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空气都静了几秒钟。
傅聘修看向他怀中的女人,声音有些哑,“这是你要告诉我的事情?”
“臭小子。”唐糖嘟嘴,“本来想给你个惊喜,被他破坏了。”
傅聘修就笑了,他额头抵住她的,“你该早点告诉我。几个月了?男孩女孩?”
“不到二个月。现在还看不出来男孩还是女孩。”
今晚晚餐一家人就被这消息炸了,傅平辉和钟婉绣是喜不自禁,乐不拢嘴。
越是欢乐,就越显得半句话不说的某个人很可怜。
在一片喜悦中,钟婉绣插嘴,“你跟温翡也要好好相处,早点结婚早点让我抱孙子。”
傅靖霆的眉头都拧起来,“妈,我跟你说的足够清楚了。”
傅聘修抬眼看过去,要不是唐糖提醒他,他倒也真没多想。
靖霆嘴上这伤痕,被人咬的。
咬的很重,得多狠才下得去口。
很显然,没搞定。
傅聘修垂眸,过去的事情很难说谁对谁错,尤其掺杂了感情就更是一盘乱棋。
从靖霆出事之后,许倾城这个名字几乎没再在家里出现过。
但是只要傅靖霆往那里一坐,就会让这家人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个女人。
一起长大的兄弟,脾气秉性还是知道的,能让他不顾风度强迫的女人,怕也只有那一个。
经历过那一遭,老妈是吓怕了,只想平平淡淡的。
傅聘修理解。
但是感情的事情,刻在了骨头上,即便烧成灰,怕也难松手。
“妈,他也老大不小了,自己的事情自己有数,你也别太担心。”
傅聘修难得在这种事上插嘴,唐糖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以至于后来回家的路上,忍不住问他,“小叔是有心上人了吗?”
傅聘修却三缄其口,到最后拗不过亲媳妇的八卦,还是松了口,“他要没心上人,当时结的哪门子婚。”
“我也不想……”钟婉绣还想说什么,被傅平辉拦下来,“行了,不说了。难得高兴,咱们爷仨喝几杯。”
“爸,我申请加入。”傅司晨拿了个小杯子笑嘻嘻的,“我希望是个小侄女,不要调皮捣蛋的臭小子。”
傅墨森这次倒是难得的没唱反调,“我也希望是个妹妹。”
“你以前不都说想要个弟弟。”唐糖笑着看向他。
“我们班那个转学生有个妹妹。我也得有个妹妹。”
傅司晨噗嗤一声笑了,“傅墨森你行不行啊,你跟人比学习,比有什么玩具,这会儿还比起妹妹来了。”
“妹妹好看。跟小姑一样好看。”
“嘿。臭小子,真难得你能说句人话。”傅司晨乐了,伸手一撩自己的头发做出一副风情万种的模样,“小姑必须夸奖你一句,有眼光。”
傅墨森滴溜溜的眼珠子转着,突然问,“小姑,哥哥和妹妹能结婚吗?”
噗!
傅司晨差点直接喷出去。
这一桌子上,你听着咳嗽的咳嗽,捶胸的捶胸,唯有两个年轻男人淡定如斯。
傅聘修很简洁的俩字,“不能。”
“那不对啊。”傅墨森眼角都吊起来,“谢明琛他表哥笑话他媳妇是个奶娃娃。但那个奶娃娃是他妹妹啊。”
唐糖从石化中回神,“那肯定不是亲兄妹。”
“像小姑和时南叔叔就可以结婚,二叔和小姑就不可以结婚是吗?”
“对。”傅司晨打了个响指,又问他,“谢明琛是谁?”
“我们班转来的转学生。”傅墨森挠挠头,“不太好交流,也不太爱说话,我觉得他可能缺爱。”
小家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把傅司晨给逗的,“你凭什么觉得人不好交流不爱说话就缺爱?”
“他只有爸爸没有妈。”
“你以前是只有妈没有爸,我看你也很正常啊。”傅司晨吐槽。
被傅聘修瞪了一眼,吐吐舌头闭嘴了。
傅墨森却不在意,只点头附和,“小姑你也这么觉得是吧,我也觉得他其实就是装X……哎哟……”
啪——因为说脏话傅墨森挨了他老妈一巴掌。
“考不过人家就说人坏话,这习惯不好。”唐糖训斥。
傅墨森就焉了吧唧的嘟囔,“我就是一时大意才被超过了。”
反倒是一直沉默的傅靖霆,却突然说,“那你以后就别给他超过你的机会。”
突然被鼓励了,墨森小朋友立正起立比了个军礼,“收到,二叔。”
谢明琛。谢寅的儿子。
顾飞白给的资料倒是详尽,谢寅这人在珠宝行业的能耐,顾飞白可是差了不止一条街了。
当然,也可以说小白这方向不在这里。
谢寅的事业路径很单一,谢家本来就是玩石头的,他走这条路也算是承了家里的体制,结婚很早,然后一年都不到就离婚了。
有个儿子。谢明琛。
可以说谢寅的感情生活很单一,除了结婚这事,这之后谈过女朋友也没成。
唯一跟许倾城有交集的地方是,谢寅师从冯成周,是冯师傅的关门弟子。
许倾城半路出家学玉石雕刻也是跟着冯成周学习。
傅靖霆有印象,是因为她带他去过,那条古色古香的老街上,她趴在他的背上偷偷的亲他的脖子。
她说要给他雕个山水牌。
却只雕了一半。
就是那么未雕完的一块,被他挂在脖子上,碎掉了一半。
当时血液流失,身体在变冷,他握住胸前剩下的另一半玉牌,攥紧了,攥在手心里,断裂处的棱角将手心割的鲜血淋漓。
只想笑。
到最后陪着他的,是她这未曾完工的平安牌。
所谓平安,何来平安。
可是醒来之后却再没见过那块碎掉的玉牌。
他甚至都没再问过,碎掉的东西,自然就是丢弃了。
却在今日在她要跟婚纱照一起丢掉的物品里,看到了一个形状诡异的玉牌,傅靖霆本来不确定那块玉牌是不是他的那块山水牌,但是那块山水牌的一角当时她雕刻了一个变形的F,彼时她还兴致勃勃的告诉过他,那是她设计的他的姓氏字母变形。
那个F也缺了一块,但是大部分完整,只是碎裂的地方被重新磨平包了金边,玉牌上刻着两个字。
许。愿。
他不清楚她许的什么愿,但她想把所有与他相关的东西全部丢掉倒是真的。
谢寅的资料上没有过多关于许倾城的内容,大约一年半前她才进入X,去年的主打产品就是出自她的手笔。
傅靖霆心里很堵。
说不出的堵闷。
吃过晚饭,保姆收拾了餐厅。
傅平辉和傅靖霆下棋,傅聘修夫妇两个人说着私房话,傅司晨和傅墨森打打闹闹的,这一家人就觉得和乐。
钟婉绣手机响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她接起来。
“阿姨,我是许倾城。”
钟婉绣愣了愣,下意识看向傅靖霆的方向。
她忙起身,拿着手机进了房间,“倾城啊,给阿姨打电话是有什么事?”
“抱歉打扰您了,有个事情想请您帮个忙,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我想跟您见面聊,可以吗?”许倾城声音谨慎又客气,还带着些小心翼翼,生怕被拒绝。
许倾城这两天跑了几次医院,也是求助无门。
人都见不上,有什么用啊。
如果有可能,她真的不想跟傅靖霆再有任何牵扯,但是,她就是想让庞笙华看看愿愿的检查病例,她跑过无数个医院,给出的治疗方案都不相同。
她应该信任医生的,可是作为母亲,她又不得不多一份担心。
总想着找最好的,风险最低的手术方案。
也是谢寅听朋友说起庞笙华在这方面绝对的权威,倾城已经托人打听了好久了。
这几天她也不是不犹豫,可是和愿愿比起来,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
但是给钟婉绣打这个电话,许倾城内心里依然是忐忑的,怕被拒绝,怕因为曾经的事情钟婉绣依然心有芥蒂。
毕竟几次见面,倾城能感觉的出来钟婉绣对她的客气与疏离。
“是什么事情要见面聊电话里说不方便?”钟婉绣有些疑惑,这两年多的时间她们再没有联系过,想要跟以前那样亲热必然是不可能的。
大家也没有什么必须的交集,钟婉绣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跟靖霆有关的了。
那天在商场遇见,她似乎交了男朋友,看起来感情不错。
而她儿子,现在还一个人陷在过去里走不出来。
钟婉绣不免心里的平衡有些被打破,她不至于恶语相向,可是语气里还是会有丝丝缕缕的不耐烦渗透出去,“有什么事情你电话里直接说吧,见面不也是说那些话吗。”
许倾城咬了下唇,还是开口,“我听说您跟庞笙华庞医生很熟悉,想看看您能不能帮忙引荐一下,我有个朋友的小孩左耳弱听需要手术,想让庞医生给看看。”
还好不是谈她跟靖霆之间的事情。
不过钟婉绣也惊讶,她跟庞笙华的关系很少有人知道,毕竟庞笙华家里早就移民国外。
十几岁时候的闺蜜感情,并没有随着年龄增长和距离遥远淡薄。
大约是年龄愈大,反倒是感情愈发深厚,觉得哪个时期的感情最纯粹。
靖霆出事,还是多亏了笙华的面子,才请得动温立言出山。
“我确实跟笙华很熟悉,但她现在不再看诊了。”钟婉绣实事求是,有时候人情就是这样,即便熟悉也不会随便一个人就动用关系,毕竟人家也会很烦的,每个人都找人情找过去,那她不再看诊的决定还有什么意义。
朋友的孩子,那是又隔了一层了。
“不过我知道华南医院有她带的徒弟,你可以让你朋友去那里问问。华南医院的耳鼻喉科也是全国数一数二的了。”钟婉绣建议。
电话那端半晌没有听到动静。
钟婉绣几乎以为是挂断了,才听到许倾城开口,声音里已经有了哽咽,“阿姨,您帮我引荐一下吧,我托了好多人都见不上庞医生。今天去做检测医生说小孩的听力不稳定,比以前更严重了。”
“你也说了你托了好多人都见不上,有时候朋友反而更张不开嘴。”
外面傅司晨在喊,“妈,大哥大嫂他们要回去了。”
钟婉绣忙应了一声,“这就过去。”
“倾城,阿姨还有点事情。”
“阿姨,她叫许愿,快两岁了,长得很可爱。您帮帮她。”许倾城说到这里,眼泪再绷不住。
“你这孩子,怎么就哭了。”钟婉绣真是听不得人哭,许倾城那边一哭,她这眼泪都沉不住气了,“行吧,我帮你问一句,行不行的阿姨说了不算,还是得看庞医生什么想法。”
“好。谢谢您阿姨。”
“谢什么,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庞医生要是答应了你再谢我。”钟婉绣到底是心软,硬不了两秒钟就败在眼泪里了,忍不住又问,“叫许愿?是你们家亲戚的孩子?”
许倾城嗯一声,她单手擦着眼泪,刚刚那一瞬间,她真的差点说出来,她叫许愿,快两岁了,是您的孙女。
“你倒是个上心的。”钟婉绣叹口气,又觉得,要是能对她儿子也这么上心就好了,后面的那些事何必有呢。
但是这也不能全怪她啊,靖霆做的也不对。
“行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的医疗水平够好了,你也别着急。”钟婉绣安慰她,“我问好了跟你说,这个是你的手机号码吗?”
“是。”
最初的号码出国的时候就注销了,这个国内的号码是后来又用的。
“那我一会儿存起来。”
“妈,大嫂觉得累了要先走,跟谁打电话打这多久?”
那边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只敲到心脏上,许倾城几乎是下意识的挂断了电话。
钟婉绣看一眼手机通话已断,也没再多说。
当天晚上钟婉绣就给庞笙华去了电话说了情况。
那边笑着说,“在谁那里破不了例在你这里也要破个例啊。”
“我是有点不好意思,麻烦你麻烦的多了。”
“我还盼着你麻烦我呢,让我也还一下之前欠你的情。”庞笙华笑着,“谁的孩子啊?”
“说真的我也不知道,是靖霆前妻家的孩子。”钟婉绣叹口气。
电话这边庞笙华挑了挑眉角,“你倒是个大方的。”
傅靖霆出事,手术期间庞笙华一直是跟着的,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情大约也听得一些,反正豪门家庭没大家看起来的那么风光。
尤其是在医生面前,看太多了,任你是什么位置,躺到这一方手术台上,那你就是病人。
医生跟阎王抢人,有时候抢不抢的回来也是个命。
“那孩子刚刚电话里跟我说着说着就哭了,我这心里就受不了了,反正我是心软的。”钟婉绣也不回避,一辈子的闺蜜,什么话不能说,“她那边一讲小孩子叫许愿,不到两岁,很可爱的小女孩。我这脑子里立马就有小孩的样子了,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扎两个小辫子,我是怎么也装不了这个硬心肠了。”
“那我硬心肠一次,不看了。弱听这种病本来也不致命,医院里那么多医生都看的了,你给回绝了吧。”庞笙华故意说。
“你可千万别。”
钟婉绣这一阻止,庞笙华就笑出声来,“就知道你舍不得。还是个心软的,你这前儿媳估计也是看中了你个心软的,不然怎么就能找上你。”
“这你就说不对了。那个丫头也是个自尊心强的,怕是实在没办法又着急了才求到我这里。不然换成你我,你肯给你前婆婆低这个头吗?”
“行吧。不过我大约得再七八天才能回国,你先跟她说一声,回头病历可以先发给我看看。”
这边挂了电话,钟婉绣都没等第二天,直接就给许倾城打了电话过去,让她先把许愿的病历发到庞笙华的邮箱。
又说等庞笙华回来了她再约许倾城出来一起见个面。
这边许倾城高兴的不得了,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出口了,“妈谢谢你。”
话一出来,电话两端都愣了愣。
许倾城真想咬断自己舌头了,“阿姨,我有点激动……”
“有什么关系。曾经也算是母女一场。”钟婉绣被她这无意识的一声妈喊的眼眶都红了,这心里又软又酸,她这个婆婆跟许倾城相处的时间也算不得多长,但就挺投缘的。
说起来因为靖霆的伤,钟婉绣跟温翡倒是走的更近些,但就是觉得隔着一层。虽然说话都挺亲昵,就是觉得交不了心。
“行了,什么也别说了,你还能求到我这里,说明你心里也没把我当外人。你和靖霆的事我也不多说什么,我那天看见你跟男朋友相处的也不错,你有你的归宿,他也会有他的归宿,那些事早晚就都过去了,彼此互不打扰,也是好的。”
许倾城咬着牙很浅的嗯了声,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就是总觉得钟婉绣话里有话。
彼此互不打扰。
人这心里藏了事情,就容易将每一句话都往那里引,许倾城一想到那天星河湾发生的事情,人整个就不好了。
就感觉像是脱光了被人指指点点,想起来就觉得难堪。
许愿还在爬行垫上无所顾忌的爬来爬去,玩着她的积木。
许倾城将她抱起来,脸埋在她柔软的小胸脯间,“愿愿,把耳朵治好,妈妈带你走好不好。”
小朋友不懂大人的心伤,只以为是妈妈要跟她闹着玩儿,笑的咯咯的。
……
从父母那里出来,鬼使神差的开车到了星河湾。
傅靖霆在车里坐了许久,还是直接上去了。
既然过来了,那就不走了。
反正房子他付过钱了。
他拉开衣柜,竟然看到衣柜里挂着两件黑色的男士风衣。
设计师过来搞软装,并没有动衣柜衣橱里的东西,按理应该是没有东西的,那就是她留下的。
男士?风衣?
脑壳突地有些抽疼。
哪个男人的衣服留在她这里?
傅靖霆直接将衣服拿出去直接就丢到地上,又觉得碍眼,捡起来准备丢到垃圾桶里。
手上却突兀的一顿。
牌子是他以前习惯穿的牌子。
尺码也是他的尺码。
其中一件的袖口有一片刺绣,深红线,梅花样式,搭在黑色的风衣上倒也不突兀。
他拿起来,直接穿上。
刚刚好。
这两年他的体型一直保持的不错,体重还维持在原来的数量上,除了因为锻炼期间加大了肌肉强度的锻炼,所以整个人显得稍瘦了那么一点。
他将衣服脱下来,把带有刺绣的衣袖翻过去,里面的针脚也密实整齐,是将撕裂的衣袖做了处理,掩盖住了撕坏的地方。
心脏忽地猛跳。
傅靖霆直接就手机拨了出去。
许倾城看到来电显示时脸色一白,直接就掐断了。
还不等她另有动作,一条信息直接发了过来,“接电话,别企图拉黑我,我找你太简单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两件风衣。还记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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