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安德与神明交手的瞬间,他便发现自己处于劣势之中,他手中的权柄不过是世界树的分支,比不过神明所有的树干。
但战斗从来不是扳手腕一般的角力,面对神明的强大,他所能做的事情,便是用自己的方式走出一条合适的道路。
“准备一下吧,现在需要你用凡人之身直面神明了。”安德平静地对路明非说道:“世界能不能活下去,就看这一次了。”
“我感觉德叔你在忽悠我,就像当年你自己说的那样,用拯救世界忽悠冒险者去帮你屠龙。”路明非挠了挠脑袋:“虽然我也不讨厌就是了。”
“少废话,”安德一把抓住路明非的肩膀:“向上看,你看到了什么?”
路明非抬起头,上方是一片漆黑:“额,黑夜给了我黑的眼睛……”
“哦对,我都忘了你看不见。”安德叹了口气,随即打了个响指,一副图景出现在路明非面前,那是上方魔网中两头巨兽的缠斗,路明非看着撕咬着神明的黄铜巨龙不明所以地感叹道:
“德叔,你好大啊!”
“别开黄腔,”安德又赏了路明非一下,没好气地说道:“你看那个发着光的大萝卜,那就是最终的BOSS。”
路明非看着有点像是触手怪的神明,点了点头问道:“所以……”
“你要知道,不同物种的时间观念是不一样的,”安德指着神明说道:“你看那个家伙,是个木头的形状,而树木对外界的刺激是极其不敏感的。”
逍遥游中写道,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以八千岁为秋,对于树木类型的强大生物来说,他们的时间总是缓慢的,让这些生物有着足够的时间感受那一点点外界的刺激。
“但你是人类,你们总是把脑子的百分之八十用来做一些没有什么事情,”安德敲了敲路明非半透明的小脑袋:“比如回忆初恋身上的香水味啦,或者记住某天在超市里听到的歌曲。”
“你的脑子里,有太多那家伙不需要的东西,那会扰乱他单纯的感觉器官,”安德将手指张开,笼罩在路明非头顶:“所以他会删掉那些没用的东西,只保留最单纯的感觉与情绪。”
“那种动静会很大,所以我们能够趁机回到你的身体里。”安德微笑着分析道:“想要向好的方向改造人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对他来说也是个精细活。”
“这时便是机会,你需要尽可能地干扰他,为我创造机会。”安德把手收回,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
“这才是你需要做的事情,就像游戏里的古神,你需要在他的耳边不断地低语,让他感受从未有过的感觉,最终陷入疯狂……”
安德笑得有些阴森,路明非却指了指自己的脸:“德叔,你确定吗,这种事情是不是找个章鱼脸来更加合适,我又不是尤格萨隆。”
“相信自己,因为我就在你旁边。”安德收起了嬉笑的面孔,正经起来,随着他心念一动,物质世界与魔网中的黄铜巨龙都开始放松了抵抗。
神明伸出无数根须,将巨龙缠得结结实实,而在物质世界中,世界树上一颗黑色的果实正在逐渐涨大,在那里,有着神明为自己选定的肉体。
在如同子宫般的肉壁中,路明非的身体被树根缠绕着,下半身已经木质化,变成了树木的一部分,但两只眼睛却还半睁着,直愣愣地看向地上的根须。
忽然,他的眼中亮起了金色的光芒,神明抓住几乎降临在了他的身上,只是转瞬间,黑色的鳞片就开始在他的身上蔓延起来,路明非正在被改造为合格的躯壳。
但下一秒,他的嘴巴张开,一个慵懒的声音从其中传出:“你看,我都说了,他的动静会很大。”
而就像是表演双簧魔术一般,路明非自己的声音也从口中传出:“但德叔,你确定这样能行吗?”
此刻,路明非的脑海世界中,安德与路明非站在一起,看着面前散发着光芒的“大萝卜”。
虽然路明非很不想这样形容,但不得不说安德描述得还挺形象的,就是这根萝卜的须有些多,看来有些太老了。
他们正在一片雪原上,远处神明那如同大萝卜般的声音链接着天地,根须在周围肆意地飘荡着,唯有那树干上的脸偶尔会做出一点细微的表情。
那东西甚至比楚子航都面瘫,路明非甚至看不出来他嘴角微微的抖动究竟是代表了愉悦还是悲伤。
“但他怎么不过来,被吓到了?”路明非看着远处的神明,很不给面子的问道。
安德拨开脚边的雪花:“因为他正在改造你的大脑,清除一些没有的驱动程序,顺便重装一下系统。”
随着雪花被拨开,路明非看到了雪下的冰层,点点瑰丽的宝石被锁死在冰层之中,散发着迷人的光泽,那是路明非这短暂时间中所得到的感受。
他看向一枚温暖的橙色宝石,随便弥漫起鸡汤的香气,那是母亲曾经做过的饭菜,是他宝贵记忆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红色的宝石是当年他心动的回忆,白色的是他阅读书籍留下的些许感悟,紫色的是暧昧的记忆,他们都不过是路明非的人身很小的一片缩影,但他却不愿意忘记这些东西。
“用比较容易理解的话来说,你这台电脑配置不错,可惜里面装了太多乱七八糟的程序,导致内存占用过多,所以他正在重装系统,顺带把你珍藏的小电影都删掉。”
安德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随即说道:“现在,开始回忆你那些最珍贵的记忆吧,这样或许能为世界的毁灭争取一点时间。”
路明非看着下方的冰层,其中的宝石闪闪发光,但在更深层的下方,黑色的根须正在生长蔓延,将这些如宝石般的回忆一个接着一个地摧毁。
“所以,加油吧,”安德扇动着翅膀飞了起来,现在他要以灵魂,去对付同样是灵魂状态的神明了。
黄铜龙向着远方飞去,声音却还在路明非耳边回荡着:
“我会给你争取一些时间,你最好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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