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遗忘反而比记得更好,当昆古尼尔被零号毁掉的那一刻,那些被消除的记忆都出现在了人类与龙族的脑海之中。
最开始,是关于昂热和安德的记忆,被死侍打伤的校董颤抖着,回想起了自己的愚蠢,卡塞尔的学生迷茫地抬起头,才发现校园中梅涅克的照片早已变成了一位带着眼镜的儒雅老人。
末日派中的科学家伏跪在地上,他们这才明白龙王力量的恐怖与自己的愚蠢,泪水从眼角留下,状若痴狂。
华夏的龙裔们载歌载舞,对亲人记忆的恢复欣喜若狂,但下一个瞬间,他们都呆滞了下来。
那存在于龙族血脉中最古老的记忆出现在了他们的记忆之中,曾经被奥丁所消去的记忆出现在世界上每一种生物的脑海中,他们在那一刻,不约而同地看到了过去的王者:
黑王,尼格霍德。
路明非捂住脑袋,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眼前早已是一片模糊,他曾经以为黑王是一条安德那样的巨龙,有数千米那样巨大,张开的双翼足以遮蔽天空。
但现在终于明白,他错了,错得很离谱。
过去零号向他展示过的景象又一次在幻觉中出现,那头被钉死在山峰之上的巨龙又一次显现出来,黑王的身躯倒在巨峰之上,但此刻在恢复记忆的路明非眼中,那已经是另一番景象。
那趴在山峰上的,并非一头长着鳞片的巨龙,而是某种类似软泥怪般的东西,他有着类似巨龙的,双翼四足的外形,肉体却好像没有骨骼般地波动着
黑王的皮肤变成了如同沥青般的液体,黑色的液体在体表涌动着,无数种生物的骨骼在其中翻涌,整条黑龙就像是史莱姆般的聚合体,不断地分裂,又不断地重组着。
在路明非的注视中,一块粘稠的肉体从黑王身体中分裂而出,变为类似于龙的样貌,下一秒,那新生的龙族便又被黑王所吞噬,重新回到了母亲身体之中。
无数的人类前仆后继地冲向黑王,心甘情愿地被黑王所吞噬,他们带着视死如归的微笑奔向黑王,心甘情愿地献身于此。
黑王发出了恐怖的怒吼,黑泥一般的身体蠕动着,旁观的路明非瞪大了眼睛,他看到了黑王那烂泥般的肉体在扭动着,努力地躲避扑来的人类。
黑王,在逃?
伴随着黑王的吼声,那些如同黑泥般的肉块掉落下来,显化为一头头样式各异的龙族,那些龙兽们张牙舞爪地向着人类扑去,人类群中立刻站出来几个强大的混血种,带着石质的武器冲向了龙兽,三下五除二便将它们斩杀。
在龙兽被杀死后,人类又开始那与自杀无异的献身行为,他们唱着豪迈的歌曲,聚集在一起,向着黑王发起了最后的冲击:
“青铜的王者啊,
给了我们火与金;
大地的王者啊,
为我们劈开道路;
海洋的王者啊,
给予我们甘甜的水;
最后是那天空的王者,
赐予我们自由的契约。”
千千万万的声音汇聚在一起,他们用路明非听不懂的语言唱着一首粗粝的歌曲,曾经他们用这首歌曲来祭拜神明,而现在,他们要唱着这首歌……弑神!
“万物之母,龙族之王,分裂的唯一之神!”人类异口同声地说道,他们在狂笑,哪怕被黑王所吞噬,承受着钻心剜骨的痛苦,他们也在笑着。
“我们要来杀你了!
混乱的精神,
将你拖入沉睡。
驳杂的血脉,
让你身体腐朽。
睡吧,睡吧!
再也不要来找我们。
今天之后,神便不再唯一!”
在这一刻,路明非终于看到了被封印的历史真相,黑王发出了哀鸣,声音震碎了身下的山峰,黑龙与人类一同坠落向下方的深渊。
无数人类的尸骨堆积在黑王的翅膀上,让他不堪重负,黑色的龙翼伸向天空,就这样向上延伸着,想要抓住太阳,那如同天柱般的羽翼突破云层,却最终无力地掉落而下。
那日,黑王尼德霍格落入深渊之中,黑泥般的身体融化于冰海之中,化为了无数的泡沫消融,神的时代结束了,世界上不再有唯一的神明。
“诸神黄昏之时,尼德霍格从尼福尔海姆中飞出,在死亡的大地上翱翔,”零号的声音从路明非耳边响起:“无数死去之人的骸骨堆积在他的双翼上,最终压垮了黑色的巨龙,让他再一次地坠入深渊。”
“这便是人类对这次战斗最终的记载,因为他们都忘了。”零号感叹着,天空之上,一柄长枪从天而降,刺穿了黑王已经开始融化的尸体。
随后便是无数的龙族从天而降,展开了又一轮的恐怖杀戮,他们撕扯着那些沐浴过黑王之血的人类,最终一切寂静下来,只剩下无数的骸骨记录着这里的一切。
在那之后的数千年中,这片海域始终是深沉的黑色,冰海下的尸骨无人问津,也再无人知晓他们那辉煌的过去。
冰海上的北风吹起路明非的身体,让他如黑王一般,从天空中坠落,但路明非毫无动作,只是呆滞地让风吹起自己杂乱的头发。
直到黑暗将他吞噬。
路明非的眼前逐渐恢复清明,刚才的一切就像一场梦,他看向旁边,安德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里的贪婪者,三米多长的锤身随着他的手指转动着,轻松地就像是路明非在课堂上转笔。
“地方还是太小了,施展不开啊。”安德感叹了一句,手中那比人还大的锤子缓缓缩小,变成了一把合适人类使用的短杖:“看起来你已经醒过来了。”
“我看到了,很糟糕的东西。”路明非结结巴巴地说道:“当年历史的真相,还有黑王的真身什么的。”
安德摆摆手:“不要再说下去了,有些事情让我亲眼所见比较好。”
说着,他指向旁边,温柔地对路明非说道:“现在,去完成最后的契约吧。”
在那里,红玫瑰花瓣构成的海洋中,零号安静地跪在那里,看到路明非转过头来,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以你四分之一的生命为代价,杀死我这个最后的龙王吧,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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