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烟是想来,想来攀附他,讨好他。
既如此,总不能空手而来。
他不喜欢喝汤,那她以后就不煲了。
横竖以往他也说过,她煲的汤没有姨娘煲的好喝,就算是多了桂圆,仍旧不是之前的味儿。
星烟由着他盯了一会儿,知道他在看她身上的红印,痕迹还好在,如此就可以证明自己没有撒谎。
杏枝并没有冤枉周贵妃。
“穿好。”嬴绍有那个耐心脱,却没耐心替她穿。
蝴蝶扣一直被他开到腰间,白嫩的肤色,线条极美,腰身盈盈一握,如春风下摆动的柳枝。
又娇又媚。
嬴绍心头又升起了一股燥火,目光多在她身上停留一眼,他的忍耐就越接近极限。
嬴绍转开了视线,脑海里的美景仍旧挥之不去,便对星烟说道,“先去后殿等朕。”
他还有事没处理完。
星烟坐在榻上埋着头乖乖地扣衣裳,窸窸窣窣地声音传来,嬴绍咬着牙,思绪根本无法集中。
见星烟是收拾好要出去,嬴绍多余地对她说了一句,“你哥哥,朕会派他去河北。”
星烟怔了怔,他是在与她说朝堂之事?
以前,她最是怕他提起朝堂大事。
她不懂,但她得装懂,她很卖他的面子,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看到他侃侃而谈,她夸他,说他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他很受用。
星烟发了呆,后才回过神,想他刚才说的那话。
哥哥去河北做什?
星烟脑子被搅乱,一时也想不明白。
“多谢皇上。”星烟想不明白,只能呆呆地点了点头,他是皇上,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她不敢有意见。
总之她道谢就对了。
当初让哥哥从姑孰回来,目的是为了摆脱庚家,在不在宫里无所谓,只要不再受制于庚家,她便放心。
嬴绍没再说话。
星烟乖乖地退出了大殿,随着肖安走去后殿,走了一阵才醒过神来,星烟站在原地没动了。
河北,不就是魏敦才交出来的兵权吗?
昨儿魏敦交了兵权,河北便真正属于皇上的地儿,自然得派信得过的人把守。
他让哥哥去,是相信他?
星烟的思绪一阵沸腾,皇上这是在给她哥哥机会,倘若哥哥当真能在河北拼出自己的一番事业出来,自然再好不过。
不只是哥哥将来,连着她和姨娘以后,日子都会好过。
星烟这才发现。
皇上是在帮她。
星烟很后悔。
后悔刚才没拿真心去感谢他。
虽不知他为何愿意帮她。
她想,她会用余生去还他的恩情,定不会再辜负。
肖安走在前头好一阵了,星烟才跟上,到了后殿,素娥笑容恬静,高兴地迎她进了门。
“娘娘可算来了。”素娥将她领进去,桌上煮着热茶。
“娘娘这些日子没来,奴婢一直想着呢。”星烟听素娥念叨,心思多半也不在,一直都在哥哥去河北的事情上。
“娘娘想什么呢?”素娥问她。
星烟很少有这般走神的时候,意识到自己乱了头绪,忙地掐断了念头,端起桌上的茶杯饮了一口,眼里闪过几分涟漪。
她煲汤煲的不好,但煮茶煮的好。
星烟突然对身旁的素娥说,“你收拾一下,我重新煮一壶茶。”
她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她想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她打一回自己的脸也无妨。
她会煮茶。
嬴绍比星烟想的,要过来的早,星烟走后,皇上便叫来了庚景,没给他任何准备的时间,事情交代完,便直接派他去了河北。
让他即刻启程去河北,从魏敦手里接下河北的兵权。
庚景跟着魏敦的那会,也曾经打过几次边关的战役,虽都是跟在侯府世子庚幕的身后,但也极为磨练人。
庚景有一点与星烟一样,越是活的艰难,越是拼命,有星眸皓齿的容颜,眉目之间也有铁血男儿的英气。
“臣多谢皇上。”庚景比星烟脑子清晰,朝中就谁任河北刺史一事,争的水深火热,河北不但是块大肥肉,还是将来皇上离不开的左膀右臂。
嬴绍没直接让庚景任刺史一职,河北刺史不变,任命庚景为河北将军,去河北支援。
名着支援,实则监督。
实权在庚景手上。
与星烟一样,庚景这辈子唯一所求,只为护住家人,他的家人便是姨娘和星烟,从星烟选择了皇上的那一刻起,也相当于替他做了选择。
“臣誓死效忠皇上。”
庚景跪在地上,给嬴绍磕了头。
多谢他给自己翻身的机会,给他能保护妹妹,姨娘的机会。
拜别过嬴绍,庚景离开太武殿,连夜去了河北。
天色还尚早,霞光倾斜而下,太武殿的琉璃瓦片愈发的金碧辉煌,光线充足甚至还能瞧清那屋檐雕刻出来的神兽姿态。
嬴绍眉间却多了丝疲惫,脸色因带有倦色愈发凛冽。
周家的人实属蛇吞象,永不知足,给他一寸,他能再要一仗,刚封了周家一位侯爷还不够,还想来干涉他苦心设计而来的河北。
痴心妄想!
朝堂的尔虞我诈,终是让嬴绍日渐阴冷。
坐在椅子上,嬴绍磕了会儿眼,指头在眉心间来回揉了揉,不过片刻,再睁开眼,那眼里的疲倦不再,只余了一潭寒冰。
嬴绍站起身让肖安关了门,直接去了后殿。
嬴绍的脚步很快,袖襕荡在身后,飘起了一阵风,石青色的身影被暮色度了一成金光,却丝毫瞧不出暖意,高贵与阴暗在他身上相替相融,帝王的气势咄咄逼人。
一踏进后殿的门槛,屋内的气氛也跟着他一块儿沉郁了不少。
星烟听到动静抬头,天**暗未暗,一道人影立在门前,天边的光线在他身后一瞬之间暗沉了很多。
他很高,高的需要她仰望,就如当年,清辉园门口立着的那个身影一般——孤傲冷清。
“皇上。”
茶杯的温度刚好,星烟起身迎他。
嬴绍往前走,看到了红木机上的两个茶杯,茶壶里腾腾热余烟缭绕,嬴绍的视线好一阵停顿,才转到星烟的脸上,黑眸锐利嗔人,能剜人心。
“皇上喝口茶。”
星烟笑,梨涡挂在脸上,温柔中妩媚尽现,美的动人心弦。
嬴绍最喜欢看的还是她眼睛。
清澈透亮,永不变色。
无论经历什么,眼睛仍旧能发光,晶莹剔透如同装下了整片星辰大海。
似乎当年的那场高烧,当真让她忘却了桩桩陈年旧事,而沉醉于其中无法释然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变了,她依旧。
“不用。”嬴绍拉着她,直接去了龙床。
今日他累,只想听她唱歌,只听她为他一个人唱歌。
星烟被他圈在臂弯,捞着走。
星烟感受到了滔天猛浪,紧抓着他的手,龙袍的缎面再好,也是透着冰凉。
星烟是当真被逼到无路可退,才情急之下去抓了他的衣襟,石青色的龙袍衣襟处镶了金边,被星烟突然一抓,嬴绍防不胜防,金丝边衣襟被她攥在了手里,露出了里头暗红色衣衫,一条疤痕如蚯蚓,星烟只看到了个头,不知尽头在哪。
星烟全身散了劲,转过头,眼里蒙了一层水雾,也不知道是被他颠出来的,还是被那道隐约的疤痕堵了心。
梦魇时放血最有效。
他曾经亲口告诉她的。
嬴绍没动,看着她。
眼眸深处的凌乱不过一瞬,很快便又恢复了平静寡淡。
嬴绍停下躺在了外侧,伸手一拉,被褥将星烟裹的严严实实。
星烟没问他,嬴绍也没解释。
但也没责怪她。
突然的沉寂,陌生的让人叹息。
星烟有一段时间很害怕安静。
星烟因胆怯,曾不敢开口同他说话,嬴绍某日拿着一张纸,写了几行数字,对她说,“你数到两万。”
星烟不明。
“每日数一个数,到了两万孤许就不在了。”
星烟惶恐,吓得不轻。
他说的一本正经,“你再不愿同孤说话,就没机会了。”
星烟愣住,半晌胆怯地问他,“太,太子想让臣女说什么?”
“什么都好,孤不喜清净。”
星烟闭上眼睛,往里缩了缩,靠近嬴绍,那面上的丝绸缎面初时冰凉,被她一温,也渐渐暖和了不少。
“皇上。”星烟轻轻叫了她一声。
嬴绍侧目的瞬间,星烟抱住了他,脸埋在他的身侧,只留了一头青丝在外。
半晌,星烟感受到了头上的手掌,在她青丝上来回的磨蹭。
“睡会儿。”
“嗯。”星烟的声音擦的他的衣袍间发出,带了些慵懒。
从前她是他寂寞时的玩伴。
如今,她是他的女人,更应该好好待他。
第二日一早等到星烟醒来,身边已经没了人,星烟不知他是什么走的,问素娥,素娥说半夜皇上就回了前殿。
星烟并没有意外,也没失落。
她知道他有梦魇之症。
星烟收拾好,去往太后的福寿宫请安之前,对素娥说,待会儿她还过来,昨夜那壶茶浪费了,今儿她再煮。
素娥很欢喜。
星烟出来,杏枝已经从芳华殿赶来,在门口等着她,知道她今日要去给太后请安。
**
昨日周贵妃让人在外等了一夜,等来的消息是星烟又住在了后殿,一夜都没回芳华殿。
一早起来周贵妃的心情就不好。
明明她占了所有的优势,可偏偏勾人这一点,她比不过那狐狸精半分。
没她那张脸美,也学不来她的媚态。
周贵妃的性子并非是个能忍气吞声的人,但这回她又不得不生生的把这口气憋回去。爹爹说的没错,如今夺了六宫掌权才是真。
“娘娘,今日在太后跟前,可莫要再乱说。”晴姑姑临走前在她跟前嘱咐。
周贵妃没吭声,明着她不为难她,暗里昨夜她就使了劲。
除了魏贵妃,各个贵人的屋里,她都派人去了一趟,只要涨了眼睛的就知道如何站队。
一个侯府的庶女,就算是一时得宠,又拿什么来守。
周贵妃起的早,到了太后那,也就只有魏贵妃一人先到,其他贵人即便是起的早,也不敢赶在周贵妃的前面。
周贵妃今日的心思不在魏贵妃身上,干脆将头转了个方向,看都懒得看。
星烟过来时,周贵妃已经坐在椅子上,星烟一出现,周贵妃的一双眼睛便冷飕飕地扫在她面上,恨意刺骨。
星烟依旧是含着微笑,仿佛她昨日与周贵妃从未见过。
“听说昨儿庚淑妃又歇在了后殿,当真是受宠的很,在坐的妹妹们要是有庚淑妃一般的福气,也好,有的怕是连面儿都没见着吧。”
周贵妃趁着太后还没到,终究是没有忍住,又挑事。
星烟但笑不语。
众人垂下头,目光与往日不同,明显对星烟有了戒备。
星烟甚至还看到了以往未有的妒意。
星烟不准备搭话。
她回答的谦虚了,众人以为她矫情虚假,她若大气,将皇上推给众人,她自己又做不到。
她本就是为了争宠而来,得宠正是她想要的,她并不觉得有何见不得人。
魏贵妃替她出了头,“听说昨儿周贵妃也去替皇上送汤了?”
韦贵妃半天不出声,一出声就能将周贵妃掐死。
周贵妃想起昨儿那事,脸色瞬间青白相间。
“这可怪不得庚淑妃,周贵妃下回送汤得早点,说不定也能得了皇上的宠幸。”魏贵妃今儿话比平时多了些,不给周贵妃喘息的机会。
以往周贵妃说什么,魏贵妃从未搭理,今日主动出手,实属难得。
周贵妃咬着牙想说去的再早又有何用,还是那贱人后来者居上,话到临头看到魏贵妃的讥诮,才回神,她是在故意讽刺她。
周贵妃气地又想发作,晴姑姑及时叫了她一声,“娘娘。”
这边的火气刚压下来,太后便出来了。
太后说请安,也不过就是走走过场,打个照面,各宫里的娘娘来太后跟前,太后过过眼也就散了场,太后做事一向公允,每人各询问了几句,后面赏的礼都是一样的。
人手赏了一盒碧螺春。
说是到了晚春,这盒子尝了过后,就得等到来年春季才有的喝。
这话一般人听了也没什么,可回去的路上,周贵妃却奇怪,太后怎会送她茶叶,她那宫里多的喝不完,上回还是太后亲自赏的。
“太后这是什么意思?”周贵妃问晴姑姑。
晴姑姑沉思了一会,抬头看着周贵妃,“娘娘,太后这怕是在有意提醒,她寿辰快到了,春季一过,眼看着就要立夏了。”
周贵妃一愣,“去年本宫准备的寿礼从不含糊。”
“怕不是寿礼的问题,是这寿辰该何人来办。”晴姑姑一语戳破,周贵妃更是震惊。
六宫无后,去年的寿辰都是太后自个儿宫里的人置办的,今年这是想交权了?周贵妃心头跳了跳,谁有资格办,那谁就是六宫之主了。
“你赶紧去找福寿宫的人打听打听。”周贵妃说完,又嘱咐晴姑姑,“盯着芳华殿那狐狸精,还有凤阳殿的那位,这事可千万不能出差错。”
星烟出来同杏枝有说有笑。
可路上遇到了几位贵人之后,杏枝就笑不出来了,宫里的贵人,往日碰了面,还能过来同娘娘寒暄几句。如今见了娘娘,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躲,路都绕开了走。
杏枝生气,“八成又是那周贵妃搞出来的幺蛾子。”
星烟不介意。
进了宫本就是竞争关系,她不需要与谁攀附交好,等到她爬到高处的那一日,后宫所有的女人都会因妒忌而恨她。
早晚都避免不了。
她依旧认为,能让她攀附的只有皇上,皇上能将哥哥派去河北,就说明她这些日子攀附的结果,很有效。
星烟回了芳华殿,换洗了一身衣裳,收拾妥当之后,又去往太武殿,去替皇上煮茶,再替哥哥好生感谢他。
一路畅通无阻。
星烟想大抵也是太武殿的人熟悉了自个儿,如今人一到,都不需要通报,直接放了她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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