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还没放亮,灰蒙蒙空气的和远处的云雾连接成一片,看上去说不出的逼仄。
许其然没敢耽误,匆匆穿了衣服下楼开车,一路冲到了桑桥家里。
老式的小区门卫不怎么负责,晚上连铁门也没锁好。
许其然顺着楼梯爬上来,在门前喘了几口气,咚咚咚的敲门:“桑桥,桑桥?开门!”
屋内一片安静。
时间还没到早上六点。
许其然怕敲门的动静惊醒其他邻居,又拿出手机连续给桑桥拨了几通电话。
拨到第三遍的时候。
面前的门开了。
桑桥像是才刚刚从床上爬起来,整个人都透着几分茫然。
他打了个哈欠,朝许其然招了招手:“然哥,我才刚刚睡下,你怎么就来啦?”
这间屋子是很老的格局,客厅里没有窗户。
隐约的光线从卧室里透露出来,将桑桥整张脸照的比纸还苍白。
但除此之外。
桑桥的状态却和一个多小时之前给他打电话时完全不同。
许其然心下猛地一沉,拽着桑桥的胳膊反身关了门,接着径自走到卧室,一眼便看到了放在小桌上的白色药瓶。
药瓶上没有印字,孤零零的摆在那里。
许其然一步跨过去,将药瓶拿起来晃了晃。
很轻,几乎没了重量。
里面的药片全部空了。
许其然一把把药瓶重重掼在了桌面上:“桑桥!你不要命了吗!?”
桑桥身上的睡衣像是偏大了一个号,衬的他整个人越发单薄。
他眼神有些迟疑的移动过来,盯着那只药瓶看了好一会儿,才认认真真的解释道:“里面就剩一顿的药了。”
许其然被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你去栾医生那里看病每次拿的药都有固定数量,桑桥,你骗傻子啊?!”
桑桥:“……”
桑桥眼神飘忽了一下,像是连自己都有点怀疑,好一会儿才道:“这盒不是新开的,是以前家里的。”
桑桥久病自成精,早已经拥有了熟练应付各种心理医生训话套话等一百八十种经验,运用起来不带重样。
许其然实在听不出桑桥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只得将药瓶强行没收走了,压下脾气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桑桥老老实实的在小椅子上坐下来,手和脚都摆的很整齐:“感觉挺好的,不想砍自己也不想砍别人,请长官放心。”
许其然:“……”
许其然能放心就有鬼了。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从袋子里取出来的路上买好的豆浆和包子递给桑桥:“拿着路上吃,我送你去栾以南那儿。”
桑桥揉揉眼睛,困困的接过了吃的,抱在手里摇了摇头:“我不去看病了,你顺便把我送回节目组吧,今天还要训练。”
许其然没辙了,更不敢在这时候继续问傅行舟的事。
他转身去屋内的衣柜里翻了件薄羽绒服出来递给桑桥:“走吧。穿上,今天外面降温了。”
桑桥吸了一口杯子里的豆浆,乖乖的跟在许其然身后下楼了。
节目组星期一的集合时间是早上八点。
桑桥在车上解决了早饭,又在路上将吃的早饭全部吐了个干净。
最后在许其然愤怒值暴满的训话声里两袖清风的飘回了训练室。
第一次公演的排名下来后,一批排名靠后的练习生被淘汰出局,原本的a到f班也缩减为了a到d班。
再由网友投票量最高的前六个练习生担任下一次公演不同队伍的c位,组成六支队伍。
同时,下次公演的比赛曲目将会在这个周一进行抽签选择。
练习生们刚进了训练室没多久,就被广播大喇叭喊到了中央大厅里。
节目摄影全数到位。
大厅内的靠里的一张墙面上放着六张白板,每张白板上都贴着一张歌曲名。
桑桥和其他a班练习生刚走到大厅里不久。
就见易楚和三位导师一起从另一个门走了进来。
易楚先是将目光在所有练习生之间扫了一圈,接着又在桑桥身上停了几秒,最后开口道:“下一轮公演,也就是所有人的第二次登台表演曲目,现在已经由工作人员放在了你们面前。”
所有练习生不约而同的看了一眼白板上的内容。
易楚接着道:“今天呢,曲目选择权在你们自己手上。大家公平竞争,来个组内接力赛,哪组时间最短,哪组先挑,怎么样?”
桑桥:“……”
这种鬼才主意到底是谁才能想出来。
桑桥从昨晚就一整晚没睡,再加上药效,现在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踩在棉花上似的晕的不行。
然而所有练习生都是男孩,体育全都不是弱项。
易楚话音刚落,就赢得了全场一致的赞同。
桑桥:“……”
桑桥动了动脚,愁眉苦脸的缀在队伍最末尾跟了上去。
节目组租用的写字楼内有专用的健身场馆,场地很空,非常适合进行跑步类的剧烈运动。
所谓的组内接力赛规则也很简单。
一百米全程折返跑,每组的所有组员跑完全程的时间相加,最后进行排序。
由于不同队伍c位选择的关系,a班中的大部分练习生都被打散成了各自的小队。
桑桥和方予洲还有江同更是分在了不同公演的队伍里。
甚至,在即将开始接力跑的时候。
方予洲就站在桑桥左边。
江同站在桑桥右边。
桑桥:“……”
桑桥觉得自己头有些疼,还能听到一下下重重的心跳声。
而且面前的所有东西都像是万花筒一般的开始旋转。
褚黄色的木地板纹路在桑桥垂下的视线里扭曲变形。
他下意识擦了擦额头沁出的一层汗,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昨天真的多吃了药。
可惜他的确不记得了。
易楚吹出的一声哨子音打断了桑桥漫无边际的思维,他赶紧跟着身边的江同和方予洲往前迈步开跑。
然而才刚跑出去一步。
桑桥就觉得自己整个人向下倒去,双膝一软,直挺挺的跪倒在了实木地面上。
砰——
很沉闷的响声。
桑桥一时间也分辨不清到底是这声撞击声大,还是自己的心跳声更大。
只是眼前一片漆黑,耳边传来喧嚣嘈杂的吵嚷。
他下意识伸手向四周抓了抓,却什么都没能抓住。
这世界上传播最快的是人言。
不知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还是临时杂工将早上发生的事o在了微博上,没有带图,只有一段文字。
桑桥这名字这段时间简直自带热度,reo刚在微博上出现的时候还只有寥寥数人不相信的发出质疑。
等到了下午,一个像素很低的视频被低调的放在了网上。
看上去像是从摄像头中截取的,并不太清晰,但图像中的人的确很像是桑桥。
不到三十分钟。
桑桥晕倒
这个话题便已经被顶上了微博热搜的前十名。
在上次公演之后桑桥终于拥有了不多不少的粉丝数量。
尽管在粉丝群体内部还能分成cp粉和纯粉,正苏粉和泥塑粉;cp粉又能分成将近十几个队列……
但是此时。
这些粉丝纷纷在节目官博下留言,要求官博及时告知或澄清关于桑桥的消息。
喂桥桥吃糖er:?事发从早上到现在官博就一直装死?到底什么情况不能说一下?
高举粥荞大旗:好担心哭……不过我也听说过好像桥桥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怎么回事啊?
楚桥万万岁:我看到楚楚第一个冲上去的,让我磕一口血糖,就一口qaq
庄辉今天发博了吗:磕血糖滚行么?桥桥是我家的!
官博依旧没有发博,评论区□□味越来越重。
而就在此时此刻的总医院急救中心内。
以易楚为中心的低气压蔓延在整个节目组里。
距离桑桥被送进来已经过了快两个小时,除了进进出出的医生护士。
其他所有人的气氛像是凝滞了般安静。
大概又过了十几分钟。
一名头发花白的医生推开门,从急救室走出来,旁边的护士立马用毛巾为他擦了擦汗。
医生解下口罩:“你们谁是家属?”
全场一片静默。
医生脸色一沉:“没有家属在?”
易楚看到医生这样,心里越发慌了:“对不起,联系不上他父亲,他父亲推脱说暂时没空过来。”
医生脸色愈加难看:“其他呢?病人情况特殊,我必须要跟家属面谈。”
易楚也顾不得周围节目组的人还在场了:“他丈夫昨晚连夜飞外地出差了,来的路上我打过电话,最快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能到。”
节目组其他人:“……”
节目组其他人:“???”
易楚这时哪还管得了别人,他觉得自己已经离凉不远了。
可能傅行舟回来第一件事就会把他先剁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离节目组其他人远了些,急匆匆的对医生低声道:“钱不是问题,请务必……”
老医生直接打断了他,面色严肃:“钱当然不是问题。病人是药物过量引起的心衰,这是你们拿多少钱都没用的。懂我意思吗?”
易楚:“……”
易楚怔了一下:“药物过量?”
还没等医生回答易楚的话,人群那边就传来了一道仓促的脚步声。
许其然拨开站在急救室门口的其他人,直直往医生面前跑了过来,喘了口气:“您好,我是病人的经纪人。病人的情况我了解,他没有家属,特殊抢救的时候我可以为他签字。这是他的法律委托书。”
许其然手里有张已经遍布折痕的纸,在纸页最末尾歪歪扭扭的签着桑桥的名字。
那是还没有学会明星花体字签名时候的桑桥。
医生确认了一遍委托书,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许其然,似乎斟酌片刻:“病人有长期的精神类药物服药史,这点你是否知情?”
易楚愣住:“什么?!”
许其然看了眼易楚:“是的,我知情。”
医生点了点头:“稍后我们会为病人再次进行全身检查,这可能涉及病人**。如果方便,请您跟我过来签字。”
许其然犹豫了片刻,正要跟上医生的脚步。
却听人群外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稍等。”
那声音冷而冰凉,可仔细听却能听出一种近乎阴郁的紧张。
“他是我爱人,我来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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