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华洲,飞仙堑,紫霞门临时驻地。
顾承天双唇微抿,一贯淡漠的眼中竟透出一丝隐隐的希冀,固执又坚定地看着明法真君。
明法真君看着自己钟爱的徒儿,深深叹息一口气,道:“承天,上次你已经下去过了,根本无法下到底部,更何况现在飞仙堑的情况和那时相比,罡风雷暴虽没有太大变化,可多了许多游离禁制,而且这些游离禁制,有越来越多的趋势,这段时间,我们已经折损了三位高阶修士了,为师实在不想你去冒险。”
明法真君说着,从怀中取出几枚形如卵石的五色珠子来,摩挲片刻,又道:“飞仙堑底,是一定要下去的,好不容易和东炎洲取得了联系,我们必须在这半年内,将这些阵珠埋入飞仙堑底,否则,传送阵就不能架设。可要如何下去,还要从长计议……”
立在一边的清扬真人也是劝道:“是啊,师弟,师尊说的对,如今这情况,就是元婴修士也没办法,你……你也该醒了!”
清扬真人说着,语气里已隐隐带了怒气。
自那次,他将几乎成空壳的顾承天,从飞仙堑崖边带回后,就召来许安详细问询,得到顾承天默许的许安,将他所知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
清扬真人虽对自家师弟的痴情,十分怜惜同情,但却一直不认为孟长星就是莲生,那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自家师弟一直坚信莲生就是孟长星,清扬真人只当是顾承天受了刺激魔怔了,可如今三四年过去了,师弟不禁没有清醒,还愈发的沉迷了,一直坚信那个孟长星还活着,师尊现在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师弟却心心念念只想着儿女情长,这样如何对得起师尊对他的栽培和厚望?
明法真君却轻轻唤了一声:“清扬!”
清扬真人也觉自己情绪有些过激,遂住了口,不再多说。
“师兄。”顾承天终于有了反应,看向清扬真人,面色和缓:“师兄说的,我都明白。”
“我自幼在揽月峰长大,得宗门庇佑,师尊教导,师兄呵护,承天心内感激万分,我虽不理俗务,可也知道,如今两洲互通功在千秋,利在当代,是全界修士的福祉。”
顾承天停顿片刻,才又道:“世人如何,和我无关,我自修我的道,即便不能飞升,也是道之所道,我要下飞仙堑,是为着我的本心。”
明法真君眼中有欣慰、有惊喜、又有无奈,最终化作低叹一声,道:“你先下去准备,今日天色已晚,明日……”
这意思,师尊是要答应了!清扬真人心中一惊,不顾明法真君话还未完,急忙唤道:“师尊!”
明法真君却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后,面带笑意对顾承天道:“你先去吧,养精蓄锐,做好准备,明日你就下去一探。”
顾承天面色不变,行礼向二人告退。
清扬真人看着顾承天飘逸出尘的背影,一时回不过神来。
明法真君看着略略摇头:清扬还是悟性差了点,不过像承天那样悟性、心性的人,这世间只怕再也难找出一个了。
片刻,清扬真人终于回魂,看向明法真君:“师尊!您为何就答应了?顾师弟,他,他这是胡闹啊,您老怎么也不劝劝他?”
明法真君儒雅的面容上浮起一丝微笑:“怎么劝?承天才是真正的修士,至纯至性,我们差他远矣,若是放在天地异变前的环境中,他只怕都已飞升了。”
说着,又轻轻叹息一声:“你是好心,为师明白,承天也明白,只是甲之砒。霜,乙之蜜糖,他自有他自己的道,你也不用过于担忧。”
“可是,师尊,飞仙堑里实在危险,万一……”清扬真人还是放心不下。
“若有万一,那也是他的命数罢!你要知道,天道自来平衡,他拥有远超于其他人的悟性、资质、能力,必定会有相应的不足与苦难。”
清扬真人点头,表示赞同:“确实,师弟自修行以来虽一直顺风顺水,修炼速度远超他人,可也真是多灾多难,不受伤倒还好,一受伤就几乎致命,自他筑基后下山历练开始,已经好几次了……”
“那都不是根本。”明法真君摇摇头,又道:“承天苦难的根本是情劫。”
“情劫?”清扬真人疑惑:“师尊,除了飞仙堑那次,是和孟长星有些关系,其他几次好像都和她没什么关系吧?特别是那次我在天意境附近山洞,救回顾师弟,孟长星当时还在天意境中,还有顾师弟筑基后第一次下山那一次,孟长星还未出世呢。”
“我们只能看到结果和表面,内在的联系我们却不得而知,再说,承天第一次下山历练,重伤而回,虽不是为了孟长星,却是为了莲生。”
“莲生?这和孟长星又有什么关系?情劫难道不是只针对在一个人?”清扬真人不解地咕哝,随即一惊:“难道?难道她们竟真的是一个人!”
清扬真人一向沉稳,这样一惊一乍的时候,还真少见,明法真君不禁摇了摇头,道:“你直到今日才肯相信吗?”
“这怎么可能?”清扬真人已彻底放弃了形象,一把揪住明法真君的衣袖:“师尊,人死怎么可能复生?而且还是坠下飞仙堑后复生?”
明法真君面对自家徒弟的反应,抽了抽嘴角,无奈地拽回袍角:“你问我,我问谁去?我也不能相信,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谁又能全知道呢?”
东炎洲。
萧隐出马,一个顶两,长星不知道他是如何说服师尊的,反正,第二天简阳真君同意了长星下飞仙堑,不过却不能自己去,要和萧隐一起去。
这已是极大的让步了,长星一口答应下来,简阳真君又给了她一件伞状的防御法宝。
看着站在堑边相送的众修士,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是一副“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表情,长星就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发笑,不过在看到简阳真君一脸正色的模样,又深深忍下了。
一番告别之后,萧隐拉住长星,周身气息一变,瞬间从他体内飞出几道剑气环绕在他们周身,身形一动,一跃下了飞仙堑。
下行不过数十丈,长星已脱离了萧隐的保护,独立悬停在一处崖边,打量着飞仙堑。
距离长星离开,已是将近四年的时间了,堑内的罡风雷暴,并未因为时间的推移而继续变弱,这和当初长星的推断,还是有很大差距的,而且,堑内不断有游离禁制闪现,这些游离禁制长星是第一次见,它们随机出现,没有规律、也没有特定的时间和地点,突然出现,卷走它周围的一切。
不远处,一道雷暴正在迅速成型,长星和萧隐急忙向旁边避让,却突然凭空出现一个游离禁制,如同张开的血盆大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道雷暴吞噬,又瞬息闭合,消失不见。
长星面色有些凝重,行动起来更加慎重。
萧隐在前,长星紧跟其后,也许是二人都与胤日神君有关,虽惊险,却总能化险为夷,先开始萧隐还要多多分心看顾长星,后来才发现,长星应付的游刃有余,也就渐渐放下心来。
大半日时光,二人终于安全地抵达了距离底部五十丈处,这里就是修士们能到达的最低高度。
找了处崖壁凸出来的怪石,二人借力稍微休息一下,才又动身往下行,果然,下面的罡风雷暴比上面不知多了多少倍。
而且周围气压也猛然加大,长星只觉似有一只大手,狠命攥住她的身体,想要把她捏碎,体内的鸿蒙元气快速运行,这种压力才渐渐缓解。
萧隐情况却不乐观,他面色已是铁青,身体变形程度,肉眼可见。
“萧师兄!”长星喊道,她已察觉出,这里的压力对修为不同的人,应该也是不同的,修为越高,压力越大,所以,萧隐此时承受的压力要比她强的多。
“我……没事!”萧隐说的很艰难:“继续……下行,我还……撑得住……”
长星点点头,手中天雷频频发出,将他们周围的罡风雷暴一一击散,萧隐此刻要全身心对抗压力,她相对轻松的多,防御方面她就要多顾及些。
长星没有雷灵根却能施出雷系法术,完全是因为她重塑身体后,经九层天雷淬体后得的意外之喜,但终究和雷灵根不同,她在飞仙堑外的时候,掌心落雷释放出来的效果大不如在飞仙堑的时候,心中明白,落雷术八成是和飞仙堑有关,所以,就一直没再使用,果然,今日进入飞仙堑,落雷术施展起来,倒是一次比一次强劲。
长星正劈的欢,她身后却突然出现一个游离禁制,长星急忙闪避,却已是迟了,眼看着半个身子就要被罩进去了,萧隐已出手如电,一把将她拉至身前,长星一截裙摆来不及脱离,已被禁制吞没,化作齑粉。
长星没有防住,鼻尖撞在萧隐胸口,生疼,忍不住抚上鼻子,皓白的手腕上却印上一滴鲜血,这不是自己的血,长星不由抬头,只见萧隐面色扭曲惨白,口中鲜血如喷涌而出的洪流,不禁大惊:“萧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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