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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因为江成行出差不在家,周一的早上江南便放心大胆地把赖床贯彻到了最后一刻。

    当她带着早餐被沈国志开车送到学校的时候,早自习已经开始十多分钟了。

    和教学楼还隔着老远,江南就听到了朗朗的读书声。

    她站在楼梯口观望了会儿,一直到收到季暮雨确认李成江不在教室的微信消息后,江南才放心地拿出五十米冲刺的速度往教室里奔。

    然而好巧不巧,她刚冲出楼道,就看见李成江从走廊对面迎面走过来。

    江南下意识就呼吸一窒。

    她心里一边自我暗示着李成江年纪大了眼神不好肯定看不到她,一边丝毫不减脚下的速度往教室冲。

    眼看着只需要一步就能进教室,李成江带着怒意的声音就在江南身后的走廊上炸响开来。

    ——“江南!你怎么又迟到了?”

    江南:“……”

    这种感觉就好比你爬山爬了九百九十九步,眼看只差一步就能到山顶,结果忽然被人生生给推回了山脚下。

    虽然心里很不想,但江南还是认命地站在了教室门口。

    听到李成江的脚步靠近,她抬起头无辜地干笑了两声,“李老师,真不是我想迟到,而是今天路上真的贼堵。”

    “那别人怎么没迟到?”李成江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这才开学第二周你就开始迟到,是不是又想让我请你爸爸来喝茶了?”

    “别了吧李老师——”江南的声音不情不愿的,“请我爸喝一次茶多耽误您时间啊,您的宝贵时间那可是用来教书育人的。”

    李成江哼笑:“我花了那么多宝贵的时间在你身上,也没见你有半点被育过的样子啊。”

    李成江刚接手十班的时候,曾经天真地想过用爱的教育来感化这些不求上进的同学。

    可是感化一段时间后,他发现这些学生的学习态度丝毫没有转变不说,反而把他当成了一个好说话的主,越发地嚣张放肆不守规矩。

    江南就是这其中之一。

    后来李成江果断放弃了什么狗屁爱的教育,但凡这些学生不听话,便直接选择惩罚教育。

    所以他这会儿也懒得和江南讲什么道理,满脸痛心地朝她挥挥手,“既然迟到了你早自习就站着上吧,再有下次就直接请家长了。”

    “知道了李老师,我保证不会迟到了。”江南挺直脊背,声音里透着大彻大悟痛改前非的决心。

    然而一转过身,她就立马换回了之前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

    ——变脸速度非常之快。

    江南低着头,有气无力地把书包扔在课桌上。刚准备给手里的牛奶插上吸管,就和蒋延洲那双染着倦意的眸子撞了个正着。

    看到蒋延洲,她没由来地一愣。

    江南和蒋延洲上次交流还停留在周五的晚上。

    她激动地发了一堆消息后,一直没等到蒋延洲的回应。后来想到反正蒋延洲也算原谅了她,她便没再继续骚.扰。

    江南弯着眼眉笑了下,把手里刚插好吸管的牛奶递给蒋延洲,“喝吗延哥?”

    蒋延洲没有接,“不喝。”

    江南刚想解释这瓶牛奶算是她对上周那件事的赔罪、想劝蒋延洲不用客气,前桌的女生适时地就把头转了过来,在江南的桌上敲了敲,“南哥,写周末数学作业了吗?”

    “写了,怎么了?”

    江南周五晚上等蒋延洲的消息等得无聊,便将作业拿出来随便写了点。

    虽然没有什么正确率可言,但好歹是把空白都给填上了。

    “给我抄下。”江南前桌的女生成绩也不太好,算是吊车尾大军中的一员,“刚刚数学课代表说,老李头上课要检查作业。”

    江南一听,很大方地把作业送了出去。有人敢抄,她自然就不怕给。

    前座的女生抄得很快,早自习刚下课就把作业还给了江南。

    江南随手捞起来就往抽屉里塞,塞的时候她的余光不经意落在蒋延洲身上。微微一顿,她又把塞了一半的练习册重新拿到了桌面上。

    江南抬手撞了下趴在桌上的蒋延洲,咬着吸管儿问他:“你周末作业写了吗?”

    蒋延洲闻声睁开眼睛,声音有些困顿的沙哑:“没有。”

    很好。理气直壮。

    非常符合她这位同桌的小学鸡身份。

    江南倒也没这么就放弃蒋延洲,她出手阔绰地将整本练习册递到他的臂弯里,“那你还睡什么睡,赶紧起来把作业写完。”

    “不想写。”

    “你态度怎么这么不端正?”江南没多想,下意识伸了根手指抵住蒋延洲的下巴,将他的脑袋从桌面上微微抬起来几寸,“你别看老李头平时笑呵呵的,但凡涉及到作业问题和纪律问题,他可是从来不会手软的。”

    “嗯。”蒋延洲极其敷衍地应了一声。

    “你嗯了半天你倒是起来写作业啊。”江南觉得自己为蒋延洲的学习所操的心一定不比他妈少,“你这个学习态度小心老李头让你再留一次级。”

    不知道是不是江南的最后一句恐吓起了作用,蒋延洲总算完全睁开了他的卡姿兰大眼睛。

    他就着江南的那根手指抬起头来,眼底还透着几分迷蒙,“怎么写?”

    “我的作业给你抄啊。”江南收回手,把练习册又往蒋延洲怀里推了推。

    蒋延洲耷着眼皮看了眼练习册红色的封皮,猝不及防地勾着唇笑了下。

    他偏了偏头,看向江南,“抄你这正确率几乎为零的作业,和不写又有什么区别?”

    -

    最后蒋延洲也没抄江南的那份作业。兀自蒙头睡了一上午。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数学课。李成江一踏进教室就开始检查作业。

    他检查作业的时候,江南全程抱手冷眼看着熟睡的蒋延洲,没有任何要叫醒他的意思。

    反正这只小学鸡嘲她作业错误率高,那就通过老李头的手让他清楚知道不写作业和写了高错误率的作业之间是有本质区别的。

    然而江南期待的好戏并没有发生。

    也不知道李成江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还是真的老眼昏花,他检查完江南的作业之后,竟然直接目不斜视地略过了蒋延洲,重新往讲台上走。

    甚至连蒋延洲睡觉他都没有多置一词。

    也太他妈魔幻现实主义了。

    江南整个人怔了足足两分钟,才接受了蒋延洲莫名其妙躲过老李头毒打的事实。

    然而并没有人注意到她复杂的心理变化。甚至睡得香甜的蒋延洲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死里逃生了这么一回事。

    李成江评讲完作业的时候,一节课还剩下了十五分钟。

    所有人都以为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肯定是自习时间了,结果李成江却在端着他的大红色保温杯喝了一口枸杞茶之后又令人意外的开了口:“趁时间还早,大家都拿一张A4大小的白纸出来。”

    大家以为他这是要临时测验了。

    不禁开始叫苦连天。

    “叫什么叫。”李成江把保温杯重重地搁在桌面上,“只是让你们写个目标大学而已,至于叫得像杀猪似的吗?”

    “目标大学?我想上哈佛可以吗?”

    “你也配?哈佛是能收二缺的学校吗?”

    “滚远点。”

    眼看着下面又要乱起来,李成江赶紧招呼大家安静:“你看看你们一天浮浮躁躁的像什么样子?都高二了,还没有一点目标没有丝毫的紧迫感。”

    李成江一说道起来,下面顿时没了声响。

    然而这并不能阻止他已经开始的说道,他一直唠唠叨叨说了快十分钟,才总算切入了正题:“今天让你们写目标大学的目的,就是想让你们有个努力的目标,不要每天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说着,忽然看了江南一眼,“特别是有的人——都升入高二了居然还好意思迟到,也不知道有没有心。”

    江南摸了摸鼻子,忍不住撇撇嘴——

    都高二了,我旁边还有个人在您课上光明正大地睡觉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江南的腹诽,刚刚还熟睡的蒋延洲悠悠转醒。用眼神询问着江南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江南正好在拿A4纸,见状大方地给蒋延洲分了一张,“老李头让我们写目标大学,写完要贴在教室墙上公开处刑的。”

    蒋延洲“哦”了声,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江南放在桌上的纸。

    江南之前完全没有考虑过所谓的目标大学。

    和大多数富二代一样,她一直是一个当下至上主义者,只要生活还过得去,就完全没什么必要考虑以后的事。

    但既然老李头要写,她总不能说自己没有目标大学吧。

    想到这儿,江南决定现在决定一个,不然以后说出去她连个目标都没有得多没面子啊。

    她看了蒋延洲一眼,“延哥,我们国家排名第一的大学是什么啊?”

    “清华和北大吧。”蒋延洲有些心不在焉。

    江南咬着笔头纠结了会儿,不知道该写哪一个。

    她摸出手机,在网上分别搜了搜两个大学的资料,最后凭着眼缘在纸上郑重地写下了“清华大学”四个字。

    像是觉得不够,她又在四个大字的下面写了一行小字——江南立志考清华。

    写完后,她好奇地去看蒋延洲的成果。却不想他面前那张白纸上依然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的内容。

    她面上带了几分疑惑,“蒋延洲你怎么不写啊?”

    “没什么好写的。”蒋延洲甚至没有动笔的打算,直接抬手捏着一角将那张纸还给了江南。

    “你也没有目标大学?没有的话现想一个也成啊。”江南吊儿郎当地转着笔,脸上露了抹终于找到同道中人的欣慰笑容。

    “不用了。”蒋延洲似笑非笑地嗤了声,“说不定我连大学都不会上,又何必多此一举定个目标大学。”

    即便堕落如江南,她也没有想过自己不会上大学。她觉得无论好坏,在那个年纪总归还是得继续读书的。

    她怔怔地望着蒋延洲漆黑深邃的眸子。里面像是藏了很多东西,又像是空得什么都没有。

    但她能感觉出来蒋延洲此时是不太开心的,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来的颓丧感。

    江南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盯着那张属于蒋延洲的白纸看了几秒,然后落笔在上面写了“北京大学”四个字。

    见蒋延洲在看自己,江南豪气地在他肩上拍了拍,半真半假地和他开玩笑:“清华和北大还挺搭的。生活没有那么多绝对的事儿,你才高二怎么就觉得自己上不了大学了?你放心,南哥能上清华,就一定保你上一个北大。”

    江南说这话的时候,天花板上的风扇还在呼哧呼哧地转着。

    洒下来的风吹起江南肩上的碎发,绕了个圈儿,拂在蒋延洲脸上,带了几分隐约的洗发水香味。

    蒋延洲忽然就觉得他遇到过的那些糟心的破事儿好像在这一瞬间都被一点点地抚平了。

    他拿过江南手上的笔,把“北京大学”那四个字划掉,重新在下面写上“清华大学”四个字。

    然后挑眉看向江南,声音清冽温润:“那你不如直接带我一起上清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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