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歆藏在假山后,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夏日酷热,不过一会儿她额头就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子出来。
她心中焦急,气鼓鼓道:“这大将军不是今日进宫吗?怎么还不来?”
青冬忙不迭将锦帕递了过去,让小公主擦了汗珠子,才慢吞吞道:“奴婢问了御书房的小公公,错不了,就是今日。”
她看见小公主娇嫩的脸晒得通红,心疼道:“公主要不先回宫,等大将军来了,奴婢派人叫您。”
宓歆眉心一拧:“再等等吧,本宫倒是想瞧瞧,父皇给我找了个什么样的驸马?”
话音刚落,从假山外小径处走出一少年,只见他身披铠甲,面如冠玉,鼻梁高挺,眉入鬓间,俊美无涛。
青冬见到那少年,比她的主子还激动:“公主,大将军果然像传说中那般英俊。”
宓歆还没开口,那少年仿佛听到这边的动静,盯着假山处:“谁在那里?出来。”
说着,抬步往假山这边而来。
宓歆的心扑通扑通跳得极快,她甚至不由自主地咬住嘴唇,心里止不住的懊恼。
她昨日偷听了父皇与母妃密谈,说是要将她嫁给大将军。
当下她便心生烦闷,这莫名其妙就要将她嫁出去,若是大将军是丑八怪该怎么办?
最后,还是身边几个宫女相劝,她与几个贴身宫女一合计,便偷偷摸摸地躲到假山处偷看大将军。
这怕出事,宓歆还专门挑了话最少的青冬,没成想最后这青冬也不靠谱。
她一咬牙,就要硬着头皮站出来。
蓦地,陆峥揪住她的衣领,将她从假山后提了出来。
“你是何人?”
少年的声音清凌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仿佛玉石撞击般清脆,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漠。
“咳、”
宓歆脖子被勒得通红,疼得她泪珠子直掉,却依然扬着头,眉眼带着傲气:“咳,你快松手,本宫是宓歆公主。”
少年松了手,冷漠的脸上覆满寒冰,语气淡淡道:“原来是公主,臣下手重,望公主殿下恕罪。”
“是下手挺重的。”
宓歆小声地抱怨,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脖子,好疼。
小姑娘的肌肤极为娇嫩,刚才他勒得紧,现在她脖项处红得吓人。
陆峥不好意思地摸不摸鼻子,淡漠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窘迫。
周围蓦地一静,蝉鸣声细细入耳。
这时,严公公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大将军,您可算来了,皇上可是等着见您呢?”
他抬眸瞥见小公主,规规矩矩行礼:“奴才见过公主殿下。”
宓歆摆了摆手,撇了撇嘴,狠狠地瞪了陆峥一眼:“既然父皇要见你,本宫今日就先饶了你,下次、”
绝不轻饶。
少年面如常色,清冷至极,毫不理会小公主的威胁。
气氛骤然冷了下来。
严公公估摸着两位起了冲突,忙不迭将大将军引到正路上,引着他往宫内而去。
待他们走远,宓歆才狠狠道:“哼!”
青冬刚才见大将军过来,吓得躲到了假山洞里,现在马上跪下谢罪:“奴婢误了事,请公主惩罚奴婢吧。”
宓歆知道她胆子小,只是轻轻将手里的帕子丢给青冬,抱怨道:“今日你是坏了事,不过”
青冬低垂着头,等待着小公主的惩罚。
她凑到青冬耳边,抿嘴一笑:“不过今日大将军的行踪也是你打听出来的,功过相抵,就这样算了吧。”
“谢谢公主”青冬惊喜地磕头。
宓歆说完,将衣领掩好,又怕母妃问起自己的去向,她不好回答,亲自去御花园折了几支桃花,这才乘兴而归。
刚回到玉华宫,院中平日伺候她的几个宫女就不知去向,宓歆没有在意。
青冬提醒:“公主,莫不是贵妃娘娘知道您、”
偷偷去看大将军。
青冬还没说完,宓歆就打断了她,心思单纯:“你不说,我不说,母妃怎么会知道。”
她说完,没有半分犹豫,直接挑开帘子进了殿门。
青冬迟疑片刻,抱着桃花,也跟着进了殿。
静贵妃面色平静,将贪玩的女儿拉到身旁,笑盈盈道:“你去哪儿了?母妃做了芙蓉糕。”
宓歆笑嘻嘻地凑了过去,甜言蜜语张口就来:“歆儿去御花园逛了逛,见桃花开得极艳,想到父皇称赞过母妃艳若桃花,便摘了几支。”
这话说得极为贴心,静贵妃伸出青葱玉指轻轻地戳了她额头一下,无奈道:“你呀!真是不省心。”
宫人们知情趣地上前,小心翼翼地捧着桃花下去,过了片刻,便捧着个描彩绘花纹的瓷器进来,倒了水,将桃花枝放了进去,又将瓷器放到了架子上才慢慢退下。
静贵妃看着明艳的桃花,觉得心情好了很多。
她心里庆幸宓歆虽不省心,也没有犯什么大错。
蓦地,她似是想起一事,脸色乍变:“今日你去御花园做什么?”
宓歆伸手捻起一块儿芙蓉糕,轻轻咬了一口,慢慢吞了下去,才道:“歆儿就是去逛逛。”
“哦?”
静贵妃捏着帕子为她轻轻擦了唇边的渣儿,笑吟吟道:“本宫听说大将军今日进宫,这几日宫道那边正在修缮,只能从御花园往御书房。”
说完,她漫不经心开口:“歆儿可见过大将军了?”
宓歆被母妃这几句话弄得茫然得很,迷迷糊糊道:“见过了。”
刚说完,就见母妃眉眼一挑,桃花般的玉颜上生出几分凌厉。
宓歆这才察觉自己说漏了嘴,撒娇道:“母妃,父皇莫名其妙就让歆儿嫁给大将军,歆儿总得先看看他长个什么样吧?”
说完,她撇了撇嘴:“若驸马不好看,歆儿可不嫁!”
“你呀!”
静贵妃叹了口气,硬憋的怒火消了大半,捻起块儿芙蓉糕堵了她的嘴:“你真是被本宫和皇上给宠坏了。”
宓歆被堵得呛得咳个不停。
静贵妃心疼得赶紧吩咐宫女端了茶,她亲自扶着女儿,将茶给灌了进去,又替她轻轻拍背。
好大一会儿,宓歆才平缓下来,她眉头一动,泪巴巴装可怜:“母妃,歆儿下次不敢了,您别生气。”
静贵妃刚被女儿惊得吓去了三分魂,哪里还计较她见没见大将军。
不过为了以后让她规矩些,她还是敲打了一番:“若是再犯,别怪母妃心狠。”
宓歆一脸正色:“歆儿发誓,以后什么都听母妃的。”
反正她不信这些,发誓让母妃安心也好。
静贵妃是极为信这些佛祖菩萨的,听到女儿不过脑子的话,重重地弹了她额头了一下:“你别乱说话。”
宓歆嘟着嘴,捧着额头直叫唤:“母妃,疼!”
静贵妃嘴里满不在乎道:“疼也活该,让你不听话。”
手却轻轻地抚摸着她的伤处,缓缓地吹了吹:“不疼了。”
宓歆得了乖,自然蹬鼻子上脸,凑过去抱着母妃的胳膊撒娇:“母妃,是谁告诉您女儿去御花园见大将军了?”
静贵妃警觉:“你想干什么?”
宓歆撅着嘴委屈道:“女儿能干什么?不过是好奇而已,母妃连这贴心事都不告知歆儿吗?”
这声音低沉带着深深的失望。
静贵妃见不得女儿这般低落的模样,揉了揉她的头:“是严公公。”
宓歆皱着小脸,嘀咕了一句:“原来刚才他看见我们了。”
严公公,给本宫等着。
“怎么了?”
静贵妃反问了一句,还是不放心她:“严公公是好心,怕你出错,他还说你年纪小,劝本宫别责怪你。”
“哦。”
宓歆低垂着头,她又不是没良心的人。
严公公,先放过吧。
静贵妃还以为她在闹脾气,轻声哄她:“乖宝,别生气,母妃明日给你做豌豆黄可好?”
宓歆的眼睛亮了亮,灼灼如光,一反颓废的模样。
她使劲眨了眨眼水灵灵的大眼睛,满口答应:“行,许久没吃母妃做的豌豆黄,还怪想的。”
静贵妃见她那副眼馋的模样,笑着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怎么和你父皇似的!”
宓歆茫然:“跟父皇一样不好吗?”
恰在这时,被惦记着的皇帝陛下悠闲地迈着步子进了殿,笑道:“是呀!跟朕一样怎么了?”
静贵妃笑着上前,走到屏风后伺候他更衣,娇嗔道:“臣妾恨不得歆儿多像陛下几分,否则,怎么像臣妾这般痴傻。”
皇上和静贵妃到一块儿总是甜蜜腻人,宓歆都感觉他们三个在一块儿,她怎么看都像是多出来的一个。
故而每次父皇来玉华宫,她都呆会儿就走,这次也不例外。
宓歆揉了揉额头,作劳累模样:“父皇,歆儿累了,请容歆儿告退。”
“且慢。”
皇上并没有像往常一般直接让女儿退下,而是吩咐宫人退下,亲密地和女儿说起了贴心话:“歆儿,这几日你就在你宫里呆着别出去了。”
宓歆一楞,澄清的眸子里带着深深的疑惑,好奇地询问:“歆儿为什么不能出去呀?”
她平日贪玩得很,父皇母妃也从不约束,每隔几日都出宫透透气。
如今让她闷在宫中不出去,想想就烦心。
皇上幽深的眸子闪了闪,与贵妃对视一眼,瞥见她眸子里的拒绝,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喟叹道:“燕国的使臣就要进京,咱们也不能一直瞒着歆儿。”
皇上继续道:“前些日子,燕国使者递来国书,燕国的皇帝想与咱们雍国联姻,本来他们皇帝想将嫣然公主嫁给父皇。”
“歆儿你也知道,父皇与你母妃情谊深长,岂能让个外朝的公主插在我们中间,父皇断然拒绝了。”
皇上说到这里,与身侧的静贵妃对视了一眼,那股子的情意绵绵,让宓歆更觉自己多余。
她扭头盯着架子上娇艳的桃花,按捺住想走的心。
她轻轻咳了一声,问道:“所以燕国不打算与我朝联姻了?”
皇上轻轻摇了摇头:“当然不是,燕国此时忙于应付国内证乱,自然不会消了联姻的念头,燕国又提出让父皇将公主嫁给他们皇帝。”
“什么?”
宓歆脑袋更乱:“父皇不是将歆儿嫁给了大将军,又哪里来的公主?”
皇上苦笑了声:“朕当然是拒绝的,可燕王说他不介意小公主议过亲,父皇拒绝不了,只好说朕的小公主病重,且只有嫁给大将军才能活命。”
宓歆捂嘴笑道:“这般颠三倒四的话怎么能相信?”
“不。”
皇上抿嘴一笑:“燕国相信了,据说他们国家极为迷信鬼神,每逢重大活动都占卜,故而他们信了。”
“那他们怎的还要进京?”
“燕国皇帝最后同意由他们国家逸王与我朝贵女为亲,朕许他们若是喜欢上哪家小姐,朕亲自为他们证婚。”
皇上眼中带着高深莫测:“歆儿,为防止夜长梦多,你与大将军近日就先订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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