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褚之言每天上午去学校,下午在家看书。
他情况特殊,连作业也不需要交,像个随便在教室坐坐的旁听生。
但褚之言每天还是认认真真地做笔记写作业,遇到不会的就去问白修远。
他发现白修远简直什么都会,就没有他答不上来的题。
然而褚之言才刚刚开始上课没多久,面对很多题目两眼一抹黑,白修远给他讲了也听不懂。
褚之言神色十分苦恼,又不想让白修远浪费时间给他讲第二遍。
白修远见状拿走他手里的卷子和笔:“不会做就不做了,去看别的书吧。”
“可是不做的话,我去学校读书还有什么用?”褚之言情绪低落,白修远花心思让他进学校,他只想尽力做得更好一点。
他蹭进白修远怀里寻求安慰:“哥哥,我是不是很笨?”
“你才去了多久?”白修远眼眸低垂,“我送你去读书,也不需要你考多好的成绩回来。”
当初他偶然间听家里的佣人闲聊时说起学校快开学了,才有了询问褚之言的念头。
褚之言愿意改变昼伏夜出的作息时,白修远就觉得他应当是不想整日待在家里的。
“那是去做什么的?玩儿?”褚之言抬起头,惭愧道:“我花的是你的钱……我一个月的补助才十五,连一只钢笔都买不起。”
前些天褚之言的第一份补助金到了,因为金额太小,救护所的人直接送来的现金。
这算是他唯一“挣”到的钱,褚之言郑重地把钱放进柜子,打算一直存起来。
“你要补助金做什么?”白修远抬手摸到褚之言的侧脸,轻轻摩擦着那一小片皮肤,“我是你的监护人,养你是应该的。”
褚之言偏头在他掌心蹭了蹭。
他有时觉得白修远的心思很难猜透,两人算得上亲密,可也仅仅保持在目前的状态,白修远两次拒绝他的主动,其他时候又几乎是百求必应。
褚之言曾经以为,白修远只是把他当作弟弟,但那晚的幻觉印证后,他又不确定了。
如果他看到的幻觉一定会发生,那白修远亲吻他……应该是喜欢他的吧?
脸上的触感移到了唇边,褚之言没忍住,张口咬了白修远的指尖。
尖牙只长出一半,顶端微微刺着皮肉,不怎么疼,像想要和他玩闹,又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弄伤他的小猫。
白修远任由褚之言咬着,从微张的齿间隐约能看见一截软软的舌尖,他还记得褚之言是怎样一点一点舔过他手腕的皮肤。
白修远呼吸沉了起来,捏住褚之言的下巴低声道:“别咬。”
他力道有些重,褚之言“唔”一声挣脱,下巴两侧被捏出了红印子。
虽然不疼,但白修远以前从来没这样过,褚之言小心翼翼喊他:“哥哥?”
白修远冷静下来,摸摸褚之言脸上的红印:“抱歉。”
褚之言放心下来,他还以为白修远是因为被他咬了手,生气了。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白修远背后的鳞片缓缓恢复原样。
此时佣人过来敲门:“白先生,有人送来一样东西,说是给您的。”
褚之言去开门,接过佣人手里的纸箱好奇道:“谁送来的?”
佣人说不清楚,来的人把东西送到就离开了。
箱子不重,用透明胶布简单贴住封口,面上有一张便利贴,写着“一点小心意”几个字,落款人伽修。
这个名字褚之言有印象,他看向身后走近的白修远。
白修远接过纸箱撕开胶布,里面又是一个包装好的盒子。
拆到最后,他从盒子里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摆件。
摆件是玉石雕成的,看着挺精致,也没有哪里动过手脚,白修远放回纸箱里,随手扔在一边。
褚之言看了看箱子欲言又止,跟着白修远回到桌边:“伽修是谁?他为什么要送这个?”
玉石看着材质不错,应该价值不菲,为什么又不亲自送到白修远手上。
褚之言将自己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白修远说道:“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白修远竟还有一个哥哥,褚之言惊讶地睁大双眼,随后反应过来:“上次闯进家里的人,就是他派来的?”
见白修远默认,褚之言愤愤道:“他肯定没安好心。”
褚之言说着就要把箱子丢到外面去,白修远拉住他的手腕:“不用理会。”
伽修对非人类区域不了解,上回吃了亏知道不能来硬的,就想试试软的。
他以为白修远喜欢人类区域里的东西,于是送来这样的摆件,不亲自上门,大概是知道白修远不会见自己。
白修远能猜到伽修在想什么,只可惜等他的临时居住证一过期,他照样会被请出非人类区域。
褚之言默默在凳子上坐下,过了半晌又问:“哥哥,他们为什么非要你回去呢?”
他还不知道白修远究竟是哪个种族,但一定不寻常。
白修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衣扣子:“想喝血吗?”
褚之言措不及防:“什……什么?”
“刚才不是在咬我?”白修远向他伸手,“过来。”
褚之言立刻忘了刚才的事,坐到白修远腿上,尖牙咬开他手腕内侧的皮肤。
他和上回一样及时停下,舔着伤口和残留的血迹,仍感到一丝不满足。
褚之言不敢再继续喝,转移方向轻轻咬着白修远的手指,缓解体内难以形容的急躁情绪。
白修远抱紧他:“怎么了?”
褚之言摇头,无意见抬头看见白修远的颈侧,隐约明白过来。
他觉得不满足,好像不是因为没喝够,而是想咬住另一个地方。
这或许是吸血鬼的本能,喝再多的血也无法彻底改变。
褚之言心知那里可不能乱咬,吸血鬼的能力,就是在咬了一个人的脖子后,双方都会产生快感,并催生情丨欲。
他闭上眼把脸埋进白修远怀里,慢慢平复下情绪。
—
在学校正常上课的第二周,各种场合下向褚之言投来的视线已经少了许多。
只是他还一直戴着口罩,从来露出过面容,对他的长相好奇的人也不少。
即使学校提醒过,不能欺负褚之言,但还是有人蠢蠢欲动。
甚至有其他班级的人悄悄打赌,褚之言的脸到底能打几分。
要知道结果,就得想办法让褚之言摘下口罩。
这天中午下课后,褚之言收拾好东西走出教室,一个篮球高速飞来,直直砸向他的脸。
“啪——”
没人看清褚之言是什么时候动的,篮球停止转动,稳稳落在他掌心。
褚之言举着篮球问:“这是谁的?”
周围几乎都是看热闹的人,走廊里诡异地安静了两秒,一个男生走出来:“是、是我的……谢谢。”
“不客气。”褚之言把篮球还给他,穿过走廊往楼梯走。
这一次失败了不要紧,后面有几个人互相使了使眼色,继续尝试别的方法。
褚之言的教室在三楼,他贴着楼梯一侧的扶手慢慢走,这个时间去食堂的人很多,大家都在下楼,突然有个人从下面急匆匆跑上来。
他没注意眼前,一连撞了好几个人,又往褚之言身上撞,然后一个没站稳往旁边倒,下意识想抓住离得最近的褚之言,并且朝他的帽子和口罩伸出手。
悄悄躲在后面的几人不由得屏住呼吸,等待着褚之言口罩被扯掉的那一刻。
然而那只手停在了半路,被褚之言紧紧抓住,不能再往前分毫。
他一个转身,将这位快要摔倒的同学扶住,直到他站稳了才松手,并关切道:“你没事吧?”
同学:“……没事。”
他好歹是个牛系返祖人,比褚之言足足高了半个头,刚才褚之言握住他手腕的时候,他为什么动都动不了?
在他恍惚间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还没吃午饭的时候,褚之言已经下楼离开了。
后面的几人赶紧过来,小声问:“你怎么回事?怎么让他就这么走了?”
一个声音在身后阴测测地响起:“让谁走了?”
他们回过头,齐朝站在上方,身后是丁南洲和他们班级的那个狼人,文渡。
“敢欺负我们班上的同学?”齐朝把手指按得啪啪响,“是不是活腻了?”
几人立刻怂了,连连道歉,再三保证绝对不再这样做。
他们没有得逞,也没有伤到褚之言,齐朝这次不计较,挥挥手让他们赶紧滚。
褚之言已经不见人影,齐朝还有些担心:“我们要不要再跟过去看看?”
他就说最近怎么总有其他班级的人在门口晃来晃去,原来是在打褚之言的主意,还好他及时发现。
丁南洲没意见,文渡默不作声,三人出了教学楼,在一片树荫下远远看见褚之言的背影。
褚之言打着伞,独自向外走去,齐朝见他出了校门,停在门口一辆轿车前。
车上下来一个男人,接过褚之言手里的伞和包。
即使离得远了,也能看得出来两人关系不一般,褚之言拉着男人的手仰头和他说话,男人认真听着,一边打开车门让他进去。
他们一同坐在后座,随后离开。
齐朝回过神,愣愣道:“那个是他的监护人?”
文渡双手插兜:“肯定不是。”
丁南洲缓缓扭头,眼神仿佛在说“你怎么这么确定”。
文渡皱起眉,理所当然道:“他的监护人会来接他放学吗?”
齐朝仔细一想,点头附和:“应该不会。”
—
褚之言在车上取下帽子和口罩,外套也一起脱下来,里面是一件短袖衬衣:“今天好热,开一会儿空调吧?”
应该是要下雨的天气,教室里闷的慌,他捂得严实,开着风扇对他也没用。
他领口处空空如也,白修远问:“怎么没戴散热的项链?”
褚之言支支吾吾道:“今天走得急,忘记了。”
他昨晚下载了一个新游戏,一不小心玩到凌晨才睡下,第二天就起晚了些。
白修远“嗯”了声,掌心顺着褚之言的脊背往下,褚之言体温本来就偏低,所以就算觉得热,也没出什么汗。
褚之言缩了一下,含糊道:“痒……”
白修远收回手:“先不开空调,这样容易感冒生病。”
“好吧……”褚之言这么一会儿其实已经不热了,习惯性地往白修远身上靠。
他靠近白修远的肩膀,隔着一层衣物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白修远低头,伸手过来碰他的尖牙:“最近怎么这么喜欢咬人?”
总是在忽然间悄悄凑过来咬他一口,力道不重,只会留下一个浅浅的印子,也不像是想喝他的血。
褚之言又咬他的指尖:“我不知道……”
白修远沉默片刻:“在学校没有这样吧?”
“没有。”
褚之言连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他只要一靠近白修远,尖牙就会不由自主地冒出来。
他盯着白修远和他的颈侧,突然凑过去想咬。
刚一张口,褚之言又硬生生地拐了个弯,咬在白修远下巴侧面,磕出一点淡淡的痕迹。
白修远没躲,低头检查褚之言的手环,手环还戴的好好的。
“是要换牙了?”他自言自语一般,捏住褚之言的小尖牙轻轻摇动。
前段时间,白修远查过关于吸血鬼的所有资料。
无法接触阳光,除了鲜血可以吃一点血制品,各方面体能与普通人类基本相同,不管以前是什么种族,转化后都会失去原有的能力。
褚之言拥有吸血鬼的特性没错,可他同时又和普通的吸血鬼不一样。
白修远已经拜托了项丛帮忙查一查,还没有得到回复。
褚之言挣脱了他的手,柔软的发丝往他颈间蹭:“不知道……可能吧。”
轿车在别墅门口缓缓停下,白修远拍了拍褚之言的脊背:“好了,到家了。”
张姨做好了午饭,只等白修远回来,然而他一进门,先往楼上卧室去:“我晚点再吃。”
褚之言在后面慢吞吞换好鞋,再上楼时白修远已经进了房间。
经过紧闭的房门前时,褚之言放慢脚步听了听,果然传出些细微的水声,许久后才停歇。
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白修远才下楼吃饭,发梢带着明显的水汽,似乎洗了个澡。
他最近白天经常这样,晚上也不会在书房待到很晚了,早早地就回了卧室。
褚之言觉得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对。
最近天气是有点热,但家里随时可以开空调,应该不会热到需要一天洗两三次澡吧?
到了晚上,褚之言带着卷子去找白修远,想让他帮自己看一道题。
书房里没有人,白修远已经回卧室了。
褚之言看向时钟,现在才晚上八点。
他心里疑惑,拧开了白修远卧室的房门,里面果然亮着灯,但房间内不见白修远的身影。
褚之言走进去,一边喊道:“哥哥?”
没有人应答,他以为白修远不在,正要离开时看见浴室的门紧闭,里面的灯也亮着。
难道在浴室里?褚之言刚想再喊一声,浴室里忽然传出重重的“啪”一声,像什么东西狠狠拍在瓷砖上。
褚之言第一反应是白修远在里面摔倒了,赶紧上前敲着浴室的门:“哥哥,你在里面吗?”
他试着转动门把手,但从里面被人反锁了。
褚之言继续敲门:“你没事吧?”
两三分钟后,白修远才打开门,他身上穿着轻薄的浴袍,发丝不住往下滴水:“怎么了?”
他看起来一切正常,褚之言张了张口:“我刚才听见……”
白修远抬手按了按眉心:“我没事。”
他走出来去拿毛巾擦头发,褚之言跟在他身后:“哥哥,你今天这么早就打算睡了吗?”
“没有,”白修远回道,“不太舒服,先去洗了个澡。”
褚之言顿时紧张:“哪里不舒服?”
白修远顿了顿,才说:“头疼,已经好多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褚之言把卷子叠起来,“哥哥早点休息。”
白修远喊住他:“没事,拿来吧。”
他在角落的小沙发上坐下,把卷子放在茶几上,慢慢讲给褚之言听。
试卷是物理的,褚之言最头疼的一门学科,待白修远讲完,他一脸茫然地抬头,明显没听懂。
白修远唇边勾起笑意,揉了揉他的头:“算了,回去玩会儿游戏吧。”
褚之言脸一红:“我……我晚上不玩游戏了。”
他接过试卷准备离开,在触碰到白修远的手时,幻觉毫无征兆地出现。
这一次褚之言看到的是自己,还有他身后的白修远。
他看见他在哭,神色恍惚又难耐,泪水一串一串往下掉,眼前被吐出的热气模糊了视线。
褚之言迟钝地反应过来,这好像是一面镜子。
他撑在镜子前,身体慢慢往下滑,又看到了极具冲击力的一幕。
听不见声音,他无法分辨更多,只知道白修远又凶又狠,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褚之言手一抖,幻觉的场景消失不见,卷子从他手中掉在了地上。
他原地呆滞了几秒,快速逃离这个房间,连卷子也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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