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神沿着一个此刻和张成和小熊同等的高度线,临虚蹈空,摇曳而来。
很难说明白她穿的是什么,按照张成所见,大概是披着藤蔓和树叶交织而成的衣服,但这种原始材料被处理的很贴切,所以看上去更像是布料染色改造而成的,就像是舞台上常见的演出服一样。样式奇特,但是美丽。
神国的重力对于女神来说显然没有任何意义。脚下那些圣灵之间没营养的战斗也被她完全无视了。她就这样站在了距离小熊不足十步的位置上,和小熊面面相觑。此时此刻,小熊已经恢复了飞熊的姿态,化身为肩生双翅的洪荒巨兽。外表看起来,山鬼不比小熊一只前肢更大,但是双方气势上完全反过来。
这是张成第一次看到山鬼的容貌,他立刻认出上一次遭遇白泽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幻影正是这位女神。
她纤长卷曲的睫毛反射着微光,就像是镀了一层银,而她的肌肤,就像是雪花石一般的洁净无瑕。她脸的其他部分,无论是螺壳般的双耳,还是玫瑰般的嘴唇都几无可以挑剔。这是张成见过的第三个女神,但是不同于太阴星君用头盔面具遮挡住自己,不同于姮娥那充满宛如毒药一样危险的美丽,这个女神的美是善意的,中立的,无害的。并不让人恐惧。相反,她的美可以让男性为之倾倒膜拜。当她樱唇轻轻开启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在地球上看到的一切美女,包括真实,包括照片,哪怕是那些用电脑技术修改过的,美颜过的照片,都不值一提。和女神比起来,那些女性的美都显得空虚,宛如枯燥的干草一样毫无价值。
“我等你们很久了。”女神说道。
“小心!”小熊用身体微微蹭了蹭张成,在它的心灵之声传入脑海,张成迷醉的精神才稍稍回过神来。他意识到自己不能直面这位神祇,赶紧将目光垂下。
“敢问陛下来此何干?”
“哈哈……”女神轻笑了一下。“你们既然已经见过白泽了,又何须如此?一定要玩话术的话,你们能赢过我吗?”
呃……这个坦诚的话一出,反而让张成和小熊这边一时无话可说。这就是双方信息上的不对等。因为拥有预知能力,所以山鬼早已经知道很多未来的事情,而小熊和张成这边则是一无所知。信息上的不对等导致双方谈判上也肯定不对等。其实想想,坦诚一点也许更好。
现在双方的情况,直接就让小熊占据的优势谈判地位直接没了。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来坦诚一点吧。”小熊也很光棍。“您一定已经知道我的目的了。”
“是的,”山鬼回答。“夺取扭曲神职……一个很好的想法,但是未必正确。”
“我看不出有什么错误的。”小熊回答道。“除非您从命运之中察觉到了某个倪端?亦或者,这里不能随意说话?”
“真相总是难以形容,”山鬼说道。“不过第二个问题请放心,虽然这里是姮娥和太阴星君的神国,但现在这里反而是灯光下的阴影。应该没有任何神力存在能够察觉我们的对话。”
“那么我就坦率的问一句,”小熊说道。“按照这场神战中的立场,我们应该是敌对的关系。您找我友好谈话的本身就说明了很多的事情。我虽然看不到未来,却也能猜得到。”
“是的,所以现在我是来问问,作为一个大灵,特别是作为一个并不强大的大灵。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有把握可以夺取神职?”
“啊,一定要说的话,我只能说天意在我。”小熊回答。
“天意?”
“现在,除了姮娥之外,诸神都是站在我这一边,愿意支持我的。”小熊说道。“姮娥用扭曲神职改变了整个灵性之域内神力的本来流动,虽然是攫取了大量额外的神力,但是可以确信除祂之外所有神祇,都希望早点结束这一切。而我如果夺取了扭曲神职,那就是最简单最快速的解决之道。太阴星君更不必说了,如果能捅姮娥两刀,那祂绝不愿意一刀半的时候就住手。只要能打击姮娥,祂都愿意尝试。”
“除此之外还有昊天。虽然祂的意志不明,但是我可以确信灵性之域中的这种神力扭曲流动定然让祂深感不悦。毕竟这是祂指定的法则,如今法则被扭曲,祂也定然受到影响。昊天也不会容许这种局面长期持续下去的。”
“说的很好,”山鬼说道。“但是这并不够。比方说,在这一刻,哪怕所有神祇都站在你这一边,祂们所起的作用也不会比我更大。”
“至少在这一刻,您是对的。”小熊说道。“但是您没有警告姮娥,这本身就说明了一切。您也是愿意支持我的,不是吗?事实上,正如我刚才说的。此时此刻,不管站在我面前的是谁,祂都会选择帮助我。这就是天意。”
“姮娥不需要我的警告。”女神说道。“你说的……也许是对吧。但是我的帮助不是毫无代价的。”
“您可以提。”
“一个神职。”山鬼淡淡说道。“什么神职都可以。只要给我一个神职,我就让路,并且用你希望的任何方法来配合你。”
这个要求比张成和小熊预想中的任何一个条件都更为苛刻。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是面面相觑,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小熊才开口。
“那个,陛下,我想说的是,这一切哪怕一切按照我的计划顺利完成了——相信您明白,虽然我这么说,但毕竟还是有失败概率的,因为姮娥很强——我也只能得到一个神职。”
“但是扭曲神职是一个很强力的神职……灵性之域中现在发生的事情就证明了这一点。而我的要求则是任意一个神职。”山鬼说道。
“您的条件……太苛刻了……”
女神没有再说话,而是直接掉头按照原来的路线离开。显然这是不可动摇的谈判条件,整个孤峰上只剩下张成和小熊站着发呆。
麻蛋!这都什么破事!这个什么破山鬼,提出这种苛刻的条件来!
但是,关键的选择权在山鬼手里。眼下的局面非常明显,有她配合,一切好说。下面要做的事情就是约一个时间,准备发起夺取神职的作战,但没有她配合,那就只剩下两个选择:硬打,和山鬼面对面交锋,将她在神战中击败或者至少是击退;要么选择远路,从姮娥的控制领域绕过去。
两个都很难。一对一单挑神祇,哪怕是不出动本体,仅仅靠着圣灵军队硬耗的战斗方式,小熊也没有任何胜算。而想绕路,先别说这种做法会不会惊动姮娥,山鬼完全可以中途阻击——从姮娥那里多接管几个基点就行了。
左思右想之下,别说张成了,小熊都显得垂头丧气。显然一路辛苦谋划,到现在已经完全成了无用功。
一切如常,三天之后,张成回到了水晶宫殿。很罕见的,此时高居宝座之上的居然不是太阴星君的本体,而是一个模糊不清的幻影分身。在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看到巴蛇和敖广居然在这里。
前面说过,巴蛇的体型非常之大。虽然大灵其实不需要正常的食物,不过若它愿意,“吞象”其实也不是难事。但是和敖广比起来,巴蛇那就是一个弟弟。在敖广不缩小变化自己身体的情况下,张成估计巴蛇只有敖广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大小。差不多就是动物世界中猎物和猎手之间常态体型对比。
事实似乎也证明了什么,在张成和小熊抵达之前,敖广和巴蛇正在商量着什么。别看之前巴蛇对张成一直都是一种不怀好意的架势,但是在敖广面前那就是一脸唯唯诺诺,卑躬屈膝。
不过张成没有更多观察的机会,它刚到水晶宫殿这里,就见宝座上的太阴星君幻影做了一个手势,来往神国和人间的传送门就直接开启了。
两个大灵和一个人也就只能告辞离开。
“敖广陛下,”等到他们重新出现在归城城郊的时候,张成忍不住问了一句。“您刚才和巴蛇都在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告诉它,如果这一次神战输了,可以来跟我混。”东海君轻描淡写的说道。在地球上,敖广显然看了不少电影电视之类。
“跟你混是指?”
“我许诺给他一个西海龙王之位。”敖广说道。
“可是它……它能变成龙吗?”
“只要愿意,大灵可以改变自己的外貌。”小熊在边上插嘴道。“不过这需要相当复杂的过程,需要将自己习惯的身体彻底的,一点点的扭转过去。不止如此,还必须断绝祭祀,抛弃巫觋,才能完成这个转变。代价很大,需要时间又长,如果不是下定决心的话是做不到的。但如果是下定决心,那就一定能改变。”
原来如此……张成想起了东海君曾经的话,也就是说敖广曾经不叫敖广,也不是龙。
“对了,倒是你们为什么变得这么沮丧?依我看,太阴星君虽然居于下风,但是实力依然很强,距离失败还早的很呢。相反,姮娥看上去占了上风,但……隐患太多。一旦维持不住局面那就有雪崩的危险。事实上以我看来,双方无论实力还是胜算,依然是五五开。”
“按照地球神话,应该是太阴星君获得最终胜利吧?”张成问道。
“却也不能这么看,”敖广回答道。“你应该知道,神战的胜利者会得到失败者的一切吧?”
“是的。”张成突然感觉到自己之前似乎有什么东西想错了。
“而这所有的一切中,也包括名号。”敖广说道。
“如果有一天,我和东海神禺虢来一场神战,胜利之后我可以继续作为敖广,也可以改称自己是东海神禺虢,而宣布敖广是失败者。而只要我刻意为之,除了交战的两个神祇之外,其他存在是难以确定胜利者究竟是谁的……或者说胜利者究竟是谁,对外界来说根本不重要。”
“可是为什么,”张成努力的进行了最后一次挣扎。“需要改自己的名号呢?”
“比方说太阴星君,她在人间的势力就比较弱。如果她击败了姮娥,考虑到姮娥留下无数信徒……那她或许就会改称自己为姮娥,全盘接受姮娥在人间的势力。”东海君说道。“同理,姮娥在神战中若是取胜,考虑到她在神战中因为不择手段已经大大惹恼了诸神。为了避免大家的敌视,她就可能会诈称自己是太阴星君了。这都是有可能的,一切都只是利益问题而已。”
张成和小熊对视了一眼,各自都是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说的话,地球上的历史神话之类只能作为参考,不能作为依据。甚至参考价值都不高。
“那个……我们并不是因为太阴星君战况不利,”张成说道。他把自己被山鬼勒索的事情略微的讲述了一次。反正东海君现在是自己这一边的,知道这些也没什么关系。至于白泽的事情他没有提及。
“原来如此,这个事情确实难办。”敖广倒是真心为张成着想。“但不是不能办。”
“啊,要怎么做?”
“用地球上的一个概念来说,就是众筹。”敖广说道。“神职虽然宝贵,但其实也不是不可交易,只是你要付出足够的代价来而已。诸神现在正为此事伤脑筋,所以,如果每个神祇出一点,那么凑齐一个神职也不算难事。”
“可是,神职能凑吗?”神职又不是钱。
“可以的,换一个角度来考虑问题。”小熊插上来说道。“比方说让诸神每个都拿出一件神器或者半神职,当你拥有几十上百件神器的时候,去交换一个空闲神职也就是公平交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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