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可以忘。
她从未喜欢过谁,即便曾经在她阴暗的日子里魏敦似一道光,出现过一瞬,前提也是他能帮助自己保住性命,一旦威胁到了,她就能抛弃。
星烟想,无论是魏贵妃的目的,还是魏敦的目的,不外乎就是逼她在赢绍面前露出马脚,然后封了她所有的退路,让她跟着魏敦走。
但她不相信魏敦能走的出去,更不相信魏敦能带着她安然无恙的走出去。
她从不用生命去冒险。
星烟想赌一把,人人都说她是妖妃,她也很想看看自己是不是。
星烟转过身,睫羽上挂着几滴泪珠,悲伤却又祈求地看着赢绍。
“皇上想让臣妾走?”星烟嘴角一颤,泪珠不断线地流,呜咽地问,“是臣妾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赢绍的眼睛漆黑,身子向后一仰,盯着星烟,似乎将她的心戳了一个对穿。
星烟胆怯地看着他,楚楚可怜的模样,一如之前他对赢绍依赖时的软弱。赢绍突然勾起了唇角,灯火的光印在他黑眸里,星烟能瞧见里面一簇小小的火光。
“长本事了。”
知道拿捏他了。
星烟没动,不敢动,仍是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过来!”
星烟很听话,走了过去,到了赢绍的身边,却是冷不防地扑进了他的怀里,“臣妾怕,臣妾以为皇上不要我了。”
星烟耸着肩膀,哭地厉害,抱住赢绍不松手,生怕他又将她推出去一般,死死地攥着他衣袖。
半晌,星烟的腰上,扣上了一只手。
星烟所有的委屈,在那一只手抱着她之后,尽数发泄了出来。
星烟趴在赢绍的怀里,细数她的委屈,“皇上在逼臣妾,魏将军也在逼,你们都想逼着我说喜欢魏将军,可臣妾除了皇上以外,从未喜欢过谁,就算是逼迫,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又有何用。”
她知道今日必须了结,皇上想要的,魏将军想要的,她都给。
星烟说完埋着头使劲往赢绍的怀里钻,眼泪将他檀紫色的龙袍晕湿了一大块。
星烟最后一句话,是说给魏敦的,闭着眼睛,一行眼泪流出来,心口也有过酸楚,但很浅,浅到可以完全忽略。
“哐当”一声。
身后有酒坛子砸落。
星烟心中没有任何波澜。
曾经在她心里出现过一瞬的温暖,早就灭了,她从不会对一个东西怀有执念,更不会对一个人怀着执念。他的感情,很明显已经给她带来了麻烦,她不想要,从前不想要,如今更不想要。
魏敦今夜喝了很多酒,可醉的最厉害的,还是现在。
屋内火光摇曳,他看到的只是星烟一头青丝,和颤动的肩头,那张让她朝思暮想的侧脸隐在了赢绍的怀里,贪念的是赢绍的温存。
魏敦醉红的眼里闪过一抹绝望,终于迈动了脚步,往门口走,步伐踉跄。
屋外肖安看向了赢绍,赢绍招了招手,没拦着他。
今儿是太后的寿辰,不宜见血。
**
星烟赌赢了。
屋内只剩下了她和赢绍。
赢绍搂着她眼睛盯着门外,迟迟未动,魏敦人马早已经退了个干净,星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星烟正忐忑不安,赢绍的肩膀突然压过来,半边脸压在她头顶的青丝之上,剐蹭了两下,冷不丁地说道,“爱妃演过头了。”
星烟一颤欲起身,才发现被赢绍压的死死地,她起不来。
想开口,嘴巴突然被赢绍的手掌堵上。
“别说话,你这张嘴巧言善语,说多了朕都能被你绕进去。”
他不是不想听,是不敢听,刚才那话,若不是知道她没长心,他当真就信了。
“除了皇上,臣妾从未喜欢过谁。”他很喜欢这句话。
赢绍惊叹如今她的本事日渐增加,满口谎言居然也能愉悦人心,他承认,他今夜确实怒火滔天。
然而天大的事,也抵不过她那一脸的泪。
她就是吃准了自己,回回不换招都能让他败下阵。
赢绍心里气,气她没良心,可手上的动作又是极轻。
星烟绷直了身子,由着他捂住自己的嘴巴,那手掌上带了一股墨香,清香淡雅,星烟失了神,仿佛捂住的不是她的嘴,而是鼻子。
星烟伸手,软软地小手覆上他的手背,触手一片冰凉。
“皇上,众臣已到了太武殿。”肖安站在门口,及时地提醒。
今夜这阵势,早就惊动了整个皇宫,该站队的都得在这时候表明真心,大堆的事情等着赢绍去善后。
赢绍站起身,突然拽住了胳膊,往外走,跨过了门槛,再过了台阶,到了长廊上。
星烟的脚步就跟在他身后,四处都是侍卫,福寿宫被围的水泄不通,星烟不知道赢绍要带她去哪,她只能跟着他走。
到了长廊尽头,赢绍突然回头,脚步紧紧相逼,星烟退,退到了长廊边的朱色圆柱上,一顿铺天盖地的吻,星烟的舌尖,嘴唇都痛上了。
“朕就信你,信你这里头当真装着朕。”赢绍用手指戳了她心口的位置。
星烟的心口被他戳的生疼,唇上还带着红肿,怯怯地看着他,夜色太深,即便灯火通明,星烟还是看不真切他脸上的表情。
星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生气。但她已经形成了下意识地反应。
他生气,不高兴了,她就抱他。
赢绍的个头很高,星烟的手挂在他的脖子上,踮起脚尖,还是碰不到他的嘴唇,星烟手上一使劲吊着身子,生生将赢绍挺直的颈项又重新勾了下来。
星烟擦着他的耳畔,说地暧昧,“臣妾什么都是皇上的。”
声音里的娇媚,眸子里含着的情愫,无一不勾人心魄,吐在赢绍耳畔的那一口幽兰如,一道羽毛从他的心口上刮过,赢绍再次咬,住了她的唇。
“妖妃,没有冤枉你。”赢绍狠狠捏了一下她的腰,随即放开了她。
他吃她这一套。
她愿意给,他愿意接。
他与她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怪不得谁。
“等着朕。”赢绍在她额头印了一吻,转身离去。
“好。”星烟乖巧地答应,在他身后停了脚步,看着他的身影从长廊而下,消失在了夜色中。
直到再也看不到身影,星烟才猛地回头,顺着长廊匆匆原路返回。
皇上刚才扔了东西,她看到了。
到了长廊底下,杏枝和采篱已经淌进了水里。
“找到了。”杏枝在水里摸索了一阵,手里抓住了一个荷包,说完远处一阵脚步声传来,杏枝瞬间将荷包藏进了袖口里,赶紧上了岸。
刚到岸边上,太后身边的嬷嬷走了过来。
“走路也不看脚下,那下面是水坑你也跳。”采篱故意放大了声音,抖了自个儿身上的水珠。
秦嬷嬷从身后丫头手里提了一盏灯,笑的和蔼。
“太后让奴才送娘娘回去,这大晚上的,娘娘也不容易。”
众人只知道,是周贵妃那场排席惹了魏敦,最后同皇上掐上了,而星烟只是赢绍的一个陪衬。
谁也不会想到,她是主因。
否则,明儿早朝估计要跪倒一片大臣,要逼着赢绍除了妖妃。
**
回到芳华殿,采篱屏蔽了所有人,三人进了里屋,周遭安静下来,瞬间都摊在了椅子上,个个全身发软。
刚才在福寿殿里,三人都是吊着一口气,硬撑到了最后,如今才发现周身酸软,吓没了半条命。
“是什么,拿出来看看。”
采篱问杏枝。
今夜三人知道不会安宁,杏枝和采篱都跟着星烟去了寿宴,却不成想,被人埋了这么大一个坑。
皇上拉着星烟从屋里出来,采篱和杏枝就一直不错眼地盯着。
皇上从那长廊上扔下来的东西,两人都看到了,等到皇上一走,两人直接跳进了水里去找,事发在福寿宫,也就那么一瞬的时间给她们反应。
过后,怕是再也难寻。
杏枝从袖筒里将荷包拿了出来,递给了星烟。
星烟心头一凉,当真没了半点力气。
荷包是七年前她绣给魏敦的,他给哥哥绣,被魏敦看到,便索要了过去,殊不知到了今日,差点让她送了命。
“这东西怎么在皇上手里。”杏枝认识星烟的针线。
“是魏敦的。”
星烟终于明白了,今日赢绍生气的理由。
荷包上绣的花色,和上回她绣给庚瑗青拿去送给皇上的一样。
都有一颗兰草,只不过上回给赢绍的荷包多了一条龙。
皇上认得她的针线,她曾经送给他一张兰草的绢帕,还被他嘲笑,兰草只见叶子不见花。
星烟说,男人不适合花,有草就行了。
这东西一到皇上手上,不用对方多磨嘴皮子,一眼就能认出来是她绣的。
“怎么到了皇上手上?”杏枝疑惑地问。
星烟也不明白,魏敦不可能给他,既然他能私藏七年,那这东西,定不会轻易拿出来。
星烟累了,一晚上死里逃生出来,早就是一身筋疲力尽。
躺在床上,星烟脑子里没有去想是谁将荷包给的皇上,想的是为何皇上没拿出来质问她,而是直接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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