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我是这儿常客。”马末都拉了一下椅子,在南易的对面坐下,“你这大忙人怎么会有时间在这里?”
“昨儿刚去办了退休,从下个月开始就能领退休金,不干了,以后歇着。”
“二十五岁退休, 厂子是你家开的还差不多。”马末都开口就怼,怼完了又感觉不对,“欸,不对,厂子好像还真是你家开的。”
“什么你家的,我家的,不要胡说八道, 都是国家的, 都是人民的。”
“歇菜吧, 甭给我唱高调,官腔我从小听到大,耳朵都起茧子了。”马末都指了指自己的耳廓,“瞧见没?”
“瞧见了,耳朵挺肥,够送顿酒了。”南易䁖了一眼说道:“还别说,你这耳朵和刘备有的一拼,不错,不错。”
“得,你还是打住吧,按你的风格,接下去应该没什么好话。”马末都拦着南易接着往下说,接着把话茬子挪开,“明儿我打算去趟天垏鬼城,要不要搭个伴?”
“鬼城是哪?”
“沈阳路,我那边一个有个朋友叫冯冀才, 《神鞭》看过吧,就是他写的,就在这个月初,那里有了旧物摊儿,好物件不少,古瓶、古币、玉器、瓷瓶、玛瑙、鼻烟壶、老怀表、樟木箱子、红木屏风、八仙桌儿、大漆衣柜、废旧书刊、电器元件、家用工具……”
叽里咕噜,马末都给南易一样接着一样的点着,“京城这边不少行内人都过去串货了,那边拿过来,在京城这边出货,赚头不小。”
“哦,行倒行对吧?”
“是这么个说法,东西多,全天都能摆摊,亮堂堂的,不容易打眼。”
南易摆了摆手,说道:“那你自个好好踅摸,我对那些破玩意不感兴趣,要是见到清代的弹弓留意一下,帮我淘换几个。”
“还要弹弓?我不是已经给你淘换了吗?”
“谁还没几个朋友啊, 我儿子都成副帮主了,他还不得给帮里的成员谋点福利啊。”
“嗐,你还真舍得,虽说是弹弓,怎么也算是个物件啊,你就拿给小孩子玩?”马末都抽了口冷气,说道。
“弹弓嘛,不用来玩还能用来干嘛?”南易不以为然的说道。
“成吧,我帮你留意,你那车借我使使。”
“你又不会开,借个屁啊。”
“你给我搭个人啊,这趟我寻思着多淘换点,走火车不放心。”
“成,到时候你打我寻呼,我让人接你去。”
南易打算把那辆面包车给砸了,南家、刘家、南易自己、刘贞的关系,一年到头总有那么几个会来借车。
不借说不过去,这借吧,要是万一哪个不上道的拿车去干点违法的勾当,南易该说自己是同谋,还是干脆说车被偷了?
贴车贴油无所谓,可要被牵连,南易就不怎么乐意了。
“晚上在我家涮羊肉,你要不要一起?”
“都有谁啊?”
“没谁,就蒴子两口子。”
“那我也去,腾四个位子,我一家三口,再把秤砣叫上。”
马末都坐了没一会就先走了,吃饭的人变多,他得早点回去多准备点食材。
南易也没呆多久,马末都走没一会,他的寻呼机就响了,南易看了看,就赶回了老洋房。
在老洋房的门口,一辆雁牌轻货停在那儿,车头边上站着一个人。
“谢师傅?”南易走到车旁问道。
“我是,你是南易南同志?”
“对。”
南易说着,把一张提货单拿出来递给对方。
谢师傅看过单子还给了南易,自己也拿出一张单子,“一共三箱货,你看一看,没问题帮我签个字。”
“好。”
南易爬上车斗,清点了一下,没什么问题,就给谢师傅签了个字,先打发人走。
把箱子搬进院子后,南易就找了个榔头把三个箱子都打开。
其中两箱是玩具,不是什么普通的玩具,而是南易下单订制的农机具遥控玩具,收割机、采棉机、播种机等一应俱全,虽然是玩具,可功能和真的农机具一模一样。
按南易的想法,先给两个儿子玩这种遥控的,等他们再大几岁,就玩等比例可以实操的,再之后就可以直接上真正的农机具。
剩下的一箱都是吃食,蔬菜、水果、肉鱼一应俱全,品类很多,单量很少,另外还有几瓶矿泉水。
箱子里的这些是专供南氏高层、科研人员的“相对平等”保障品,都是市面上常见的东西,没几样能算的上是稀罕物,可这些只够一个人一个星期食用的吃食,成本却超过了一千美金。
另外还有绝对平等和人人平等两个等级,绝对平等只供应南字头人员,人人平等供应给SGF[南氏绿色食材]。
SGF就是神农南粮旗下专门经营高奢食材的子企业,客户包括高档餐厅和饮食比较讲究的独立客户。
SGF以人人平等为最高信条,不会对潜在客户进行区别分类,凡是每年肯在自己的饮食上花费过10万美金的客户,SGF就会真诚接待。
南易在箱子里扒拉了一下,挑拣出一个盒子,打开后,就看到里面还有一个内盒,在盒子的表面有不少白色的结晶体。
这是经过特殊处理的食盐,作用就是延缓内盒里冰块的融化速度。
打开内盒,抹开半化的冰块,里面还有一个盒子,打开以后,可以看到中间躺着一块猪肉,周边围满呈现银光色的不锈钢冰块。
南易把猪肉拿出来,用手捏了捏,又凑到鼻尖闻了闻。
猪肉倒是没变异,可冻得太久了,口感肯定没有新鲜肉那么好,这可是“天蓬二号”,神农南粮研发的猪种,除了口感极佳,其他可以说是一无是处。
天蓬二号对生存环境的要求很苛刻,就饲养它们的地方,甭说是猪,人住那里都可以多活十年;对食材的要求也很高,从猪崽到适合出栏的150斤要历经三年的时间,光特制饲料就得吃掉几百美金。
而且天蓬二号还非常难伺候,但凡拿伺候这猪的态度来伺候父母,保准是十里八乡有口皆碑的孝子。
所以啊,天蓬二号的人工成本也非常高。
天蓬二号上面还有天蓬一号,比二号的饲养成本还高,别说普及到外面,就算在南氏内部普及都不现实。
这么说吧,天蓬一号的饲养基地不但配了营养师和保健中医给猪进补,还配了健身私教一对一帮助猪增肌,除了最后要挨那一刀之外,父母对子女也就这样了。
看着手里的猪肉,南易琢磨着还得在保鲜技术方面近一步加大研发力度,不然物流成本降不下来,南氏的利润也涨不上去。
把东西都收起来,去一窄空地把南无为逮回来洗了个澡,等刘贞回来就往马末都家里过去。
马末都家不算小,客厅狭长,看着有三十多平米,可七大一小围着饭桌坐下之后就显得非常逼仄,客厅里杂七杂八的破烂太多,饭桌下面伸腿都得小心翼翼,这底下也有物件放着,就怕腿一使劲就给踹了。
“文化人,你现在手头不缺钱吧,怎么不打几个柜子把这些物件归置归置?”一口酒下肚,王蒴就说道。
马末都说道:“这些物件来来回回的进出,根本没法归置,平时家里也不会来这么多客人,你们就将就将就。”
“文化人,你就没想着买套新房?楼房现在有机会买,四合院也多得是,便宜的一万多,差不离的几万块,不是我说,当初开歌舞厅的钱要来买房子也可以买两三套了。”
南易夹着羊肉在蘸料里蘸了蘸,又抖了抖筷子才往南无为的嘴里一塞。
“你说的一万多的大杂院我可不敢买,产权处理起来太麻烦,把房子买下来,住里头的人怎么办?一个月三五块钱的房租,一大家子住着,谁又肯搬走?”
马末都说着,从铜锅里捞了块冬瓜塞到嘴里,咬了一口,眼睛就是一亮,“嗐,南霸天,这冬瓜味道地道啊,你哪整的?”
“我在日本买了一块地,雇人给我种着,这冬瓜日本寄过来的。”
“你可真讲究,吃个菜还雇人种,还丫的日本。”王蒴说着,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就往嘴里送。
“我儿子在。”南易淡淡的说道。
“得。”
王蒴把烟拿掉,往桌上一放。
“文化人,大杂院不买,那你可以找找产权在一家的,贵是贵点,可院子保养的也好啊,住着更舒服一点。有个哥们在房管所,流氓也认识,就是上回拿车锁链抽你的那个,你要想买,可以去找下他,让他帮你留意一下。”
“就那个子矮矮的,精瘦精瘦,让我拍了一板砖的那个?”王蒴问道。
“对,就他。”
当初南易一帮人去王蒴他们院门口查架,就是王蒴和房翀放对,王蒴这人嘴巴厉害,打架是个二把刀,南易记得当初他是被房翀压着打,根本没有拍板砖这一段。
“房子不急,这里也不小,住的开,我现在就想多淘换点好物件回来,现在这古玩市场开始热了,咱这地界,劲松、海王村最近都会弄什么民间收藏品交易市场,就是练古玩摊,以后淘东西的地方就多了。”
说起古玩,马末都的脸上就开始放光,而且还他妈滔滔不绝。
“就前两天,有个人出了一个清康熙瓷赏盘,十八万被人给收了,还有一件宋白釉碗……”
嘚啵嘚啵,马末都一直说,不带停的。
南易听了两分钟,也就没心情听,专心伺候自己的儿子吃饭,等南无为吃好了,他就和叶亰一边说着话,一边紧着自己吃。
“在清河国际呆的还开心吗?”
“还凑合,工作没什么问题,就是天天得躲着人走,那些来批发的,一个个想把我拉出去喝酒,我去了一次就不敢去了,拍钱的有,送妞的也有,妈的,要不是我还记得我是股东,这糖衣炮弹我就吞下去了。”叶亰忿恨的说道。
南易笑了笑说道:“那妞盘子靓吗?”
“不差,跟小邓丽君似的。”
“那你丫的把糖衣扒了,把炮弹再给打回去就得了。”
“屁,哥们要找也得找个铁处。”叶亰喝了一口酒,啐道。
“哈哈哈。”南易大笑一声,往南无为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手里有多少钱?”
“三十几个。”
“操,你还挺有钱,在外面又张罗了新买卖?”
“在朋友开的饭点入了一股,分了两次红。”叶亰解释道:“是不是有新买卖?”
“有,我现在不是在原来的九药厂当厂长么,准备搞股份制改革,你要信我,到时候就买点股份,你要不信就拉倒,名头借我用一下就行。”
“信,怎么不信,我出三十个,能买多少就买多少。”叶亰爽朗的说道:“借名头有什么说道?”
“我也要买股份,先记你名下。”
“啧,瞧你小心翼翼的,要不让刘贞把工作辞了算了。”
“别胡扯,不是为了这个,九药厂的事情挺复杂,我现在说不清楚,以后事情明朗了,你就明白了。”南易把自己的声音又往低里压了压,“5分钱一股,一共2800万股,和上次一样,你帮我放800万股出去,分散一点,多找几个股东。”
“800万股才40万,现在不比三年前了,个个手里都有钱,就这点,一个人都能吃得了。”
“所以我才让你分散一点啊,多找几个卫生系统的。”
“这有点麻烦,我没路子啊。”叶亰蹙眉道。
“先找根正苗红的股东,让他们给你介绍介绍,京城就这么大,多问俩人不就有路子了。”
“成,我试试。”
“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没听见马老师在这里上课啊,专心听讲。”南易两人说悄悄话,就剩他一人受马末都的轰炸,王蒴那叫一个不爽。
“好好好,专心听讲,马老师说到哪一页了,咦,我课本呢?”南易插科打诨的应付了一句,结束和叶亰的悄悄话。
三个女人已经进食结束坐到一边去看电视,南易四人又胡侃了一阵,等到了九点半左右才互相告辞离开。
“人事处找我谈话了。”回去的路上,刘贞忽然说道。
“去哪?”
“椰城。”
“椰城啊……”
琼省建省在即,刘贞有机会提上半格,这算是个好去处,可那边地产热紧接着就会来,到时候贷款的人可少不了,路子野的多如牛毛,刘贞到时候就得被放在火上烤,那可是个坑啊。
轻则前途黯淡,要是重了,南无为都得被连累。
“还有机会换个地方吗?”
“有,活动活动能去沪海,但是是到下面的区里,不是市里。”
“哪个区?”
“景安。”
“那就活动活动,去景安。”
“可是……”
“别可是,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是命令,你非得去椰城,那我们马上离婚,我把无为送羙国去。”
“啊?这么严重,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刘贞狐疑的说道。
“别问我,你自己去推敲,从琼岛要独立建省的风声开始往下推敲。”南易淡淡的说了一句,把南无为往上提了提,和他玩起了翻花绳。
坐在边上的刘贞已经开动了脑筋,陷入了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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