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云翳城停留了两天,长星再次返回了秀水山。
笼罩在秀水山上的阴煞之气已经不见了,镇子外面的临时安置点,紫霞门的弟子,正在积极地帮助居民去除阴煞之气,已经调养好的居民,也已经返回镇子了。
其实,紫霞门打算将他们迁去别的城镇,是他们自己不愿意离开,长星一直不能理解,可看到孟家老宅时,心里却有些明白了,或许这就是根吧。
长星推门而入,院子里因为刚施过法,还残留着纷杂的气息,长星径直往翠汐阁而去,阴煞之气已完全去除,洞穴.里又有灵气溢出,长星扬手设了个禁制,将洞口封住。
转身出来,院子中荒草丛生,屋檐下蛛丝网结,长星一边走一边施展净尘术,将倒伏的花木扶起,将乱生的荒草去除,待将整个宅院修缮一番,长星又设了个禁制,将整个宅子都罩在其中。
过去的终归已过去,该继续的还要继续,过去已不能改变,不如勇往直前,长星突然转身,向秀水湖而去。
秀水湖一如往昔,夕阳罩在湖面上,半江碧绿半江金黄,微风拂过,波光粼粼。
长星略一探查,提步进入湖中。
湖水清透,长星一直向湖底潜去。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探查秀水湖了,湖底不大,长星神识一扫便知全貌,但她依旧一寸一寸地仔细搜寻过去。
将所有地方搜寻完毕,也没有找到什么可疑之处,长星正要出水面,却突然觉得,似有一股水波激荡,随即,便感觉周身湖水似发生了变化,水依旧是水,但神识探出去,却不见湖岸。
长星心中一喜,急忙向上游去,一个挺身出了水面,不禁微微呆愣。
眼前哪里还有秀水山!
她此时正立在一片宽阔的望不到边的湖面上,远处青山隐隐,有风拂过,耳边传来落叶的沙沙声。
这里是绝灵谷!长星高兴极了,身形一跃就想上岸,跃了不过一丈距离,却猛地又摔进水中,水花四溅,倒让她狠狠呛了一口水。
她忘记这里没有灵气了,她身上避水宝衣已经失灵,体内灵力更是无法调集,长星只好向岸边游去,好在她水性不差,不过小半刻钟,便已上了岸。
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环境,长星难抑心中激动,她飞快地将裙摆上的水随便拧了拧,便向后山跑去。
后山,那里是族人生活的寨子,那里有圣主妈妈、有春来,有妥力……
长星一口气跑进寨子里,竹屋房舍寂静地矗立着,似在等待归来的游子,但没有炊烟,没有人影,有的只是一片静寂无声。
“春来!”长星猛地推开了左边一间房舍,屋门大开,里面除了桌椅板凳,空空荡荡。
长星又快速奔去另一间房,猛地推开:“艾婆婆!”
回应她的依旧是令人窒息的安静。
长星疯了似的跑遍了整个寨子,推开每一扇门,呼唤每一个人,最后,她筋疲力尽地跌坐在地上,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那些曾经活生生的人都消失不见了。
忽然,身后隐约传来脚步声,长星猛地回头。
身后的道路上,走过来一个人,体格健壮,身上破破烂烂,穿着不知是兽皮,还是麻袋的东西,半张脸都被胡子遮盖,看不清楚长相,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长星。
不是寨子里的人。
“你是谁?”长星边问,边从地上爬了起来。
那人却不说话,双眼依旧死死盯着长星。
长星瞬间警惕起来,她小腿处绑着那把锋利的匕首,如今没有灵力,真要打架,赤手空拳可不行。
“你……”那人似乎很久没有说话了,一出口声音嘶哑,张了几次嘴,才又继续道:“你……是……九姑……姑?”
长星愣在当地,九姑姑?孟家的人?
“你是……”长星仔细查看半晌,完全认不出,唤她九姑姑,那就是“佳”字辈的……
“九……姑姑……”长星还在想,那人已呜咽出声:“我……是……佳亭……啊!”
孟佳亭!那个小胖子!
孟佳亭已再也忍不住,双手覆面,缓缓蹲下身,嚎啕大哭起来。
“佳亭!”长星也红了眼圈,蹲下身抓住了孟佳亭的肩膀。
良久,天色已黑透,二人才平复了心情。
长星本想施个火球术,一出手,才又记起不能调用灵力。
孟佳亭已示意长星跟上,快速向寨子外的山上走去。
半山腰有一处山洞,孟佳亭让长星在洞外等着,轻车熟路地钻了进去,不一会儿,就见他又举着个火把出来。
长星跟在孟佳亭身后,钻进山洞,一条不太长的通道,里面有一个三丈来宽的山洞,洞里有简单的生活用品,应该是孟佳亭的居所。
长星先把自己这几十年的经历大致说了,又道:“你呢,如何会在这里?慢慢说,我不急的。”
孟佳亭眼圈又红了,却没有再哭,只是捡起一边的木棍,快速在地面书写起来。
他写完一地,就抹去,然后再写一地,再抹去,如此反复,才将这几十年的经历诉说清楚。
原来,当年骷髅兽袭击孟家时,是三哥长空,趁乱将他藏在了秀水湖,而他钻出水面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
不过,他当时进来的地方,是一间地宫,困了几十年,前几年才从地宫中出来,山下那些空屋子,他觉得瘆得慌,也不敢住,只敢在这半山腰挖洞居住。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绝灵谷屡有外界修士进入,孟佳亭却一直不知道。
可是地宫?她在绝灵谷生活那么久,并不知道什么地宫啊?
“你说的地宫在哪里?”长星已问道。
“进……不去!”孟佳亭摇头,长星通过他的肢体语言和表情,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是,他出来后,就再也进不去了。
这倒是奇怪,不过今日天色已晚,待明日天亮再说也不迟。
第二日,天一亮,孟佳亭已带着长星往寨子中走去,进入寨子,又一直向前走,长星突然明白,孟佳亭要去哪里了,因为这条路往前,就只有一个去处,圣主的居所。
青石铸就的院落,青石铸就的高台,长星轻轻抚摸这高台,莲生是被圣主泉灵养大的,小的时候,就是在这座院落里长大的,这里的一砖一瓦,她都再清楚不过。
长星的眼圈突然红了,空气中,似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长星浑身一僵,喃喃低语:“圣主妈妈?”
孟佳亭不解地看着长星,眼里满是疑问。
长星冲他摇摇头,勉力按捺一下情绪,问道:“你说的地宫在哪里?”
孟佳亭很是疑惑,却没有发问,只带着她向院子正中的高台走去,连比划带叙述,半晌,长星弄懂了,他是从这高台上面出来的。
长星提步上了高台,高台也是青石铸就的,上面只有一只空的座椅,这是圣主的宝座。
长星站在高台上先环顾四周,没有发现,这才又至座椅上坐了,也学着记忆中圣主的样子,将双手放在侧边的扶手上。
手底传来玉石的沁凉寒意,长星轻轻摩挲着扶手,脑中却突然传来一声呼唤:“莲生!”
长星一惊,下意识唤道:“圣主妈妈!”
然后倏地站起身,四处寻找,可刚才那声音,竟如幻觉似的,再也没有出现。
一旁的孟佳亭,已是满面惊诧:“九......姑姑,你......”
“你不用担心,我没事。”长星一边说,一边焦急地四处寻找。
找了一圈,都不见异常,长星这才停住脚步,目光看向高台上的座椅。
长星急忙又回到高台,重新坐到座椅之上。
圣主妈妈的声音,再度出现在长星脑海:“莲生,你回来了......我终于等到你了。”
长星已完全顾不得孟佳亭了,圣主妈妈的声音缥缈如游丝,随时都会消散。
“我回来了,莲生回来了!”长星忍不住泪眼婆娑,双手紧紧握住扶手。
“你能在我消散之前回来,我真的很欣慰。”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我没能快点回来......”长星已泪流满面,既紧张又慌乱。
“你不要伤心,我们即便消散,也还在绝灵谷中,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长星忙闭口不言,一个劲地点头。
“绝灵谷存在了四万多年,谷中每个人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陪伴圣女,我们其实和这里的每一棵树,每一株草,每一滴水,都是一样的,可是我们丢失了圣女,自然便要回归本身。”
长星听糊涂了,但是她不敢发问,她能感觉出来,圣主妈妈已经是在极力坚持了,她害怕一打岔,她就会突然消失。
“莲生,还记得......那个叫顾承天......的人吗?”
顾承天?!长星不明白,圣主为何会在此时提起顾承天,却还是急急点头:“记得!我记得!”
半晌,却没有声音再传来,长星有些不安地唤道:“圣主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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