损,真损。
史黛拉纵使久经沙场,也有点受不住南易的损劲。
“南先生,对一位女士说这样的话,你不觉得有点不妥吗?”
“不,我不是在损你,只是不想你浪费时间,你看到的那个坐上赌桌的我,只是为了泡妞,我从来不赌,更别说玩托底。”
“南先生,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如果被警察看到了会怎么样呢?”史黛拉狡黠一笑。
南易在史黛拉的脸颊上拍了拍,“你是个聪明人,不会这么做的,穿上裙子坐回你的位子,让我们把这餐饭在欢快的氛围里吃完。”
史黛拉是一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有些事可以拿来开玩笑,但不能付诸行动,会死人的。
她穿好裙子,坐回自己的位子,也做回客人。
南易也有了请客东家的样子,给史黛拉介绍起了桌上不起眼的两盘绿色菜。
“这个是豆瓣菜,这个是荨麻叶,都是来自尼泊尔那边的喜马拉雅山区,方圆百里之内没有农田,沾染不到农药化肥,也没有什么工业,不会有化学污染。
两样菜在尼泊尔不值钱,玉米糊配荨麻叶糊是那边穷人一年四季用来充饥的主食,可运出来就值钱了,纯绿色的野菜,在这里卖668一份。”
“南先生对吃很有研究?”
“研究谈不上,只是年龄大了,注重养生,更喜欢吃点纯绿色的,女人也是一样,更喜欢天真一点,没那么多故事的。”南易用公筷夹了点豆瓣菜到史黛拉的菜碟。
史黛拉微笑道:“我在南先生眼里是属于故事比较多的?”
南易颔首,“够拍上千集连续剧。”
“南先生说话真噎人。”史黛拉嗔道。
“这叫赤诚,不虚伪。”
面对这么不要脸的话,史黛拉无言以对。
不管怎么说,坏心思放下,饭自然吃得比较轻松,结局也算是宾主尽欢。
食讫,南易去酒店找KiKi,两个人一起去了没有赌场的路环一带,欣赏富有文艺性的建筑,漫步网红街道十月初五,白天逛街,晚上去电影院看法国电影《谈谈情,补补锅》。
法国片,永远是浪漫和激情,非常适合“热恋男女”观摩,KiKi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从剧情里看到法式湿吻,拉着南易就在影院里模仿起来,为了不走样,她的一只眼睛会盯着荧幕,时刻纠正姿势动作。
约会持续到八点半,南易就把KiKi送回了酒店。
然后,第二天下午继续,差不多还是逛街+晚餐+电影,第三天依然如故。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四天,第五天,南易并没有带KiKi去逛街,而是去了十六浦度假村的会场,旁听创业投资圆桌论坛。
国内二十几家资本组织的一个封闭式论坛,没有新闻报道,没有广告,现场没有横幅喷绘,也没有套话空话,交流的都是干货。
因为参会的人员无论属于哪个公司,无论公司上面的母公司叫什么,母公司的源头都是情策委金融小组。
南氏的风格就是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不同公司的参会人员,绝大部分都不知道他们彼此之间有一个共同的大BOSS,只以为这是前人推动形成的一个小圈子。
去杠杆是一个信号,意味着经济即将进入萧条期,大部分老赛道会面临找不到新的增长点,对搞投资的而言,这就意味着没法讲故事,没故事可讲,也就吸引不到捧哏的接盘,无人接盘,投资就有非常大的风险。
从即将衰落的老赛道退出,开辟新的赛道,这是每一家资本都要面临的问题。
既然以论坛命名,自然是各抒己见,创业投资圆桌论坛比通常意义上的论坛更加自由,无所谓主发言的专家嘉宾,所有人围坐成一个圈,谁想发言可以走到中央拿起话筒直接开讲,有人要提问或反驳可以举手,发言人必须回答或辩论。
论坛无大小,只有投资真理。
理论上是如此,实际上哪会没有人情世故,论坛一开始,第一个发言的只能是所有人员里地位最高、资格最老的罗深深。
白水投资创立虽早,但在大众之间名声并不响亮,类似于投资某某公司,血赚数千倍的新闻与它不会产生任何联系。
白水投资只在早期会按照南易的设想投资一些科技型的创业公司,比如最早投资的昌绪,一家生产鱼竿的企业,有了白水的资金扶持,推出了国内第一支碳素鱼竿,接着又进入上游碳纤维复合材料领域,突破碳纤维量产技术,打破国际封锁,打脸40年碌碌无为的专家组,又进入863计划,被科技部主导产业内技术互通,国内碳纤维崛起。
类似的投资,白水投资做了那么几个,帮国家填补了几个空白,南易的情怀得到满足,也就不再插手白水投资的事务,罗深深便把它引向正轨。
互联网没有崛起之前,白水投资扶持了不少搞科技的企业,等互联网崛起,白水投资已然转型,鲜少直接投资项目,而是投资资本,把母鸡借出去给别人下蛋。
也因为此,大众只闻高瓴红杉,听不到太多白水投资的消息,但在业内,无人不晓白水投资是潜在水里的航空母舰,也是大家茶余饭后八卦的材料,皆因白水投资在直投的项目比较奇葩。
围着尿打转的企业,悄悄去学校、大型工厂的宿舍区厕所收集尿液,又偷偷摸摸在孕妇之间开展尿液回收业务。
围着屎打转的企业,从全球收购各种屎,做成吃的喝的、药物、纸巾、肥料、香料。
围着屁打转的企业,新能源的概念如火如荼,电啊、氢啊,投入研究的企业都不少,这家企业另辟蹊跷,把目光对准了屁。
一般人都知道只要不是从人嘴里放出的屁,其成分中都含有甲烷,而几乎所有动物都放屁,特别是反刍牲畜更是放屁大户,每天从一头奶牛身上收集的屁所转化的能量可以供一辆轿车行驶24小时。
如果研究出成本低廉的屁收集方法,一种真正的清洁能源就会诞生。
这就是白水投资比较奇葩的屎尿屁投资战略,除此之外,还会投资另外一些同样上不得台面、稀奇古怪的领域,项目奇葩倒没什么,只要回报率大,关键是白水投资的这些投资还没产生任何回报,这就难免会被同行笑话诟病。
不过,这些改变不了白水投资是业内巨无霸的事实,私底下怎么笑话都行,当面还是要喊一声大哥,如同今天这种场合,罗深深肯定要第一个发言。
罗深深走到中央,拿起话筒,“我给大家分享一个故事,我记得应该是在2004年的5月份,我去羊城谈一个项目,沟通比较顺利,比预计的时间提早一天结束工作。
那时候,羊城的天气不错,恰好手头的工作也不多,我就去拜访蔬菜包的项老板。
我和项老板是旧识,在美国留学期间的老乡聚会上认识,那天,我们喝了不少酒,一帮人坐在一起畅想未来,每个人都梦想着进入与自己专业有关的大企业工作,只有项老板是个例外,他是学金融的,梦想却是回国卖菜。
很显然,他的梦想实现了。”
罗深深的话,让所有人笑出声来,同时,大家也猜到罗深深的发言主题是什么。
“项老板是学金融的,他说的卖菜和其他菜贩走的不是同一条路。”罗深深停顿一下,“哪里不一样,我相信不用我多说,蔬菜包已经出名了,它的发展历程,在座的每一位应该都是耳熟能详。
当时我来到项老板的办公室,他正好在接待银行的关系,因为是旧识,他没让我回避,而是把我介绍给了银行的关系,让我有机会听到两人在聊什么。
两人正在聊一桩抵押贷款的项目,蔬菜包要大量购买商铺,基本方式是以自有资金购买一部分商铺,然后抵押贷款再购买再抵押。
银行的人走了之后,我就问项老板:你很看好房价上涨吗?
他回答我:是的,房价会猛涨,商铺的租金也会跟着猛涨,蔬菜包的加盟商租金成本压力会越来越大,为了减轻他们的负担,公司会在加盟商现经营地址或附近购买商铺,然后以较低的价格租给他们。
我又问他:你是在做慈善吗?
他笑着回答我:不,我在劫富济贫,给加盟商租金补贴,蔬菜包的损失从房价上涨中找补。
我说:就算房价整体会猛涨,也不是每个地区的房价都会涨,你该如何保证不亏损?
他回答:商铺不是每个地区都买,预测房价会涨但涨幅不会太大的地区,蔬菜包准备改变经营模式。
我不必细说这种经营模式,去年大家应该都有接触社区团购的融资案,实际上早在2004年,蔬菜包已经在运营社区团购的模式,只不过相比今天的社区团购,蔬菜包的模式比较封闭,团长都是加盟商,也有更多的附属服务。”
这时,有人举手发言。
“罗总,蔬菜包不是上市公司,它从未对外透露过持有的商铺是否变现,您是否知晓情况?”
罗深深回答:“2013年,蔬菜包开始对外出售持有的商铺,2016年第一季度,持有的商铺全部售罄,蔬菜包盈利20亿左右,之后,蔬菜包转型,全面社区团购化运营。
之前的加盟商转变为渠道商,服务一个区域内的团长,并执行他们内部被命名为八二的战略——渠道商、团长分享八成利润,蔬菜包只取剩下的两成。”
“大叔,这位罗总是不是在推销蔬菜包?”
随着认识的加深,KiKi对南易的称呼从赢大哥过渡到老男人,然后到大叔。目前来看,这个称呼比较稳固,暂时没有改变的迹象。
南易在KiKi的手背上拍了拍,“接着往下听就好了,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大笔钱,没准这里你能听到一个不错的商机,很快就能赚回来。”
“哦。”
KiKi坐正,摆出认真听讲的姿态。
“我提起蔬菜包,就是为了引出社区团购的话题,去年,社区团购的融资市场异常火爆,食享会、十荟团、钱大妈、兴盛优选等十余家社区团购平台共发生超过20起融资,融资规模超过了40亿。
我想说这些融资大部分是盲目的,社区团购的创业者有没有在零售行业工作的经历?
懂蔬菜吗?
知道蔬菜在运输中的损耗率吗?
懂肉鱼类生鲜吗?
知道肉鱼类生鲜的冷冻冷藏成本吗?
懂物流吗?
知道应该怎么合理规划物流网络吗?有做过油价上涨对物流成本所带来的压力预测吗?
懂品控吗?
知道该如何检测和把控商品的质量吗?有做过品质风波事件的处理预案吗?
大部分创业者还是走互联网项目的老路子,只是把菜市场移到线上,然后烧钱把摊子铺开、烧钱搞补贴,没有深耕细作,只有搞死竞争对手或被搞死。
目前,社区团购的前景还不是非常明朗,所以掌握着海量数据、先进算法的互联网巨头还在观望,一旦前景明朗,它们会不会下场抢夺白菜和水果的流量?
面对这些巨头的竞争,现在的平台有没有制胜法宝?
来奧门的路上,我特意从羊城绕了一下路,当面向项老板提出类似的问题。
他的回答是不惧任何巨头的竞争,蔬菜包早就打通了整个链条,每一棵蔬菜、每一条鱼、每一个水果,都可以追溯到最源头,而且生鲜的其中大部分是蔬菜包控股或持股的企业供应,利益早就一体化。”
轰!
这个信息给在场的人带来很大的冲击,社区团购领域有这样的潜龙存在,其他企业应该怎么和它竞争?
他们当中有些人在去年主持了对社区团购的融资项目,现在听罗深深这么一说,他们的投资风险不是一般地大啊。
一个个举手,七嘴八舌地提出各种问题,一问一答,然后变成群体探讨,持不同观点的从友好碰撞变成火药味浓郁的辩论战,会场很快热闹起来。
KiKi觉得非常有意思,原来投资精英吵架也和泼妇骂街没什么区别,只不过脏话之外还有一些拗口难懂的专业术语。
南易很享受这种争吵,真理没有互相妥协,就是要辩论,理越辩才会越明,不说出个能劝服别人的三五六来,谁又敢保证自己一定是对的,难道靠直觉证明?
当社区团购的话题结束,有人把话题转移到房地产时,南易便带着KiKi离开会场。
房地产行业危机重重、积重难返对一些人来说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都明白这种消息不能瞎散,自己在这块有投资悄悄处理掉就好了,谁大嘴巴胡咧咧,容易惹人嫌,搞不齐要吃一通王八拳。
再说一个人吃一坨屎难以下咽,叫上百十个人大家分分就容易多了,人多力量大,永远是真理。
有时候看似危机,其实也可能消散于无形之中。
离开会场后,南易两人又去了路环,在海边的棚屋一带,租了一艘疍家人的渔船,开进大海几百米,找了一处比较安静的地方架杆钓鱼。
现钓现做,在船上好好享受了一顿海鱼大餐。
……
南雅加达库宁岸。
“Gama Tower”的52层,C&S印尼分公司南若琪的办公室里,南若琪站在窗前欣赏雅加达的夜景。
几分钟前,她给南有穷打去一个电话,对方挂掉了,只是回了条信息,说他在智利首都圣地亚哥开会,晚点打回来。
这会她正在猜测南有穷参加的是什么会议。
南氏在智利的产业只有水果、矿产、旅游业,旅游业的投资比较小,还不至于让哥哥跑过去开会,水果产业早就成熟,也没有什么会好开,只有矿产才需要开会,家里在智利锂业有很大的投资。
“难道锂业要有大变动了吗?”
锂业的确有很大的可能会发生大变动,南有穷参加的会议是由智利能源部召开的非正式吹风会,会议的主题是向斯嘉丽锂业、SQM、雅保等几大锂矿商吹风,或者说试探把锂矿收归国有的可能,智利想要建立国家控制下的公私合营企业。
而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下一步更大的计划“锂三角欧佩克”做准备。
欧佩克是什么,参会的锂矿商都懂,他们也乐见其成,但有一个前提,不能侵害到他们的利益,不然,管它欧佩克还是亚佩克,统统不同意,想强行征收,他妈来试试,信不信扶持一个锂矿党起来发动政变?
锂三角欧佩克是一个大计划,智利方面只是有了初步的构思,内部还没形成意见统一,更别提给另外两个角阿根廷、玻利维亚通气。
至于为什么在不太适合的时候找锂矿商吹风,这就要涉及智利国内的左右翼党派斗争与总统选举,有人想把锂三角欧佩克当成自己的砝码。
南有穷参加完吹风会,又和其他锂矿商坐了坐,大家交流过彼此的意见,大致形成攻守同盟的意向后才散去。
等回到住所,南有穷小憩一会,才给南若琪回了电话。
“小丫头,有没有打搅你休息?”
“我还在雅加达的办公室里。”
“晚上的美好时光为什么不用来谈恋爱,你的结婚礼物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匈奴未灭,何以为家。”
“啊哈,你找我有什么事?”
南若琪把镍矿石出口禁令的事情说了下,“我需要比较准确的消息,大哥你帮我建立一个沟通渠道。”
南有穷略作思考,“雅加达的明天早上,我让石油&矿产小组在印尼的负责人去找你,他会帮助你。”
南若琪笑道:“需要我说谢谢吗?”
“不需要,你是老幺,全家都要宠着你。”
“嘻嘻,大哥你刚才在开什么会议?”
南有穷如实告知。
南若琪听完,有了一点启发,“大哥,全球新能源汽车电池的生产主要有三种类型:铅酸电池、镍电池和锂电池,全球镍大国包括印尼、澳洲、加拿大、菲律宾、俄罗斯、巴西,你说印尼有没有可能牵头搞镍矿欧佩克?”
南有穷沉思片刻,说道:“有可能,从2014年开始,印尼就在不断调整矿业政策,目的是提高产品附加值,最大可能挖掘矿产资源财富。
同年,印尼发布禁令,全面禁止未经加工的原矿出口,包括镍矿与铝土矿在内的多种原矿必须在本地进行冶炼或精炼后方可出口。
2017年,印尼放开镍矿出口,但对出口配额和矿石品位进行限制,你现在又听到再度实施镍矿出口禁令的风声,可能印尼已经明确要摆脱简单的原材料供应角色,成为电动车产业链的深度参与者,往深入思考……”
南若琪接过话头,“去年4月,印尼提出印尼工业4.0路线图,规划将食品饮料产业、汽车产业、电子产业、纺织产业和化工产业作为先导产业。
印尼正在加大对汽车产业的扶持力度,按照目前的发展速度,印尼很快会成为东南亚地区仅次于泰国的第二大汽车生产国,而印尼又是东南亚第一的汽车消费国,不过,日系车在印尼占有绝对优势,占了超九成的市场份额。
大哥,印尼拥有众多生产电动汽车所需的资源,你说它会不会也参与进全球电动化的浪潮里?”
南有穷拿起烟灰缸上的雪茄吸了一口,“天时地利人和都齐了,可能性很大,家里的小锂电池、古斯塔夫和富五公司几年前已经在印尼建厂,你明白这么做的用意吧?”
“明白的,大哥,我准备布局伦敦LME期镍,有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南有穷淡笑一声,“你可以随时开口,要钱要人都可以,就是让我去拔LME的网线也没问题。”
“嘻嘻,拔网线是耍赖皮,我才不要呢。”
“哈哈,老亚当已经好久没给我打电话,他还在奧门吗?”
“爹哋四天前还在奧门,现在不清楚,你可以打给小侄女问一问。”
“OK,早点休息。”
“大哥再见。”
四天后,南泽航的数学课暂告一段落,南易让KiKi去香塂等自己,他先送南泽航回京再与她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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