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门逢古老,独立思氛氲。一身既零丁,头鬓白纷纷。勋庸今已矣,不识霍将军。
——《杂曲歌辞·蓟门行五首》高适(唐)
……
白复之所以对陈微为首的平卢军主要将领痛下杀手,就是要杀戮立威,以此震慑三军。
有道是出头的椽子先烂,自不量力的陈微很不幸地当了这根出头的椽子。
平卢军归降后,安西北庭行营拔营入驻广陵城。
大军进入城内,见不到单壶食浆、喜迎王师的父老乡亲。家家户户闭门谢客,商铺大门紧锁,整个广陵城几乎见不到一个人影,亦无鸡鸣犬吠,宛如鬼蜮。
秀才带了十数名斥候,深入街头巷尾,打探消息。
入城后,白复立刻大刀阔斧整顿归降的平卢军和刘展军,接连颁布了一道道严厉的军令。陈微之死就在眼前,归降众将士莫敢不从。
数日之间,广陵城军容大变,焕然一新,无论是三军将士的精神面貌,还是城池的布防结构,都鲜明地刻上了白复的烙印。
这就是白复的手段。
数日后,田神功收到了陈微等人的首级。田神功先是勃然大怒,等到情绪平复后,突然间瑟瑟发抖,心胆俱寒。
二千平卢军精锐,还有城高墙厚的城池可以依仗,结果一个回合就被安西军剿灭。这是何等令人恐惧的力量。
看着陈微死前惊恐的表情,田神功有种预感,白复正等着他发兵来攻。届时,自己不但身首异处,还要落个谋逆的罪名,株连九族。
可待在寿州也不是长久之计,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见白复如此杀伐果断,田神功不确定监军使邢延恩是否能真救得了自己性命。
邢延恩和白复,这两条大腿只能抱一条。
田神功思前想后,决定向白复认怂。田神功硬着头皮前往广陵城叩见,跪在城门口负荆请罪。
白复二话不说,当即以平卢军荼毒楚、扬二州百姓为由,命人将田神功推出辕门斩首。
安西北庭行营左右兵马使尉迟骠骑、荔非戍堡苦苦哀求,恳请白复念在田神功忠于大唐,多次击溃史思明的叛军,恳请再给田神功一次机会。
白复这才收回成命。
当然,这一切都是白复和尉迟骠骑、荔非戍堡唱的双簧。
在白复看来,现在还不是杀田神功的时候。
田神功从铡刀下捡回一条性命,后脊梁全部湿透。这趟鬼门关之行,让田神功彻底领教了白复的手段,从此在白复面前俯首帖耳,小心翼翼,勤勉尽职。
白复命田神功将抢掠来的财物归还给楚、扬二州的胡商和百姓。已经死亡的百姓,对其尚在人世的家眷予以抚恤。抢掠来的粮食赈济楚、扬二州的百姓,保证不让百姓冻饿而死。
白复恩威并举,没花多长时间,就收揽了平卢军和刘展军将士的心。
尽管江淮八道诸军中,还有不少将领内心深处并不服气,但至少在表面上,他们不得不接受白复指挥和调遣,从此再也没人敢随便违抗他的军令。这些将领中,就包括淮南东道节度使邓景山和监军使邢延恩。
刘展之叛让白复对邢延恩起了疑心,更让白复对大唐的宦官集团萌生了杀机。
白复在来江淮的途中,收到一则军报:
白复领命江淮平叛当日,肃宗曾经下诏,命郭子仪统领七万大军,从朔方出发,直接攻击范阳。
但诏书下达十天,‘彭原对策’却受到宦官鱼朝恩破坏阻挠,郭子仪统兵一事竟不能成行。
再联想到此前宦官李辅国以兵马强迫劫持太上皇玄宗迁宫太极宫。
这两件事,一件关系到肃宗父子的亲情和千载孝名,另一件更关系到整个大唐的战乱与安宁,但结果都由宦官拿了主意。可见宦官集团把持朝政的深度与广度,已不亚于东汉末年十常侍乱政。
白复本可以效仿司马穰笡杀庄贾的例子,杀监军使邢延恩立威。之所以放过邢延恩、江淮都统李峘、田神功等人,就在于白复怀疑有某种势力在暗中操纵宦官集团,伺机搅乱大唐局势。白复要留着邢延恩这条线索,顺藤摸瓜,找出幕后黑手。
理清头绪后,白复对唐夔下令:“派密谍密切关注东海局势,看看新罗和扶桑水师有无异动?
即刻请长孙晏行大人调江南水师从泉州北上,驻防杭州湾。”
……
行辕内,白复阅毕军报,负手起身,对唐夔和秀才道:“看完这些江淮军报,真是气煞人也。
刘展起兵造反时,手握重兵的诸道节度使兵多将广,粮秣充足,本不至于一泻千里。
可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身居高位的封疆大吏,却贪生怕死,丢下城池和军队,率先撒丫子逃跑,极大地助长了叛军的气焰。
可见,刘展之所以能横扫江淮、所向披靡,不是刘展的宋州军有多骁勇善战,而是因为江淮官场,自上而下存在着骄奢淫逸,惰怠享乐之风。
近百名高阶官吏争相逃命,唯一率兵抵抗的,唯有江淮都统李峘的副手李藏用了。”
唐夔叹道:“不错,李峘逃离润州前,李藏用曾苦苦哀求:‘身为朝廷命官,临阵而逃,是不忠;掌数十州兵马钱粮,凭三江五湖之天堑险要,不战而逃,是不勇。李某虽不才,愿集结残兵败将在此坚守,抵御叛军。’”
李峘迫不及待逃跑后,李藏用集合残兵七百余人,招募苏州义军两千余人,构筑阵地,设立栅栏,抵御刘展。后在郁墅(今苏州西北)与叛军张景超部会战,结果战败,只好退守杭州。”
白复点点头,道:“这让我想起安禄山造反时,河北各郡纷纷沦陷,唯有颜真卿、颜杲卿两位大人誓不逃亡,召集义军抵抗逆贼安禄山。
太宗皇帝《赐萧瑀》一诗云:‘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
李藏用此人,可以委以重任。”
就在唐夔临出门前,白复突然想起一事,道:“‘水妖’江鲨儿近况如何?”
唐夔道:“自从被你在长安降服后,江鲨儿一直侍奉在了空方丈身边。了空方丈从洛阳白马寺南下后,就驻锡在杭州灵隐寺。
南下前,我已经与了空方丈鸽信联络过。方丈说,江鲨儿的心魔已除,已经洗心革面,可以为将军效力了。”
白复点点头,道:“侍奉了空方丈这么长时间,估计江鲨儿身上的戾气也被佛法点化的差不多了。
即刻调江鲨儿入军效力。江南水道棋盘纵横、错综复杂,正是他大显身手的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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