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昏暗无声,唯有前头的脚步声和他们两人的呼吸声。
或者说……是喘息声。
晏明光的吻比燕危设想中来的柔和却汹涌,这人的双唇还带着些许在阴冷中待久了的薄凉,但燕危却觉得浑身温度都被这样的冰凉点燃了起来。
他下意识便抬手抱了上去,自然而主动地接纳了晏明光的攻势。
那是印刻在骨子里的亲密。
他闭着眼睛,脑海中似乎冒出了一些杂七杂八的画面。那些画面和副本无关,却都是他和晏明光两个人的。画面很模糊很遥远,像是被藏得隐秘的珍宝被撬出了一角,却又窥不得全貌。
上一次登楼的记忆都被强制性地移除,本该全都被封存在晏明光所说的那枚燕子硬币中,可这些散碎的片段不知道为什么还留在他的脑海中,时常被拉扯出一些碎影。
燕危恍惚了一阵,才意识到他们在做什么。
他猛地睁开了眼,望着眼前男人放大的面容,正待抬手,眼前的男人却比他还要怔然地睁开双眼。
他们双唇还贴着,晏明光和他的视线相撞,这人只是愣了一下,第一时间便松开了燕危,往后退了一步。
晏明光看着他,目光停驻在燕危的双唇上,看的燕危耳朵都烧了起来。可没看多久,这人又不等他反应,自己便移开了目光,视线在左右游离,就是没看燕危。
那冰凉的镜片之下,向来淡然无波的黑色双瞳闪过几次懊恼。
懊恼……?
他只是随手撩拨了一下出出气,分明是这人自己亲上来的,结果他还没说什么,先推开先后退先懊恼的反而是晏明光?
燕危下意识抬手,用自己手背的冰凉贴着脸颊的温热,这才降下温来。昏暗中晏明光也看不清他的脸,倒成了他最好的掩饰。
他分明已然浑身都烧起来了,嗓音却在刻意的掩饰下清冽而平静:“冰块,我们睡过吧。”
晏明光偏了偏头,似乎转回来看了他一眼。随后,这人点头。
燕危觉得好笑:“那你这是干什么?晏明光先生,你知道你刚才的动作,单独拎出来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在欺负你吗?明明是——”
明明是晏明光在欺负他。
但这话,纵然晏明光在看不到他烧红的脸颊,纵然他们眼前再没有其他人,燕危也说不出口。
他只好尴尬地哼哼了两声,说:“明明是谁都不敢欺负你。”
随之而来的是一片静默。
晏明光站在燕危身前,垂眸紧紧地盯着他,却也不说话,仿佛刚才那个仿佛迸射而出的冲动举动不是这个人做出来的一样。
前方,林缜已然看着那个女人走到了最底下的一层阶梯。
林缜掂了掂手中的长弓,回过头来抬眼望向他们,喊道:“没搞错吧你们两个?你们用鼻子走路的吗这大半天就走了这么一段!?我都到底了!”
那个女人也睁着那双突出而瞳孔涣散的双眼看过来。
燕危担心让那个女人察觉出他们发现了什么,高声喊道:“你先带这位美丽的女士出去,我刚才闯迷宫的时候手脏了,擦一下。”
“?”林缜摊手,“事儿真多。美丽的女士,先跟我出去吧,让这个死洁癖磨蹭一下,一会我们就去杀你可爱的儿子。”
“美丽的女士”:“……”
待到林缜和女人走出了这间巨大的密室,燕危的眼神在周围游离了一会,这才重新回到了晏明光的身上。
他说:“我们以前难道都这样相处的吗?晏老师,难道以前的你也这么不诚实?”
明明总是下意识做出一些克制之外的举动的人是晏明光,目光总是炙热显露的人也是晏明光,可是每一次总是克制地不往前迈一步的人也是晏明光。
这人要是早在死亡校舍那个副本想起来的时候,就做出刚刚那样的举动,他们恐怕早就……
燕危摇了摇头,甩开脑海中那些不太对劲的画面。
男人终于开口了,低沉的嗓音传入他的耳中:“你还什么都不记得。”
“嗯?”
“我本来想等你自己想起来,”晏明光说,“我们经历过的事情,现在的你没有印象,你只是因为我们在一起过而觉得我们互相喜欢。”
燕危扯了扯嘴角,轻笑一声:“所以你觉得我应该先想起来,有那些曾经的记忆和现在的记忆,和你做这些事情才是合乎情理的?没想到你这么磨磨唧唧,我不在乎那些。”
晏明光只是重新牵起他的手,带着他往这一层又一层高高的阶梯上往下走。
方才他们是故意磨蹭,此刻晏明光拉着他快步往下敢,没过一会便出了这间巨大的密室。
刚一回到那间黑玻璃围着的工具房,林缜便看了一眼他们两人牵着的手,嗤笑一声:“小宠物,你下个阶梯都要人扶?”
燕危给他翻了个白眼。
那个女人似乎有些等急了,看见燕危便往前迈了一步,沙哑的嗓音润着急促:“我们出来了,艾斯会发现的,他发现之后一定会发怒,你们要尽快杀了他!必须尽快杀了他!”
燕危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他说:“这么急干什么?他要是发怒了,岂不是更好?这偌大的城堡,我要找到黑袍人还不容易,他发怒了,我们在观星台等他来收拾我们才是正中下怀。”
晏明光已然带头朝观星台走,燕危让林缜盯着后面,直接跟在了晏明光身后,女人只好悻悻地跟上。
“鱼飞舟刚才用道具和我说,”林缜在后方道,“他和你的善傀碰面了,同行的还有许妙妙,你的善傀和许妙妙合作了,鱼飞舟说既然是你的善傀做的决定,那应该没有问题。许妙妙用傀儡术又造了一个假的薛晚惹了点事,现在观星台那个薛晚已经离开观星台去找另一个薛晚了。”
燕危顿时明白:“他们是在挑拨两个薛晚吧?许妙妙的傀儡术是可以收起来的,薛晚去找,找不到就会一直找,找得到的话,找到的那个就是真正的另一个他。薛晚那个脾气,必然会打起来,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鱼飞舟也是这么说的,他还说,启明星一半的人都去搜刮硬币了,薛晚又带着两个人走,现在观星台只剩一个人了……他们可真是够自大的。”
燕危思索了片刻。
这个女人不是善傀,已经确定是在骗他们了,但真话假话应该是掺和在一起的。
她就是黑袍人的可能性很大,或者她和另一个黑袍人是敌对的。她口中的艾斯肯定存在,否则这个女人其实没有必要做这些。
她想借用玩家的手杀死她口中的黑袍人艾斯,所以她如果是黑袍人的话,那个会愤怒赶来的黑袍人应该是黑袍人的善傀之类的存在,只不过本我和善傀可能有了一些分歧或者冲突。她如果不是黑袍人,可能确实是黑袍人的母亲,也确实想要杀了黑袍人,但她不是傀儡,反倒更可能是这个城堡的另一个主人。
而且她很不想死。
既然她骗了他们,说明她是有恶意的,照着这个女人说的话做只会害了自己。如果不照着做的话……
还能有什么方法?
他们现在获取的信息和线索已经远远超过这个副本里的所有玩家,但是燕危思索到这一步,骤然发现了他们最无力的一点。
他们不知道怎么做是对的,怎么做又是错的。
燕危甚至没有一个判断的标准或者方法。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半张脸都覆盖着干涸的血液,下半身也满是鲜血,每走一步,地上便被她浸满鲜血的裙摆拖出一道血痕。她的步伐很是焦急,似乎当真如她所说,她害怕艾斯发怒杀来,害怕这些玩家动作太慢没能成功,害怕她死了没有人能知道破局的秘密。
拖到地上的裙摆……
燕危动作猛地一顿。他瞧了瞧耳中的对讲道具,说:“鱼飞舟?”
“嗯?燕危,你们出来了?”
“出来了,你现在和我的善傀还有许妙妙他们在一起?”
“对,我们现在躲在观星台旁边,观星台上现在只有一个启明星的人,其他都是被他们抓了绑起来的玩家。你的善傀说,他探查到无组织那群人也在旁边窥探,可能也在找机会翻盘。但我们都没动手,一个启明星的人不难对付,但我们一动手他肯定会通知薛晚。”
燕危眉梢一挑:“那么多玩家都在观星台?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好事?为什么——”
鱼飞舟话语一顿,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熟悉而清冽的嗓音:“燕危。”
是他的善傀。
据晏明光所说,这也是承载着他实力和记忆的硬币化成的。
燕危和自己的善傀说话,根本不用解释太多:“你带着他们,现在就冲进观星台,把那个启明星的玩家扔出来。救出其他被启明星抓住的玩家,找出藏在暗处的余花,和他们商量合作。我不用他们帮我破局,我带着关键npc过去了,黑袍人会追来,我们要和黑袍人正面交手,一会肯定会很乱。”
“我只需要他们帮我们拦住启明星的人,不要让薛晚干扰到我们就行。至于合作的利益,你随意,玄鸟能给的,我都能做主。”
那边只是道:“好。”
燕危收回思绪,看到林缜还在那边悠哉悠哉的。他说:“你能不能严肃点?我们去观星台的路上我们要留意好四周,黑袍人随时可能出现,别到时候受伤了又要鱼飞舟给你转移伤口。”
林缜没当回事:“知道啦。”
燕危又要说点什么,还未张口,动作便骤然一顿。
他似乎听到了四面八方而来的脚步声。
他的感知力在这一刻猛然散开,在走道上延伸展开。
晏明光和林缜的脸色也骤然一沉。
——那是从各个走道上汹涌而来的规律而机械的脚步声。
晏明光拉起燕危的手便道:“跑!!”
“啊?不打吗?”
“去观星台!!”
林缜看了一眼前方已然跑开的晏明光和燕危两人,又看了一眼身旁的这个年迈的女人,身后的走道上已然出现了好些个冲来的恶傀。
林缜学习了一下晏明光刚才的姿势,抓起了女人的手往前跑,喊道:“那我也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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