刻般深邃流畅,许是距离过近,许是深宫高墙威严窄道逼仄,此刻他整个人像是一座冷峻的冰山,给人以十足的压迫感。
沉默像是凌迟的冰刀,小姑娘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都快吓哭了,她缩着脖子,嗫嚅道:“我是甜甜姐姐的粉丝,也是您的粉丝,我……我不是故意偷拍……”
只是运气太好,第一次溜到拍摄现场外就撞见了偶像,还一撞撞俩。只不过眼下,她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幸运还是倒霉了。
顾辞年不置一词,只淡淡垂眸打量着她,眼看人小姑娘眼圈都红了,才冷冰冰地问:“刚才我和倪老师对台词,你都听到了?”
啥?对……对台词?不是表白被拒吗?
小姑娘不敢多说更不敢多问,小鸡啄米似的点着脑袋,两秒钟后又后知后觉顿悟,拨浪鼓似的摇头。
顾辞年不耐地蹙起眉头。
“演员对台词也属于剧组私密,不管你听到多少,看到多少都不许往外说,否则我会依法追究你的责任。你说自己是倪老师的粉丝,总不想给倪老师添麻烦吧?”
“嗯嗯嗯,我保证不往外说。”小姑娘信誓旦旦:“我什么都没听见,也什么都没看见。”
顾辞年唇角淡抿着,“嗯”了声,说:“这才听话。”
前一刻还满脸煞白的小姑娘像变脸似的,顿时羞红了脸。
顾辞年连恐吓带威胁地诓了小姑娘半天,同情心稍稍苏醒,音色里的冰碴子收起一些,问:“学生?读高中?”
女孩点头:“高二。”
他下颌敛起,眉眼又冷了下来,“学生为什么不去上课?”
“……”
“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吗?”
小姑娘脸色一变,又开始紧张。
顾辞年:“后果就是,几个月后,电影杀青,我们结束工作,拿着片酬回家休息,而你,”他停顿一秒,阎王下判词似的:“考试不及格,成绩垫底,回家挨打。”
“……”
“如果你还不知道悔改,接下来就会高考失利,面临复读,痛不欲生。”
“……”
可真是好有威慑力的后果啊。
本以为会受到影帝严词威胁的女孩稍稍松了口气,继而又低下头,惭愧起来。
她支支吾吾:“我错了。”
顾辞年这才满意地嗯了声。下巴微抬,他转身欲走。
走到门边,他脚步一顿,又折转回来。
“真是我的粉丝?”
女孩狂点头,“真的。”
顾辞年:“带没带我的照片?”
女孩忙从身后的小包里翻出张他的明信片,递过去。
顾辞年伸手:“笔。”
女孩又诚惶诚恐递去一根签名笔。
他接过,行云流水签下自己的名字,而后笔尖顿了顿,问:“真心喜欢倪布恬?”
小姑娘狂点头,“特别喜欢。”
“人不懂事,眼光还不错。”顾辞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了句,在自己的名字旁认认真真添上“倪布恬”三个字。
两个人的名字紧紧贴在一起,他满意地看了眼,抬手递回去。
表情严肃又冷厉:“回去好好读书,过好自己的人生,何必活在别人编织的梦里。”
******
倪布恬心不在焉地在片场转圈圈,左等右等才看到顾辞年姗姗来迟的身影。
想着刚才被人偷拍的事情,她心里担心得不行,眼睛直直地盯着顾辞年看。
男人衣袂飞扬,走得气定神闲,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他表情淡漠,眼底没什么情绪,像是没看到她殷切的目光,目不斜视从她面前走过。
倪布恬:“……”
林以平正四处找不到这位大爷,看他回来了,忙招呼各部门就位,准备开拍。倪布恬没办法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主动去问他,心还在揪着,却不得纾解。
没她的戏份,她努力平复着情绪,又坐到监视器后面。
现场一切准备就绪,演员依次就位。
不远处,造型助理正在给宁王做最后的调整。
倪布恬将视线从他身上收回来,落到屏幕上,下一秒,手心忽然一震。
她低头,就看到顾辞年的微信。
【我已经处理好了,别担心。】
他说处理好了那一定就没任何问题了,倪布恬自己都没发觉自己对他的绝对信赖,手指在键盘上轻敲,回复:【谢谢你。】
顾辞年秒回:【可惜打断了你我的谈心。】
倪布恬:“……”
她不自然地揉了揉鼻尖,抬起头来,就见镜头里顾辞年从角落里缓步上场,眼底噙着丝笑,视线就不着痕迹地落在了她脸上。
******
倪布恬没再回复顾辞年的微信。
这一天的拍摄还算顺利,她和顾辞年没有直接的对手戏,少掉了许多无所适从的尴尬。
晚上收工时,她最后一个卸妆,等卸完妆换下戏服走出来,远远看到自己的保姆车和顾辞年那辆一前一后地等在外面。
顾辞年低头戴上针织帽,正往车前走,她忙放慢脚步,故意在他身后错开几步。
阿远晚上出去了一趟,这会儿才回来,看到顾辞年带着另一个生活助理走过来,他手脚麻利地将车门拉开,等待他家老大上车。
顾辞年人走到车前,一眼看见里面座椅上堆着数十盒糖果和巧克力,花花绿绿的,格外惹眼。
他偏头,以眼神示意:“这什么?”
“是我给你买的糖!”阿远声音洪亮,笑呵呵地邀功:“奶糖软糖水果糖巧克力都有,老大你今天早上吃的那个奶糖还挺不好买的,我跑了好几个商场才找到。”
他挠了挠头,满脸写着:快表扬我!
顾辞年:“给我买糖做什么?”
刚慢吞吞走到近旁的倪布恬不由自主地竖起了耳朵。
阿远大剌剌地举起那盒奶糖,依然声如洪钟:“老大你不是低血糖吗?一大早就见你吃这个奶糖!”
倪布恬:“……”
顾辞年无语嗤了声,略一偏头正对上倪布恬的视线。
顾辞年:“……”
******
倪布恬嘴角抽了抽,假装没听到,面无表情地上了车,车子很快开出去,随轰鸣声远去。
阿远邀功不成,莫名其妙被训了一顿,委委屈屈地爬上了车。
等车子启动,他家老大还面色不豫,眼神沉沉地盯着前面那辆车车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表情似乎还藏着丝淡淡的哀怨。
阿远觉得自己大概是眼花了,他家老大平日最烦谁叽叽歪歪,怎么可能流露出这种软弱的表情。他抬手揉了揉眼睛,再悄悄瞄了眼,果然,顾辞年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酷和漠然。
嗯,刚刚果然是他看花了眼。
顾辞年视线悠悠地望着前面那辆车尾出神,片刻后,轻呵了声。
拿着把糖到处哄人,她也知道心虚。
他懒懒靠在椅背里,翘起二郎腿,拿出了手机。
切换小号,登录上微博,他进入“年年有甜”超话,打了个卡。
眼皮轻耷着扫了眼简介,发现还是没换,他随手敲下一行字,发送出去。
@kfjgdnvmla:简介里怎么还没换口号?
教导主任又上线了。
发送完,他揿灭手机,捏了捏眉心,闭上眼睛假寐。
片刻后,微博响起一声清脆的提示音,有新消息进来。
他半眯着眼睛打开,就见刚发的帖子下有了条回复——
@年年甜甜快点搞:姐妹你什么语气啊?你想要口号自己去想啊,干嘛老指使别人?再说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搞那种恶俗的口号啊?
“……”
他这是,被怼了?
这个粉丝,她知道自己在怼谁吗?
“呵。”
顾辞年气笑了。
他唇线抿得笔直,眼里布满了寒霜。
冷冰冰地哼了声,他敲字回复:【顾辞年没有你这么没礼貌的粉丝。另外,说到粗俗,我认为你的ID更加粗俗。】
他锁屏手机,继续假寐。
一分钟后,提示音又响。
顾辞年眉心微蹙,不耐烦地将手机塞回衣兜。
过了一会,又自己忍不住掏出来,打开。
那位趾高气昂的粉丝又回复他了:【你自己心里粗俗才会看什么都觉得粗俗!既然你觉得我ID粗俗,那我就换一个。】
这人虽然素质差了点,不过还算知错就改。
顾辞年大人有大量地在心里点评了一句,而后视线稍稍一扫,看到了她的新ID——
@年年甜甜今天搞了吗
顾辞年:“……”
另一边。
倪布恬正低头回复苏叶的微信,听到小可在身侧嘀嘀咕咕,脸颊气球似的鼓着。
她扫过去一眼,“怎么了?”
小可几乎条件反射似的将手机一收,说:“碰见个没礼貌的网友。”
倪布恬失笑:“累了一天了干嘛和网友较劲,有那个功夫不如休息会。”
小可:“我不,谁让他说我粗俗。”
倪布恬无语,看她激情飞扬地戳屏幕,也不再劝她,继续低头看手机。
过了片刻,她将屏幕举到小可眼皮子底下,给她顺毛:“给你点了炸鸡送到房间,别和网友置气了。”
小可眨了眨眼睛,狗腿地抱住她胳膊:“老板你真好,老板我爱你!”
倪布恬笑着推她脑袋,“好了幼稚鬼,别和那个幼稚鬼吵架了,手机收起来吧。”
“哦。”小可乖乖收起手机。
过了两分钟,又心里愧疚,自觉自发地改了微博ID:@年年甜甜百年好甜。
与此同时。
顾辞年面如冰霜,点进她的主页正打算举报,页面一刷新,却见她改了新的ID。他手指一顿,看在她主动认输示好的份上,决定宽宏大量放她一马。
“算你走运。”他不屑轻嗤。
*******
次日,倪布恬凌晨五点就到了化妆间。
她今天有一场和关荷的对手戏,边做发型边低头看着剧本。
过了约莫半小时,关荷也到了。化妆间里没外人在,她连假惺惺的招呼都免了,扬着下巴,目不斜视地从倪布恬身边走过去。
化妆师和造型师也都看到了关于两个人的热搜,见两位当事人互相不搭理,也就猜到了两人私下里关系不佳,便眼观鼻鼻观心,各自沉默着做好手上的事情。
安静了不到十分钟,关荷清了清嗓子,软着声音开口了:“这个粉底是不是不够白,再给我上一遍吧。”
化妆师:“……”
再白就要曝光了好吗?
又过了几分钟。
关荷:“刘老师,你来看一下我这个发髻是不是不太对?”
她口中的刘老师此刻正在给倪布恬做发型,听到这话手上动作一顿,笑了声:“好,稍等,我马上弄完过去。”
关荷不痛不痒地嗯了声,沉默几秒,不耐烦地“嘶”了声,“你会不会啊?”
身后的造型助理忙红着脸道歉。
倪布恬听得闹心,眼睛从剧本上移开,对刘老师笑了笑:“老师你去那边吧,我这边还剩一点收尾了,换小李来就行。”
“谢了甜甜。”刘老师朝关荷那边瞥了眼,叫造型助理小李和她换位置。
关荷心气顺了,总算安静了一会。
等到造型做好,倪布恬半分钟没停留,抬脚就出了化妆间,把“舞台”留给关荷一个人。
等关荷做好造型出去,倪布恬正在和思语聊天,两个人嘀嘀咕咕不知在聊些什么,思语不时凑到倪布恬耳边低语两句,继而打打闹闹地笑起来。少顷,思语眼睑一抬,朝关荷的方向扫了眼,又凑到倪布恬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两人又是一阵窃窃密密的笑。
关荷脸一拉,觉得这两人肯定在说自己的坏话,表情倏忽就变得难看了。
她聘聘婷婷从两人身边走过,从鼻孔里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哼声。
思语一头雾水:“怎么了?谁惹这位姐姐了?”
倪布恬:“不知道。”
心里又失笑:她要是把和自己较劲的功夫放到磨炼演技上,就不至于被B站博主轮番嘲讽了。
轨道铺好,灯光就位,道具在现场忙碌着,看准备得差不多了,林以平把倪布恬和关荷叫过来讲戏。
关荷在电影中饰演安宁公主,这场戏讲的是宁王因救清荷而受伤,安宁上门问罪。
在这场戏里,安宁气势汹汹地走进院子,给了清荷一个耳光。
林以平分别给两人做了人物心理动作浅析,又着重讲了打戏的注意事项。
耳光戏虽然是真打,可动作之间都是有套路的,需要两位演员彼此之间的配合。一个人巴掌甩过去时,另一个人借着她的这股力做出反应,将脸侧过去,这样看上去比较真实,且演员不会太痛,更不会受伤。
倪布恬和关荷在林以平的指导下对了遍台词,接着又试演了一遍耳光戏。
“不错。”林以平说:“等下就按这个演。”
关荷笑盈盈点头:“好的导演。”
现场准备就绪,倪布恬脱下外套,穿着戏服就位。
来探班的思语兴致勃勃凑到林以平身边,不多时,顾辞年也过来了,径直走到监视器后。
他刚刚换上宁王的造型,翩翩公子,亦正亦邪。两人目光在半空中蓦然交汇,倪布恬心下一跳,忙平复心绪,错开目光。
导演喊了“action”,倪布恬进入状态。
镜头跟进,安宁公主气势汹汹地推开院门走进来,身后奴仆小跑着跟上,噤若寒蝉。
清荷推开房门,迎出来,低头矮身行礼:“见过安宁公主,公主万福。”
安宁公主高抬着下巴,不置一词,眼底满是责怪和厌烦,以及毫不掩饰的轻蔑。
沉默许久,直到清荷身子打晃,快要坚持不住,她才森然开口,“抬起头来。”
镜头推近,清荷慢慢抬头,一张小脸楚楚动人。
按照之前试演的版本,安宁公主要捏着清荷的脸端详几秒,看着她清丽的脸庞不禁怒从中烧,低啐了声“狐媚害人”,然后反手一个耳光甩过去。
此刻,倪布恬睫毛轻垂,任关荷高傲睥睨,在心里默数着时间,等她那句台词。
然而,下一秒,关荷突然眸光一凛,跳过既定的情绪展现和台词,甩手一个耳光打了过来。
“啪!”一声脆响,响彻宅院。
她用了十成的力气,监视器前的思语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肉眼可见倪布恬的脸颊一片绯红。
还未等众人做出反应。
“啪!”又一声脆响,关荷已经捂着脸,头撇到一旁。
林以平连忙喊“cut”。
关荷紧闭双眼,使劲吸了口气,才捂着脸楚楚可怜地扭过头来,“抱歉各位,我忘了句台词,对不起啊甜甜。”
她声音娇软,含着委屈,又说:“不过甜甜你怎么也记错了呀,剧本里没有清荷打安宁这个桥段呀,嘶,好疼。”
说着,她眼角渗出一点泪花。
“抱歉。”倪布恬音色平和,她就那么站着,右脸上已经清晰浮出几个手指印,“怕情绪断了,我就临场发挥了。”
监视器后,顾辞年面色冷然,眼底浮着一片阴鸷,整个人像一座沉默的冰山。
他视线落在倪布恬微微肿起的脸颊上,唇线拉得笔直,下颌线冷厉如刀。
他压制住怒气,随手从桌面上抽了本台词,翻到刚刚那个部分,沉声分析:“倪布恬那个临场反应还算合理。”
眼风往思语那边扫了眼,他音色更冷:“编剧觉得呢?”
“啊,我觉得可以。”思语怔了两秒,煞有其事地分析:“清荷这个角色本身就是有两面性的,她温柔,却也坚韧,也有狠厉的一面,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人。安宁虽然是公主,却不受重视,再加之清荷一直怀疑是驸马在暗中做了手脚,所以本身对安宁就是有敌意的……嗯,我觉得这样处理会比之前的版本更有张力。”
林以平沉默考虑片刻,说:“可以。”
“演员没事吧?”他拿着喇叭站起来,招呼两人过来。
倪布恬和关荷分别走过去,每人脸上顶着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生活制片呢,去弄两个熟鸡蛋给演员敷脸。”林以平吩咐了声,放下喇叭,叫两人过来看回放。
简单分析之后,他说:“你们先去休息会,等会再拍。”
不多时,生活制片拿了熟鸡蛋和消肿药急匆匆跑过来,给两人消肿。
小可帮倪布恬滚着鸡蛋,气得眼睛都红了:“借戏打人,关荷这个坏女人太可气了!幸亏甜姐你反应快,打回来了。”
倪布恬垂着眼眸,不言不语。
小可又说:“老板你刚刚那个动作太飒了,关荷都被你打傻了。”
倪布恬不置可否,低声说:“她先动的手,怪不得我。”
“对,”小可帮腔:“咎由自取。”
倪布恬情绪不佳,默默敷了会脸,随便找个借口把小可支开,一个人坐在原地发呆。
过了片刻,她下意识抬眼,看向顾辞年的方向,却见他正敞腿坐在棚下的椅子上,聚精会神地看着监视器。
一股莫名其妙的委屈倏忽浮上心头,连她自己都没发觉。
说什么自己是认真的,关键时刻却连句关心都没有。
哼,果然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大猪蹄子!
顾辞年直起身子,从监视器前抬眸,眸光刚偏过去,就对上倪布恬的视线。
她气鼓鼓地白了他一眼,起身离开。
顾辞年望着她的背影,紧抿着的唇线终于稍稍松弛了一分。
过了约莫二十分钟,等倪布恬和关荷脸上的红痕消得差不多了,林以平把两个人叫到监视器前。
顾辞年翘着长腿坐在林以平身边,指间闲闲转着根笔,示意两人再看回放。
“关荷忘词的部分要重拍。”他淡声说。
“啊,好。”关荷一副好好学生的模样,嘴角噙着丝不着痕迹的笑。
她自然知道要重拍,而重拍就意味着,她还可以在下一个耳光里为自己报仇。
倪布恬就算再不忿,也不至于当着所有人的眼睛再次还手,借口说自己忘词了吧?
她赌她不敢。
关荷心里的小算盘打得正酣,又听顾辞年说:“耳光部分临场发挥不错,不用补拍了。”
“……啊?”关荷呆滞一秒。
顾辞年眼风冰刀似的扫过来,冷声道:“怎么?听不懂?”
“懂。”关荷被他不怒自威的气场震慑到,讨好地笑了声,不再说话。
演员就位,重新拍摄。
安宁公主气势汹汹走进院中,清荷开门迎出去,行礼,安宁公主捏着她的下巴打量,怒啐“狐媚害人”。
二人目光交汇,安宁眼底浮起嗔怪与怒意,冷然扬起手掌,顾辞年拿过喇叭,直接替林以平喊了“cut”。
倪布恬和关荷又走到监视器前。
林以平给她们看了回放,“这遍还可以。”
顾辞年依旧在一旁闲散地转笔,等林以平点评完,他懒懒起身,眼尾一抬,正色庄容道:“安宁那个耳光情绪饱满,表现不错。清荷反击的那个,张力不够,还可以更好。”
他偏头看向倪布恬,眸光深深,半笑不笑道:“重拍一条吧。”
关荷:“……”
倪布恬:“……”
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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