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男生疯狂长个儿的时候。
不知道是先天基因好还是后天营养足,即便是在一群争先恐后蹿个儿的男生中间,蒋延洲的身高依旧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江南其实也生得高挑纤细,但和蒋延洲比起来,她的身高就不太够看了。
尤其是当校服的后领被蒋延洲骨节分明的手漫不经心地捏住后,江南看起来就像只脆弱的毫无抵抗力的小鸡仔。
还是被扼住了命运的后颈皮的那种。
江南试图挣扎了一下,没有任何效果。
季暮雨在一旁眼睛都看直了。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同行的姐妹忽然被一个五官好看得像是被上帝亲吻过的陌生男生拽住,对方二话不说上来就要人把衣服脱了,偏偏地点还是在学校门口。
这事儿换了谁都得懵。
好几秒,季暮雨才小心翼翼地碰了下江南的胳膊,小声问她:“南哥这谁啊?”
江南沉沉地呼了口气。
后面蒋延洲揪住她的力道依旧没有要放松的意思。
她看了季暮雨一眼,应她:“就是刚刚说的那只白天鹅。”
想到自己还在蒋延洲手上,怕他恶意报复,江南刻意压低了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但并不难听出其中咬牙切齿想手刃蒋延洲的意味。
“有六块巧克力腹肌那只?”
季暮雨问这话的时候一双眸子里闪着光,雷达似的把蒋延洲从上到下扫了一遍。
丝毫不记得她的好姐妹还在水深火热之中挣扎这件事。
江南甚至怀疑季暮雨这人被巧克力腹肌蒙了心。成天到晚脑子里没个清醒的时候。
蒋延洲懒懒散散地站在那儿,丝毫不受周围人来人往的影响。铁了心要江南把衣服还他的模样。
被季暮雨看得烦了,他拉着江南衣领的手往后收了收。江南没防备,往后踉跄了半步。
“衣服脱了还我。”蒋延洲又重复一遍。明明是清冽干净的声线,被他用漫不经心的语调说出来,莫名就有几分欠打。
有那么一瞬间,江南很想把眼前这张帅得不可方物的脸摁到地上摩擦,体验一把摧毁美好事物的快感。
但是江南在武力值上显然不是蒋延洲的对手,所以这种事也就只能心里嗨上一嗨。
在脑袋里把蒋延洲摩擦过千八百遍之后,江南转过头,瞪着蒋延洲,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老娘很愤怒识相的话你就赶紧松开”。
但蒋延洲岿然不动。
依旧提溜着小鸡仔。
蒋延洲步子大、走得又快,等蓝翔迈着他的小碎步追上他的时候,蒋延洲和江南之间的气氛已经透着明显的剑拔弩张了。
蓝翔觉得,如果这会儿来颗火星,这两位一定噼里啪啦炸起来。
他看看蒋延洲,又看看江南。最后还是把手搭在了蒋延洲捏着江南衣领的那只手上,轻轻顺了两下。试图想劝蒋延洲不要太暴躁。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蒋延洲就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声音不大,却透着显而易见的威胁:“不想再多一个理由被揍就把你的手拿开。”
“……”
江南看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我很怂我惹不起延哥我只想嘤嘤嘤”的蓝翔,有点无语凝噎。
也不知道这位“挖掘机”那天把衣服给她的时候,到底是哪里来的迷之自信说出“我们延哥绝对不会生气”这句话的。
你延哥不生气个屁。
他这会儿的样子就差吃人了。
-
应该是快到九点了,还没来得及进学校的学生渐渐变得匆忙起来。但即便是快要迟到,也并不影响他们在经过蒋延洲和江南时,停下来好奇地往这边看上一眼。
江南觉得自己像某种观赏动物。
而蒋延洲就是那个拿着绳子和鞭子驯动物的人。
她正琢磨着怎么样才能从蒋延洲的魔爪下脱身,一抬头,就看见蓝翔在蒋延洲看不到的角度,对她挤眉弄眼。
嘴里好像还无声地念叨着什么。
江南半眯着眼,仔细辨认了一下。
只是她看了半天,都没看出蓝翔到底在说什么。直到蓝翔说到第五遍的时候,江南的眼睛忽然亮了下。对着蓝翔脱口而出——
“延哥偷懒不洗澡?”
蓝翔:“……”
蒋延洲:“……”
季暮雨:“……”
关键时刻还是季暮雨智商在线。
她凑到江南耳边,小声提醒她:“他说的是他延哥吃软不吃硬。”
吃软不吃硬?
江南一双眸子滴溜溜地转了两圈,然后在蒋延洲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往后退了两步,主动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微微仰着头,露出一副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假笑。
“延哥?”少女的声音有几分讨好,“你是叫延哥吧?”
蒋延洲没说话。
女生凑近的时候,他又闻到了那种类似于蜜桃香的味道。很好闻。
江南也不是非得要蒋延洲回答。他不说话,她就当他默认。于是她又清清脆脆的叫了一声“延哥”。
“你看你好歹也是个文化人儿,这周围人来人往的,你和我一个小姑娘在学校门口拉拉扯扯的,是不是有点败坏你高大伟岸的光辉形象?”
打嘴炮忽悠人这种事,江南向来干得得心应手。
“大家都是明礼的学生,四舍五入也算是同过窗,有什么事儿我们好好说,所以你看能不能先把我松开?”她说着,指了指蒋延洲提溜着自己的那双手。
少女嫣红的唇瓣张张合合。
起先蒋延洲还想听听这人到底能说出什么花来。可没两句,眼前这张明媚的脸就莫名和昨晚梦里那个女生重合起来。梦里那个人,也是这样巧笑嫣然的,对他说着话。
他下意识就松了几分手里的力道。
江南自然也感觉到了,她以为是自己的怀柔政策起了作用。顾不得多想,稍一用劲挣开蒋延洲的桎梏,拉着还在发呆的季暮雨拔腿就往学校里跑。
等蒋延洲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女生已经和她隔了十多米的距离。
这会儿正站在明礼恢弘气派的大门里面,肆意地笑着。
大概是察觉到自己的线,她甚至还带着几分挑衅地挥了挥手——
“延哥我们有缘再见哦。”
-
然而事实证明缘分这东西,有时候就像狗屎一样,随处可见。
如果江南知道自己和蒋延洲的下次见面就在十分钟后,打死她都不会说出那句“我们有缘再见”的屁话来。
但刚挑衅完蒋延洲的江南还是残存着几分清醒的。至少她清楚地知道,既然她和“白天鹅”同在一个学校,就仍然还有见面的可能。
为了避免再一次被他暴躁地扼住命运的后颈皮,一混过学生会的检查,江南就迅速去了教学楼的卫生间,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这种时候还是自己的衣服穿着比较安心。
换好衣服,离报道还有十分钟。
她便背着书包,和季暮雨优哉游哉地往教室走,期间时不时敷衍地应付几句季暮雨对那只“白天鹅”的强烈好奇。
-
她们两人同在高二十班。
明礼中学为了抓学生的升学率,高一上学期结束就直接给学生分了文理科。文科八个班,理科十二个班。
而高二十班,虽然不像作为第一个理科班的九班一样有“火箭班”这种响当当的头衔,但也是一个不错的重点班。如果班主任抓得严一点,每一届还是能出那么几个清北苗子的。
至于江南和季暮雨这两颗回回考试吊车尾的老鼠屎出现在这个班,完全是因为她们各自有个有钱有势的老爸,并且她们老爸都有着望女成凤的愿望。
高二十班位于第二教学楼的三楼。三层楼的距离,江南和季暮雨用龟速整整走了五分钟。
刚走到教室门口,钱二狗就嬉皮笑脸地朝她们吹了声口哨。
“——恭迎南哥、季老二大驾。”
钱二狗原名钱子安,是班里有名的刺儿头。除了嘴贱外没有别的优点,见谁都要逼叨上几句,所以班上的人送他外号钱二狗。
江南挥挥手,算是跟他打过招呼。
但是被叫做季老二季暮雨就忍不了了,她上前揪住钱二狗的耳朵,警告他:“你再叫我季老二小心我弄你。”
季暮雨下了狠手,钱子安疼得龇牙咧嘴,“错了我错了,季姐姐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这声季姐姐叫得还算甜,消了季暮雨大半的火气。她松手,在钱子安小腿上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示意他赶紧麻溜地滚。
但显然钱子安不犯贱就不会叫钱子安了。季暮雨刚放了他,他就蹿到教室的另一角继续招惹她。
“虽然错了但我下次还敢,季老二你这么凶残是找不到男朋友的!”
“……”
两分钟后,被季暮雨胖揍了一顿的钱子安把目标转移到正和何问夏说话的江南身身上。
他笑得贱兮兮地凑过去,晃着腿坐在一张空桌子上。
“南哥,有个坏消息听不听?”
“不听。”
但“不听”并不能封住钱二狗的嘴。
他故意忽略掉江南的回答,遗憾地叹了口气,“以后估计有不长眼的人要和我们南哥抢明礼年级倒数第一的尊贵宝座了。”
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江南瞥了他一眼,送了他一个亲切的“滚”字。
“是真的。”钱子安又往江南面前凑了凑,试图增加自己的存在感,“刚刚我经过老李头办公室的时候,听到他说我们班今年要新来一个留级生。都留级了,那成绩得差到外婆家去吧?”
江南没搭理他。
“不信你问夏夏。”钱二狗说着,朝何问夏挑挑眉。
何问夏老实巴交地点头,“李老师刚刚开班委会的时候就说的这事儿,说是新同学要来,让我们多照顾点儿。”
钱二狗一副“你看吧我没骗你”的表情,拍拍江南的肩膀,“南哥你一定要顶住,千万不能让这个第一名的头衔随便被别人抢了去。兄弟我永远挺你。”
似乎是为了应和钱子安的表演。他刚说完,江南就看见许婉柔领了个人从前门走进来。
非常不巧的是,许婉柔领进来的这个人十分极其非常眼熟。如果江南没记错的话,十分钟前她刚忽悠完这位哥。
班里这会儿乱成一片。
并没有人注意到江南脸上的一言难尽。
许婉柔友好地朝蒋延洲笑笑,给他介绍:“我们班的规矩是每学期开学时座位自选,之后每考完一次试重新安排一次。”
蒋延洲点点头。
一如既往的清冷模样。
他站在门口,目光在教室里逡巡了一圈。然后在万众瞩目中,懒散地提着书包往教室最后一排的单人座走过去。
走到了,书包往桌上一扔。
在江南反应过来之前,先她一步坐到椅子上。一双长腿随意地伸展着。
他唇角扬了下,冲跟过来的许婉柔说:“我就坐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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