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的骄阳下,一个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身着军装,小脸上带着严肃的表情,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进行着队列训练。
在队伍的最后排,两个男孩站在一起,一个看起来有些瘦弱,另一个则长着一身肉,两个站在一起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该死的,说好的夏令营呢。”
年仅十二岁的路鸣泽一动都不敢动,太阳晒在身上,他感觉自己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汗浸湿,胶鞋和军服刺鼻的气味让他暂时失去了嗅觉。
“稍息!立正!”
“休息!”
伴随着铃声与教官的指令,路鸣泽无力地瘫在地上,马上就被滚烫的地面热得跳了起来。
“老哥,扶我一把。”
路鸣泽无力地向自己身边的堂哥:路明非伸出了手,在路明非两手用力之下,从地上爬了起来。
“早知道就不来了……”
“但咱们也没法跑了。”
路明非苦着脸,自己这个胖堂弟还能靠脂肪垫一垫,自己这小身板也有点扛不住了。
“路明非,你说那个德叔到底是干啥的,直接给我们送军营里来了。”
路明非一瘸一拐地到一边拿起水壶,灌了一大口水,回想起这段时间的经历。
在小学毕业后,一个奇怪的大叔突然来到了自己家,笑眯眯地摸着自己的脑袋,告诉自己他是自己的远房亲戚。
这位名叫路安德的大叔原本在外国做生意,近年来生意还不错,于是让自己的父母过去接手,而他自己则打算回闽州修养一段时间。
而对于可怜的路明非,他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会被寄养在叔叔路谷城家里,陪着与他同龄的路鸣泽一起长大。
如果是这样也就算了,毕竟这位路安德叔叔出手实在大方,直接出手送路明非了一台岛国产的GBA游戏机。
但在那天的家宴上,那个男人带着恶魔般的笑容,告诉婶婶:
“我给明非还有鸣泽报了一个夏令营,正好让他们熟络一下感情。”
婶婶深信这位来自美国的亲戚神通广大,再加上两人即将上初中,这个暑假没有什么作业,因此便答应了。
路明非本以为这个夏令营是那种带着人游山玩水的旅游团,结果下了飞机就被大巴车接到一处军营里,开始了为期一个半月的军训。
这时候,后知后觉的路明非与路鸣泽才发现自己被坑了,这是个军事夏令营!
两个人骂骂咧咧地参与到了军训里,两周的队列训练,两周的体能训练,两周的枪械训练,夏令营的时间表排得满满当当。
不过虽然路明非与路鸣泽对军训怨声载道,但有两件事他们很喜欢:
一是这个夏令营可以玩真枪,以后还能打火箭弹,玩迫击炮;
二是伙食是真的很不错,大块的牛羊肉,有时还有海鲜,配合高强度的训练让瘦弱的路明非多了些肌肉。
当然,让这两位坚持下去最重要的原因还是……
“你们两个没事吧?”
一个留着短发的女孩走了过来,她叫苏茜,比两人大一岁,现在在北平上初一,也来参加了这次的夏令营。
不知道为什么,苏茜一直很关心二人,让路鸣泽产生了某种误会。
“没事,没事,苏茜姐,我身体好着呢。”
路鸣泽这个小胖子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发出清脆的响声,以彰显自己的坚强。
最重要的原因是一起军训的女孩子颜值都不算低,十一二岁的男孩子已经有了些青春的懵懂,自然不愿意在女孩子,特别是自己喜欢的女孩面前出丑。
另一边,在军营的一处房间内,一位穿着军装的中年人正在与安德聊着天。
“路老,你放心,我让我女儿去看着他们了,应该不会出事。”
“没事,男孩子使劲练就是了,那个小胖子不是混血种都能跟得上。”
安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带着谷物香气的苦荞茶安德很喜欢,主要是不像其他茶水那样苦涩。
面前的这位军人是这处夏令营的总负责人,也是苏茜的父亲。
这位算是苏家的分支,是苏钰的后代之一,当年与蛇岐八家的战斗中,华夏的混血种家族大都被拆散,随着军队或是平民流落到各地。
这位苏上校算是军人家庭出生,当年也是有关部门的一把好手,但后来受了伤,只能退役下来,到了二线。
这处夏令营是专门为了有关部门专员的孩子准备的,来训练的都是混血种,培训的科目也五花八门,让这群屠龙预备役能够提前见识到现代武器的厉害。
“那孩子有些胆小,记得给他多练练。”
安德强调道。
对面的军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但脸上的一道伤疤让他的笑看起来有些狰狞。
“您放心,这个夏令营可是专门给龙裔和混血种准备的。”
两人相识一笑,而路明非不知道,之后等待他的究竟是什么。
一个月后……
路明非和路鸣泽的皮肤色号明显深了好几度,路鸣泽原本肚子上的游泳圈也小了些。
两人笔直地站在那里,整个人的精神焕然一新,神态里有了几分军人的影子。
“今天带你们玩个游戏!”
路明非听着教官有力的嗓音,突然打了个寒颤,上次教官这么说的时候,带着全班人来了一个四百米障碍跑。
那天路明非双腿打颤,浑身像被碾过一样,他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宁跑五公里,不跑四百米。
教练带着队来到了一处水坑前,他举着一块方形的东西,上面有个引线。
“现在我手上是一块五百克的TNT炸药!”
他只用了一句话就让所有人都精神了起来,教练点燃引线,把炸药丢进水里。
“全体都有,卧倒!”
路明非趴在地上,以为今天是来见识一下炸药的威力,这可没什么意思,昨天可是去开了坦克的。
轰!
伴随着地面的震动,水柱冲天而起,把趴在地面上的人浇了一身水。
“起立!”
“都看到威力了吧,我们等一下就用它来玩击鼓传花!”
教官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最恐怖的话,路明非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荒诞与疯狂。
“会死的吧……”
“谁在下面讲小话?”
教官的眼神扫了过来,路明非打了个寒颤,默默地闭上了嘴。
“规则是这样,引线能够燃烧三十秒,我这里有个计时器,每秒会打一次。”
“你们三十个人围成一个圈,顺时针传递炸药,最后一个人把炸药丢到水里,如果不这样做,所有人都会被炸弹炸死。”
“拿到的人记得报数。”
“听明白了没有!”
教官解释着规则,一旁的路鸣泽却坐不住了。
“报告教官,这会死人的。”
教官脸一黑,停顿了一下说道:
“夏令营有死亡名额,今年的还没满。”
这种话对于十一二岁的孩子来说还是有些太过沉重了,现场呈现出一种恐怖的寂静。
教官又吼了一声:
“听明白了没有?!”
在经历了一个夏天的训练后,这群孩子条件反射般地喊道:
“听明白了!”
“好,现在来围着这个水潭排成一个圈。”
另一边的哨塔上,安德与苏上校并肩站在一起,安德举着望远镜看着正在排队的路明非等人。
“你们还真会玩,炸弹传花练胆量。”
一旁的苏上校站得笔直,看着自己的女儿,点了点头。
“路老,这种形式是我们从外国学来的优秀经验,一般用于特种部队的培训。”
安德通过望远镜看着路明非与路鸣泽两个人,那小胖子的脸上肉眼可见地写着“从心”两个字,而路明非看起来镇定,其实腿已经不受控制地抖动着。
这两个孩子排在队伍的最后一排,如果炸弹传递的顺序没错,他们会是最后两个拿到炸弹的人,也在最危险的两个人。
夏令营刚开始的时候,队伍最后面有一片阴凉处,路鸣泽拉着路明非就排到了最后面,只为了稍微凉快点。
现在小胖子路鸣泽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还有这一出,当时就该当排头兵。
“都排好了吗?准备开始了。”
教练那中气十足的嗓音又在路明非的耳边响起,他感觉自己好像飘荡在云中,旁边路鸣泽的身躯变得模糊不清。
他看到了一点火光,那应该是教官的打火机点燃了那块炸药,他的思绪飞到了不知道哪里,只看到火焰落到了他的右手边。
“一!”
那是苏茜的声音,这个女孩一直是队伍的排头,训练中的成绩不比男生差。
路明非转过头,看向右手边的苏茜,在他朦胧的视线里看到了两团金色的火焰,正在苏茜的瞳孔中燃烧着。
“你女儿好像觉醒了。”
哨塔上的安德举着望远镜,看向双眼变为黄金瞳的苏茜。
一旁的苏上校愣了一下,也管不得这么多,抓过安德手中的望远镜怼在脸上。
“黄金瞳,看起来这种训练对孩子压力还是太大了。”
如果不是安德强调要给路明非来些特殊招待,苏上校肯定不会在夏令营里开设这种练胆项目,只能说机缘巧合,不知道下面的小龙人们究竟有多少能在压力下激活龙血。
“早点激活也好,多学点魔法。”
安德安慰道,苏茜是龙裔混血种,提早一点觉醒,能够更容易感受到体内血脉带来的魔力,在魔法上的天赋也会更高。
安德与苏上校在哨塔上谈笑风生,而下面的路明非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十五!”
炸药已经传递了一半,离路明非越来越近,他感到心跳在飞速地加快,每一下心跳都变得那样明显。
他感到手指尖冰凉,脑中无法抑制地冒出自己被炸弹炸成一朵血花的模样,又想起之前操纵迫击炮打出的那个大坑,自己会不会变成坑中的一搓尘土。
胸口发胀般地疼痛着,太阳穴鼓胀,在路明非的视野里,那些一起训练的孩子的眼睛中,都冒出了火焰,他们带着不可一世地目光,看着自己,就像巨龙在俯视猎物。
一旁的教官皱了皱眉头,这次训练本来是临时增加的,但效果却出乎意料地好,通过炸弹的传递,这些小混血种似乎突破了某种界限,一个接着一个地觉醒了。
“二十五!”
“二十六!”
那致命的炸弹又一次回来了,路明非已经能够看到引线上的火星。
“二十七!”
又近了一步,路明非急促地呼吸着,打定主意炸弹一到手马上扔到水坑里。
“二十八!”
最后一点了,只要路鸣泽把炸弹给自己,就能结束这荒诞的游戏了。
路明非看向旁边的堂弟,路鸣泽的脸白得吓人,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汗打湿了。
他是这些人中唯一的普通人,如果不是安德担保,他根本不能参加这种夏令营。
而那些觉醒的混血种无意识的龙威也让路鸣泽更加紧张,他几乎要被那种实质般的压力压垮了。
炸药递到他的手上,他想要把炸药递出去,却发现自己的手早已僵硬住,连移动都做不到。
路鸣泽的迟疑让路明非的情况更加恶化,他眼睁睁地看着那炸药的引线已经烧到最后,难道今天就是他的死期吗?
路明非绝望地闭上眼睛,一切已经来不及了,但他预料中的爆炸却迟迟没有发生。
他睁开眼睛,发现一切都静止下来,周围的伙伴,教官,风吹动的草地,天空中掠过的飞鸟。
刚刚小学毕业的路明非被这诡异的景象吓得坐在地上,低声抽泣起来,而那低声的抽泣很快变为了哭泣与喊叫。
在这种光怪陆离地场景下,路明非看起来是那样的孤独。
“没事了,哥哥。”
一个人把他拥入怀中,路明非没有看到他的脸,但本能地感到了一种血脉相连的温暖,他在那个温暖的怀抱中放肆地哭泣起来,随后又沉沉睡去。
零号将路明非放下,走到路鸣泽旁边,嫌弃地看了一眼占用了他哥哥的路鸣泽,把他手上的炸药抽出来丢进了水坑里,随后便消失不见。
当路明非再次醒来,路鸣泽正趴在病床上,肉肉的脸蛋上满是担心。
看到路明非醒了,他不顾一切地扑上来,抱住了他。
“哥,你以后就是我亲哥。”
后来路明非才知道,那时他从路鸣泽手里抢下了炸药,投掷卧倒一气呵成,用路鸣泽的话说,比电影里的武打明星还帅。
教官告诉他,其实那块炸药只有引线是真的,水坑里设置了空气炮,能够模拟爆炸,这一切,就像他说的,不过是一次练胆。
而当时看到的黄金瞳孔,感受到的温暖怀抱,都被小小的路明非记在了心里,就像一场盛夏的梦。
“我*,不亏是路麟城的种。”
苏上校当时在哨塔上罕见地爆了粗口,而安德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可是个偶尔会发疯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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