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善恶峰回到绿竹峰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地上的水洼洼却还有不少。
绿竹峰,说白了就是座种满竹子的山峰,放眼一望,漫山遍野的绿竹林。近日连雨,所有竹叶都被雨水洗的清透,轻轻一嗅,还能嗅到一股淡淡的竹香。
绿竹峰上的弟子都住在后山那排竹舍里,但由于绿竹峰弟子太少,大半竹舍都是空的。
楚寒带着郁子溪进了其中一间:“这间竹舍虽然久没人住,但每隔几天就会打扫一次,很干净,被褥也刚晒过,以后你就住这里,有什么不懂,或有什么需要,就找……算了,直接找我就行。”
原文里,绿竹峰上的人都不太喜欢郁子溪,或是嫉妒,或是看不起他的出身,左右不是很友好,还是少让郁子溪跟这些人接触为妙,一方面能让郁子溪少受点儿欺辱,另一方面也能防止那些人作天作地,惹怒郁子溪。
竹舍不大,里面的东西却很齐全,日常能用到的物件一样不差,日常用不到的,也有那么一两件。
这种条件,对于睡了好几年破庙的郁子溪来说已经很好了。
安置好郁子溪,楚寒就去后山了。
绿竹峰后山有一口温泉,水雾缭绕,泉边石缝里冒出的那几茬花草经常被熏得湿漉漉的。
入夜,月上竹梢,淡淡的月光照在泉水上,亮闪闪的,碎金一样。
温泉边还有一棵只开花不结果的桃树,两人合抱那么粗,如今正值花期,粉压压开了一树的花,风一吹,又簌簌落了一地,有的甚至飘到了温泉里。
楚寒背靠着泉壁,水面刚漫过他的胸口,他两手搭在泉沿上,微微闭着眼。
他已经在池子里泡了一整天了。
水气太盛,他的额头、鼻尖,脖颈,都熏出了细密的汗珠,脸颊也有些泛红,后背伤口处的灼痛感虽然还在,但已经减轻许多。
楚寒微微仰头,看了眼天色,杨凌也该来了。
杨凌是楚寒的大徒弟,怎么收入门下的楚寒并不清楚,因为他穿过来的时候,这人就已经是他的徒弟了。杨凌天资一般,长着一张炮灰脸,性子也软趴趴的,除了听话没别的特长,但就因为他特别听话,楚寒对他的印象还不错。
楚寒的伤在后背,自己无法上药,先前都是让小符人帮他,但最近不知怎么回事,他用一次灵力,就会被反噬一次,用的越多,反噬的越厉害。今天为了打断姜绝的招式,他一次性用了不少灵力,以至于后背的伤口完全裂开,根基也略为受损,短时间内是无法再操控小符人了,所以只好让杨凌帮他。
楚寒刚琢磨着杨凌要来,身后便响起了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一名身着黑衣,身形纤瘦的少年踩着落花,慢慢朝楚寒走去。
“你先去树后等我。”楚寒淡淡道。
杨凌很听他的话,也很有眼色,楚寒让他去树后等,言外之意就是让他背过身,别偷看,楚寒相信杨凌听的明白。
果然,他说完这句,脚步声便改向去树下了,直到脚步声再次停下,楚寒才抓起池边石头上的衣裳,起身出了池子,可他还没来得及穿,一道清冽的声音便从身后响起。
“师尊。”
楚寒:“…………”这声音不是杨凌,是郁子溪!!!
楚寒衣服还没穿好,浑身先僵了一下,他怎么来了?杨凌呢?
“师尊。”郁子溪又唤了一声。
楚寒回神,潦草穿好贴身衣物,恍恍惚惚的转身,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桃花树下的郁子溪。
虽是夜里,但月光大盛,两人隔得又不算远,楚寒能清楚的看到郁子溪的神情,貌似……不太好。
楚寒皱了下眉,强行镇定道:“你怎么来了?”
郁子溪依旧站在树下,他道:“大师兄被掌门叫去了,其他师兄也都有事,所以就让我来给师尊上药了。”
绿竹峰上弟子虽然少,但也只是相比于其他峰少,二十几个总是有的,怎么可能同时都有事?不过他们都挺怕自己倒是真的……这些弟子应该是不敢来,所以才借口有事,推给了郁子溪。
楚寒整了下衣裳朝郁子溪走过去:“下次别那么傻。”
郁子溪似乎没听明白:“什么?”
“没什么,上药吧。”楚寒坐在桃花树伸展出来的树根上,背对着郁子溪。他把散在后面的头发搂到一侧,刚要褪掉上衣,手被按住了。
郁子溪:“师尊,夜里凉,褪一半就行了。”
楚寒的伤在左边肩胛骨处,褪一半并不影响上药,楚寒依言照做了。
郁子溪看着楚寒肩胛骨处那三道半尺宽,将近寸深的伤口,皱了下眉:“谁干的?”
楚寒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郁子溪这句话的意思,他道:“两年前,我跟其他几位峰主下山镇压常州那场空壳疫病,被一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火甲抓了一下。”
“两年前的事,我怎么不知道?”郁子溪这句话说得很小声,有点自言自语加自责的味道。
楚寒茫然,心说受伤的是我,疼的也是我,你怎么会知道?
他正这么想,后背突然传来一种异样的触感,麻酥酥的。
“师尊,当时一定很疼吧。”郁子溪一边小心翼翼的抚摸着楚寒的伤口,一边道。
对不起,现在也很疼……楚寒忍不住道:“郁子溪,你摸得我很痒。”
郁子溪还算听话,楚寒刚说完,他便停了手中的动作。
“天色不早了,快上药吧,上完药你我还要回去休息。”楚寒催促道。
幸亏楚寒没回头,否则让他看见郁子溪那一脸少女怀春的样子,应该会想一头撞死。
郁子溪轻轻在楚寒伤口上涂着药膏:“那只抓伤师尊的火甲到底是什么东西?”
楚寒道:“火甲其实出自云川,乃古神兵的一种,是由火焰组成的兵甲壳子,共有十三只,常年埋于云川地脉深处的岩浆之中,原本是用来镇压恶灵池的。”
郁子溪的手顿了一下:“恶灵池?”
“对,就是善恶峰后山黑渊里那口被结界罩起来的池子。但后来,云川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不过那已经是一百八十多年前的旧事了,我四十年前才来的云川,故而并不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在那之后,所有的火甲全部损毁,恶灵池也干涸了。”说到这儿,楚寒忽然插了一句,“就算恶灵池已经干涸,但依旧凶险,你平日切莫靠近。”
“嗯,我听师尊的。”郁子溪,“方才师尊说,所有的火甲已经全部损毁,那两年前攻击师尊的那只火甲又是从何而来?”
楚寒淡淡道:“正因我很确定那些火甲已经全部损毁,所以方才才会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
郁子溪皱了皱眉:“那火甲很厉害吗,否则以师尊的修为,怎会被它伤到?”
楚寒道:“火甲是古神兵,自然厉害。但并不是因为它太厉害我才被抓伤的。”
郁子溪不解:“那是何故?”
“偷袭。”楚寒淡淡道。
当年常州悦仙台上,跟他在一起的至少有二十几位修士,但那火甲冲出之后,却偏偏只冲着他来……难道是因为他长得最好看吗?
郁子溪双眼骤冷:“后来呢?”
楚寒捡起一朵桃花在手里把玩:“后来,我同它对了一招,它便跑了,自此没再见过。”
郁子溪幽幽道:“幸好师尊没事,不然……”
他话说一半,忽然不说了。
楚寒扭头看着他:“不然什么?”
郁子溪笑眯眯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不是很好的事。”
楚寒失笑:“小孩子家家,不要想太多。”
郁子溪忽然不笑了,不仅不笑了,还一本正经的跟楚寒道:“师尊,我十五了,不是小孩子。”
楚寒懒得跟他争辩,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嗯嗯,你不是小孩子,你是大男人。”
郁子溪满意的笑了笑,继续认真的帮楚寒上药。
上完药回去,已是深夜。
次日上午。
“楚寒,你是不是忘了上清派的掌门今天要跟道侣办合籍大典啊?”姜绝急匆匆找来。
春天的太阳暖洋洋的,楚寒吃过早饭,此刻正躺在院中的贵妃椅上闭眼晒太阳。
闻言,楚寒微微抬起眼皮:“没忘,怎么了?”
姜绝震惊了:“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躺在这里?”
楚寒淡淡道:“我又不去,为什么不能躺在这里?”
姜绝道:“掌门不去,洛长歌不去,陆君潜不去,现在你也不去,难道要我自己去吗?”
“你可以自己去啊,请柬上说希望云川有人到场,又没说要谁到场,更没说要几人到场。”楚寒看了他一眼。
姜绝不爽:“他们不去,好歹有个理由,你呢?你这么闲,为什么也不去?”
楚寒闭上眼,道:“我很忙。”
“忙着吃饭喝茶晒太阳?”姜绝咬着后牙槽。
楚寒:“差不多,不过现在又多了一件事。”
姜绝:“什么事?”
楚寒:“养徒弟。”
郁子溪一手拿着剑,一手拿着心法进来的时候,刚好听见楚寒这声不咸不淡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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