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的一角,再次死一般的安静。
在场的没有一个商贩动弹。
他们纷纷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女人。
“妹子,你要是不知情就别插言。”
“街边收仔苗的那个老板太黑心了,一只压半价,我们可不敢赔本卖。”
这些小商贩都是小打小闹,有的是自家母鸡孵的蛋,有的是从近处孵化厂有低价门道买来,赚个差价。
打包卖给张晓天,讲价能抹掉零头,他们算是薄利多销。
可卖给街边打幼仔的城里大老板,压价压得太低,除非实在没办法,不然他们绝对不会做这门生意。
张晓天虽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但听到压半价,还是觉得那个老板心太黑。
他手上也没停着,接着往筐里挑捡着。
女人吃了个软钉子,心里窝火。
“真是一群给脸不要脸的土包子。”
“老娘我今天要不是来讨债拉别人家的鸡鸭幼仔,想着顺手带上你们的,都懒得鸟你们。”
女人不再掩饰自己的来意,用力地踢了一脚装着鸭仔的柳筐。
“别捡了,这些我全都包圆了。”
她并不是哪家养殖场的人,而是一家专门搞孵化鸡鸭幼仔厂的债主。
今天带人上门催债,对方还不了钱,她准备低价让对方拿鸡鸭幼仔抵押,赚个差价抵利息。
正好看到今天卖幼仔的商贩多,她就想多挣些。
谁知道车上的司机刚打开喇叭喊了几嗓子,就见所有卖鸡鸭幼仔的商贩都往这边跑。
她还以为是养殖场的收购员来了,原本是想问一下收不收鸡鸭幼仔。
没想到对方只是一个年轻小伙子,一大堆幼仔里只挑几只幼仔。
她顿时觉得这个集市里的人都是碰到了一群傻哔。
张晓天看了一眼距离自己手背只有十多公分的鞋尖,他把手里的鸭仔放到柳筐里,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
“大姐,凡事讲究个你情我愿,既然大家不想卖,你也不能强买。”
他还是头一次碰到这种奇葩。
开低价还非得让人卖不可,好像跟谁都欠她似的。
女人双手抱怀,仰头瞪了张晓天一眼。
“你家住海边的你管的那么宽,这样,我送你几只鸡鸭仔,你赶紧闪一边儿去,我还要和他们讲讲价。”
“老娘时间宝贵,可没功夫和你在这里扯皮。”
女人晃了晃手上戴着的金镯子,像打发要饭的叫花子似的,踢了踢张晓天挑拣出来的鸭仔。
“你们还嫌价格低?”
“湘山这一片旱了快一个月了,山里连草都不长,太阳一天比一天毒,你们看谁敢买鸡鸭回去养?”
“也就是我好心,路过这里看到你们卖不出去,才包圆收走,要不你们就再养几天,不光废饲料钱,再热下去等闹出瘟病,别说保本了,裤裆都得赔掉。”
别看女人打扮得很精致,但一开口就痞气十足,气场全开。
愣是让在场的众人都不敢回嘴。
谁叫人家说得是事实呢。
张晓天没想到这群精明的小商贩也有吃瘪的一天,突然觉得又好笑又心酸。
要不是他今天来的话,恐怕这一群人都得让眼前这个嚣张跋扈的女人包了圆。
“鸡仔一只一块五,鸭仔一只一块八,多了我给不了了,想要卖的,赶紧把筐子都搬到车上去。”
女人见没有反驳她,沾沾自喜过后,又开始下达命令。
“大姐,你这个价格未免也太低了。”
张晓天笑归笑,但还是得替这些商贩们说句公道话。
毕竟女人利用气候这种客观条件来压价,可以算得上是趁火打劫了。
别看他平时嫌麻烦,可碰到这事还是得管一管的。
“关你屁事,怎么地,我不包圆买下来,难不成你打算包圆买了吗?”
女人上下打量着张晓天,见他只穿了一身朴素的灰T恤、牛仔裤还有千层底的布鞋,嗤笑一声。
“小子,我劝你多管闲事以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不要自己肚子还没填饱,就管别人有没有吃肉。”
她说完,又踢了柳筐一脚。
“喳喳喳……”
小鸭子们发出惊恐的叫声。
张晓天面色微愠。
这个女人一副天王老子第一她老二的架式,根本没有办法沟通。
“在场的所有鸡仔鸭仔,我全都包圆了,价格按照品种和质量来算。”
反正整个集市的鸡仔鸭仔加起来也超不过一万只,加上余伟介绍的五万只,也在他的预算范围内。
张晓天此话一出,商贩们的脸上重新绽放笑颜。
他们就等着这句话呢。
要是张晓天不给个准信的话,他们今天这一批幼苗,还真得打包卖给这个外地来的女人。
“你们有病吧?这个人挑三拣四的,你们还敢卖给他?”
女人又一脚朝着被挑出来的筐子踢了过去。
这一次,张晓天左手飞快的抓出里面的三只鸭仔,右手抓着筐子边缘处,默念口诀加热烧融皮革后又用月灵冰封住。
等女人缩回脚,他把筐子递给一个大叔。
“你的这一百三十只鸭仔,除了这三只我不要,剩下的一只两块二。”
“两块二?不好算账,干脆两块算了,这三只我拿出去也没用,你一起养着吧。”平时精明的商贩们,碰到女人强势压价,再对比着张晓天开的价格,主动减价。
啊……这……
张晓天顿时哭笑不得。
他还头一次碰到这样讨价还价的。
全靠同行衬托,才给他省了不少钱。
“行,我现在就把钱转给你。”
叮!
转账成功。
大叔兴高采烈的把地上两个筐装到三轮车上,等着一会儿给张晓天送到家里去。
女人没想到张晓天说买就买,仿佛被人一巴掌扇在脸上,脸色通红,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你小子是故意挡我的财路?”
她见张晓天又蹲到一筐鸡仔面前挑拣,气得抬腿踢了一脚。
咔嚓。
踢出去的左脚,高跟鞋裂成了两半。
格登。
站着的右脚,鞋跟也突然断裂,女人双手在空中挥舞了几下,用力的坐到了地上。
嘶……
商贩们看到她结结实实的坐了一屁股,都忍不住觉得肉疼。
女人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由于腿部无力,又重新坐了回去。
“娘的,都没人来扶老娘一把?”
女人骂骂咧咧的伸出手。
集市一角再次死一般的静寂。
大家你看看我,我望望你,心照不宣的往后退了半步。
没人敢扶。
也没人愿意扶。
“果然穷山恶水出刁民,老娘今天不发这个善心的,我看你买的这些鸡仔鸭仔过几天热了死不死。”
女人恶狠狠的朝着张晓天诅咒着,从手提包里摸出一只手机,打了个电话。
“快给我滚到集市上来,我让你们这里的人给欺负了!”
“我限你两分钟赶到,要不然的话,利息加倍!”
她高高在上的语气,仿佛在命令一只呼之即来,挥之则去的狗。
不。
张晓天想到自家的黄狗的待遇,觉得手机那头的人在女人眼中的地位,恐怕连狗都不如。
听意思,对方应该是欠了这个女人一笔钱,才受到这样的待遇。
张晓天默默的替对方点了根蜡,接着挑他的小鸡仔。
不到两分钟,一个二十出头、像根竹竿似的干瘦青年跑了过来。
“让让,麻烦让让。”
干瘦青年麻利的挤进人群,冲到女人面前,弯腰扶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
“艳姐,你怎么坐地上了,没摔着吧?”
“屁股都摔成八瓣了,赶紧给老娘买双鞋去,还有,我这伤是因为来讨债伤的,你得给我报销医药费,要不我今天不光把你家孵出来的鸡仔鸭仔拉去抵债,连机器都给你一并抬走。”
女人颐指气使的说着。
“艳姐,我就等着卖了鸡仔鸭仔周转呢,现在身上没钱,协议上写得明明白白,一年到期先还利息,结果你提前一天来了,还按一块一只幼仔的价抵债,你让我去哪找钱?”
干瘦青年急眼泪哗啦哗啦往下掉。
“那些养殖厂又不要你家的鸡仔鸭仔,我能拿你这些鸡仔鸭仔抵债,总好过它们死了埋土里去。”
女人说得振振有词。
干瘦青年憋红了眼,又憋红了脸,神色颓然的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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