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艺术团的这段日子,是鸢尾活得最轻松自在的时光。
他跑遍了大盛各个州府,见识了各种各样的风土人情,这些经历不断激发他的创作灵感,让他沉浸在乐曲中不可自拔。
不久前,他去一处乡镇演出,听到当地的乡音俚语,这种语言带着一种奇妙的韵律,他不由倍感新奇,遂深入研究了一下,打算创作出符合当地风情的曲目。
听闻东安王召唤,鸢尾本来被打断思路的烦躁瞬间消散,立刻起身赶往东安王府邸。
他来时,楼喻正伏案写字。
“奴拜见王爷。”鸢尾恭敬地行了一礼。
楼喻头也没抬说:“陛下联络上了你们的组织,策划了一场刺杀案。”
鸢尾懵了一下,抬首望向他。
“王爷……”
楼喻终于写完信,将信装入信封,抬眸看着鸢尾,温和平静道:“你似乎并不惊讶,所以说,惠宗留下的组织,真的还会继续为新皇效力?”
鸢尾跪在地上,辩解道:“王爷,奴真的已经脱离组织了,奴来庆州,只是为了讨生活,不是另有目的。”
他担心楼喻误会自己,以为自己是当今圣上派来的细作。
“我知道,”楼喻笑了笑,“你离开京城时,陛下还在去往西北的路上,怎么可能是陛下派你来的。”
鸢尾松了一口气:“王爷英明。”
“但我还想请教一个问题。”楼喻收敛笑意,语调低沉,“你们的组织能存活至今,说明有一定的自保之力,何以你不顾危险,非要逃离京城,来咱们这个穷乡僻壤呢?”
鸢尾秀目睁大:“因为奴想要自由,奴不想再像阴沟里的老鼠那般活着了。奴举目无亲,不知何去何从,正好听闻王爷讨伐逆贼,就下定决心来庆州。”
“自由……”楼喻淡淡道,“如果你真想要自由,我倒是觉得合唱队困住了你,我可以放你自由。”
鸢尾:“……”
他惊惶问:“王爷何意?”
楼喻认真道:“我放你自由,不好吗?”
鸢尾俯首泣道:“奴现在过得很开心,没觉得不自由。求王爷开恩,让奴留下来!”
“说吧,你来庆州到底是为什么。”
鸢尾张了张口。
楼喻:“你若不说实话,本王立刻将你逐出八州。”
鸢尾:“……”
他垂首静默片刻,终于抬起头看向楼喻,神色恭敬道:“奴并非有意欺瞒,只是规矩如此,奴不得不遵从。”
楼喻问:“什么规矩?”
“惠宗自缢后,京城的皇室宗亲,除太子外,全被叛军杀害。组织群龙无首,只能另寻新主。”
他双目灼灼看向楼喻:“各地藩王皆为楼氏血脉,所以……”
“所以你们就被分派到各地,探查各个藩王的底细,再决定日后跟随哪位主子?”
“并非分派,而是自愿。不过当时叛军入城,组织的确难以为继,奴是自愿来庆州的,这一点,奴没有欺瞒王爷。”
楼喻不由笑了,“既然陛下已经登基,为何你还留在庆州?”
“是庆州的见闻让奴选择留下。鸢尾郑重道,“奴觉得自己找到了真正的明主。”
“仅仅如此?”楼喻不信。
“还有,汤诚日益嚣张,当今圣上无法将其压制,天下唯有您才能清除奸宄,重振楼氏江山!”
楼喻:“……”
如果鸢尾说的都是真话,说明这群组织是完全忠于楼氏宗族的,至少是忠于龙椅上的人的。
“你们组织是何时建立的?宗旨是什么?到底听命于谁?”
鸢尾交待道:“是太祖皇帝所创,只听命于皇帝。”
楼喻目色淡淡,看不出情绪。
“所以,你现在是听命于圣上?”
鸢尾立刻俯首磕头,解释道:“若遇战乱,可另寻新主。奴既已寻了新主,便不再听从京城调遣。请王爷明察!”
楼喻诧异:“这么随便的吗?”
“……”
鸢尾失笑,“只是为了规避异心。”
楼喻懂了:“也就是说,从你决定来庆州起,你就无法再回权力中心了,对吧?”
“是。”
楼喻叹道:“那可就难办了。”
鸢尾眼眶微红:“求王爷不要赶奴走,奴以后一定会谱出更多的曲目,不会让王爷失望的!”
看得出来,他是真心热爱创作。
楼喻道:“陛下春耕遇刺,一定是他们的手笔吧。”
此事鸢尾不知,但不妨碍他听明白了。
“奴听说汤诚掌控京城内外,陛下能暗中调动的,恐怕只有他们。”
“你们是如何联络的?”
话已至此,鸢尾自然知无不言。
他交待完联络方式,却提醒道:“王爷,即便奴能够联系上他们,可奴已被组织除名,他们不会理会奴的。”
他以为楼喻要让他去联系京城的组织做事。
楼喻却笑了:“无需你做这些。我只想要知道,你们是如何与陛下互通消息而不被人发现的。”
鸢尾心思玲珑,“奴明白了。”
他提醒楼喻道:“可奴手中已没有证明身份的凭证,即便王爷派人暗中联系陛下,陛下也不一定会相信。”
他们输送消息,必须留下身份印记,否则无效。
楼喻意味深长道:“我不需要他相信,我只需要他看见,以及别人看不见。”
如果他没猜错,楼秉自导自演了一出春耕被刺的戏码,就是为了光明正大、合情合理地给禁卫军换血。
这是宫门的第一道防线。
抵挡不了汤诚的数万大军,但可能对汤诚的计划产生一定的阻碍。
混淆皇室血脉不是一件小事。
可是,汤诚的势力何其庞大,仅仅是更换高级将领,就一定能拦住汤诚的计划吗?
想要将一个孩子换进宫,对汤诚来说,并非压雪求油。
也就是说,楼秉此举的意义不大。
那么,楼秉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楼喻站在楼秉的角度细细思量,刨除一切不可能,便只剩下一个可能性。
楼秉想和汤诚鱼死网破。
但双方实力悬殊,楼秉就算竭尽全力,最多也只能砍掉汤诚一丝丝血条。
皇嗣又该如何解决?
大盛没有亲子鉴定,没有人能证明汤贵妃生的孩子到底是不是皇室血脉。
一旦楼秉身死,汤诚依旧可以拥立“小皇子”,辅朝摄政。
如此一来,楼喻的处境将会变得非常不利。
他不知楼秉具体计划是什么,但从数据分析来看,楼秉的成功率几乎为零。
楼喻不愿坐以待毙,他必须要掌握主动权。
既然楼秉能在汤诚的监视下与皇室暗中培养的组织互通消息,说明这个组织一定有别人发现不了的输送消息的渠道。
而楼喻,只需要这个渠道。
他让鸢尾将消息传递的渠道教给冯三墨,后交待冯三墨:“按照我的吩咐,将计划传给楼秉。”
“若他不信呢?”冯三墨问。
没有凭证,楼秉怎么可能会相信凭空出现的计划书?
楼喻淡淡道:“他已经没有选择了。”
为了尽可能保证楼氏江山的延续,楼秉不得不顺着他的计划做。
除非,他想做失去楼氏江山的千古罪人。
“还有,这封信,由暗部尽快送往占南,亲自交到二郡主手中,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是!”
冯三墨领命退下。
楼喻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
要是某人能替他按按就好了。
念头刚升起,霍延就踩着夕阳的余晖出现在廊下。
格外英武挺拔。
楼喻蓦然笑了,仿佛倦鸟归林,满心的疲惫都找到了安歇之处。
他的指尖还按在太阳穴上。
霍延眉头蹙起,迅速净了手,行至他身后,轻柔地按了起来。
“切勿忧思过重。”
楼喻慵懒地靠在他身上,闭目养神道:“楼秉已经打算孤注一掷,我断不能什么都不做。”
已经走到这一步,不能再有任何差池。
他需要主动掌控局势,而非被动应对。
白驹过隙,流光瞬息。
嘉熙二年三月十五,朝会时,楼秉破天荒没有出现。
朝臣议论纷纷。
要知道,以前不管身体状况再差,楼秉都会准时坐上龙椅参与朝会。
发生什么事了?
难道皇帝真的快不行了?
汤诚着人去询问,片刻后得到消息,说是皇帝被噩梦魇住了。
啥?
做个梦都能魇住,那得是什么可怕的梦啊。
而今皇嗣尚未诞生,汤诚自然不可能让楼秉出事。
他问:“可请太医瞧过了?”
“正是瞧了太医,才耽搁了上朝的时辰。”
汤诚道:“那陛下今日可还会上朝?”
话音刚落,殿外就传来内侍的高喊:“陛下驾到——”
楼秉面色苍白地踏入殿内,一边上台阶,一边晃着脑袋,俨然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
他坐上龙椅,朝臣尽数跪下行礼,唯有汤诚只行了半跪之礼。
楼秉虚声弱气道:“都平身吧。”
身旁内侍适时开口:“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大臣们当然有事,一个接着一个地捧着笏板出列。
他们废话连篇,讲的都是一些狗屁倒灶的事,正经事一个都不敢碰。
楼秉俯视殿中的朝臣们,黑沉沉的眸子透着几分阴郁。
他忽然开口道:“这些事先放放,朕头疼得厉害,脑子里似乎总有人嗡嗡嗡地说个不停,是不是被你们念叨多了,产生了幻觉?诸位爱卿,朕这头疼的毛病该如何治啊?”
有人出列:“应是陛下休息不足,还请陛下保重龙体啊!”
其余人也跟着附和“保重龙体”。
楼秉心中冷笑。
嘴上说着让他保重,可明知汤诚害他,真正愿意站出来的又有几人?
一群道貌岸然的蠹虫!
早朝结束后,楼秉因为头疼,在内侍的搀扶下回寝殿休息。
寝殿内外皆有耳目监视。
大概一炷香工夫,楼秉突然大叫一声,从床上坐起,眼眶通红,面容悲戚,整个人披头散发,魂不守舍。
内侍立刻进来询问:“陛下又被魇着了?奴让人去叫太医!”
片刻后,太医来了。
替楼秉诊脉后,还是那句话:“陛下许是忧思过度引起的梦魇。”
楼秉怒色道:“就没有解决的法子吗?!”
“微臣给陛下开一副安神的方子。”
“滚!”
然而,安神的药剂也没用,楼秉晚上睡觉时再次被魇住,睁眼后整个人显得尤为诡异。
太医来时,只听楼秉幽幽说道:“朕见到先帝了。”
内侍和太医全都吓得跪地不起。
“朕还听到先帝骂了朕。”
“……”
殿内一片沉寂,只闻粗重颤抖的呼吸声。
楼秉嗓音嘶哑,语调诡异,面色苍白如鬼魅,在昏暗的殿中,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太医心里咯噔一声,陛下莫非是犯了癔症?
长久的压抑下,陛下忍无可忍以致于发了疯,并非不可能。
楼秉走近他,语调更加冰凉。
“先帝一直骂朕,朕被吵得睡不着了,该怎么办?”
太医心想,陛下身体本就亏空得厉害,若是连续休息不好,只怕会加剧身体的衰败。
可他确实没办法治啊!
喝了那么多安神药都不管用,恐怕只能另寻他法了。
还有梦到先帝什么的,也太吓人了。
玄乎的事情当然得找玄乎人办。
他不敢自作主张,遂道:“陛下,您若常常梦见先帝,不妨请紫云观的道士看上一看。”
楼秉一愣,不由怒骂道:“你是说朕疯了吗?!”
“陛下恕罪!微臣岂敢!”太医迅速转动脑瓜子,“微臣只是觉得陛下既然时常梦见先帝,恐怕是先帝托梦所致,这解梦一事,唯有观中的道长才能做到。”
“先帝托梦?”楼秉怔然片刻,“先帝为何托梦于朕?难道是因为朕做得不够好吗?”
内侍适时询问:“陛下,明日可要请青鹤道长出观?”
青鹤道长乃紫云观观主,道法极为高深。
楼秉颔首:“明日速去请青鹤道长入宫解梦!”
宫里的事瞒不过汤诚。
但禁卫军的更换,到底延误了消息的传播。
若是以前,汤诚当晚就能得到消息,现在却是第二天等宫门大开,消息才传了出来。
他目光冷厉:“什么先帝托梦,楼秉又要搞什么鬼!”
军师道:“属下目前也猜不透陛下的心思,只能静观其变。”
“无所谓,不过垂死挣扎罢了。”汤诚不是很在意,“区区一个道士,就算请入宫,还能炼出仙丹让他立刻活蹦乱跳不成?”
军师深以为然。
一个道士而已,并无多大用处。
等到早朝时,汤诚出列道:“陛下,臣听闻您要请青鹤道长入宫,莫非是为了炼制丹药?陛下,丹药可吃不得啊,若是不慎服下劣质丹药,岂非……”
他话没有说完,但在场之人都明白了他的意图。
楼秉死命抠着龙椅的扶手。
汤诚故意说丹药害人这句话,不过是为了自己日后“暴毙”做铺垫罢了。
届时自己身死,他便可以将责任推到道士身上。
不过是请道士入宫,他就能想到这个毒招,倒也是颇有智计了。
底下群臣附和:“是啊陛下,丹药万莫多食,恐伤龙体啊!”
在天下人眼中,楼秉现在的身体依旧康健,若是突然某一天死去,恐会令人生疑。
所以汤诚现在就是要坐实丹药毒害一事。
楼秉轻咳一声,淡淡道:“并非炼制丹药。只是朕这两日经常梦见先帝,先帝仿佛要跟朕说什么,朕心中实在难安,太医用了安神药亦毫无效用。”
众人:“……”
居然连先帝都搬出来了?!
楼秉继续道:“昨夜得太医提醒,朕才决定请青鹤道长入宫为朕解梦。”
就算在场大多数人不信道,也听过青鹤道长的大名。
这位可是大盛道法最高深的道士。
皇帝找他解梦,没毛病!
就算没有刻意宣传,京城百姓也都知道了这件事。
为什么?
因为青鹤道长实在太出名了。
朝臣读的是圣贤书,或许不信鬼神之说,但寻常百姓信啊!
否则紫云观怎么可能香火鼎盛?
青鹤道长作为观主,寻常人根本见不到。
他常年闭关修炼道法,不问世事。
可今日,去紫云观上香的老百姓却看到了观主的车驾。
“我、我没看错吧!那是不是观主的车驾!”
“好像是的!难道观主出关了?可就算出观也不会下山吧!”
“除了观主,哪位道长能有这样的排场!”
“肯定是观主!天哪!我见到了活的青鹤道长!”
“呸呸呸,道长本来就是活的!”
“不知道观主要去做什么。”
“我家小叔在宫里当差,听说是先帝托梦给圣上,圣上特意请观主入宫解梦。”
“真的呀?先帝托梦,不会有什么事吧?”
“谁知道呢,等观主怎么说吧。”
因为紫云观观主名气实在太大,京城百姓几乎都在等事情的后续。
他们都很好奇,先帝托梦到底意味着什么。
青鹤道长车驾于宫门外停驻。
一众低阶道士和道徒恭敬地等候观主下车。
青鹤道长一袭青袍,白眉长髯,发髻上的木簪质朴无华。
全身上下无一丝奢贵之气,尽显仙风道骨。
据说他已至期颐之龄,身体却依旧硬朗健壮。
他的目光平静而包容,仿佛看尽人世凡尘,尤为豁达通透。
就连宫门的守卫都忍不住肃然起敬。
这样的神仙,若非圣上相邀,恐怕不会踏入这俗世红尘。
青鹤道长领着大大小小的道众,徐徐穿过宫门,踏过漫长的青石路,于广德殿面见楼秉。
此时正好朝会刚结束,百官尚未退离。
青鹤道长乃方外之士,不必遵从俗礼,遂只依循道门礼法。
楼秉温和道:“辛苦观主一路奔波。”
其余人都有点懵。
啥情况,这就要开始解梦了?那他们是该走还是该留啊?
青鹤道长细细打量楼秉,忽然神色悲悯,叹道:“先帝托梦于陛下,实乃用心良苦啊!”
众人:“……”
青鹤道长说得真真的,好像先帝真的托梦了一样。
楼秉问:“不知观主可否为朕解梦?”
青鹤道长颔首:“可。请允许贫道开坛做法。”
楼秉自然不会拒绝。
先帝托梦不是小事,解梦的仪式相当复杂。
汤诚想搞清楚楼秉到底要闹什么幺蛾子,遂留下看热闹。
其余朝臣见此,便也跟随一起。
青鹤道长业务能力极强,丝毫未被百官的凝视吓到,心如止水,神色淡定。
要想知道先帝托梦的缘由,必须要与神明沟通。
一套仪式足足花了一个时辰,众臣心安理得地没去点卯。
毕竟先帝托梦是大事嘛!
什么事能比得上先帝要说的事重要呢?
一套仪式结束,青鹤道长依旧仙风道骨,额上未见半点汗液。
众人隐隐有些佩服,难不成,这位竟是真神仙?
要知道,现在头顶太阳,他们光站在这不动,都被晒得流汗了。
而这位道长据说已经上百岁,比划了这么久,竟丝毫不见汗水,怎能不叫人惊异非常?
汤诚狠狠皱起眉心。
他忽然生出几分不安。
就在这时,青鹤道长停下仪式,将一罗盘递给道徒,对楼秉道:“陛下,方才贫道沟通阴阳,已知悉先帝之意。”
“道长请说。”楼秉神色虔诚。
青鹤道长便道:“先帝托梦于陛下,是因担忧皇嗣所致。”
皇嗣?!
汤诚心头一跳,可细细一想,却又暗自冷笑。
难道楼秉是想借道士之口除掉贵妃腹中的胎儿?
呵,未免太过天真!
楼秉已经到了这种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吗?
竟连神神鬼鬼这样的昏招都用上了!
他就等着这位所谓的观主能说出什么样的狗屁话来!
若是说出“贵妃怀的是野种”这种话,他有一万种方法应对。
楼秉一脸惊诧:“皇嗣?皇嗣如何?”
“陛下稍安勿躁,待贫道试上一试。”
青鹤道长言罢,吩咐道徒捧着罗盘靠近百官。
众人:这是干什么?
青鹤适时道:“贫道并非有意冒犯诸位,只是皇嗣关乎江山社稷,贫道不得不行此举,万望海涵。”
都关乎江山社稷了,谁还敢反驳?
他们眼睁睁看着道徒捧着罗盘,经过自己以及诸位同僚,最后停在大将军面前。
众人如释重负。
方才没有异象发生,应该结束了吧?
却听道徒惊呼:“观主!”
汤诚脸色黑如锅底。
身旁的人都探头过去,只见罗盘上的指针竟直直指向汤诚!
刚才罗盘经过他们时,可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先帝托梦真的跟大将军有关?!
陛下终于要跟大将军撕破脸皮了?!
众人纷纷噤若寒蝉。
就连汤诚也不由看向楼秉,神色狠厉,手掌渐渐放在剑柄上。
他是辅国大将军,他有佩剑上朝的特权。
形势一触即发。
忽然,一声叹息响起。
是青鹤道长。
他看向汤诚,神色平静道:“原来如此。”
楼秉适时问:“还请观主解惑。”
青鹤道长打量汤诚片刻,徐徐开口。
“将军金戈缠身,气势熏灼,且功绩盖世,草木知威。”
众人等着“但是”。
青鹤道长叹道:“然皇嗣尚幼,恐为将军周身煞气所伤,故先帝托梦于陛下。”
众人:“……”
难道为了皇嗣,就要将大将军杀掉?
天哪,要乱套了!
汤诚亦紧拧眉心。
楼秉问:“那该如何解?”
道长答:“暂避锋芒即可。”
周围鸦雀无声,众人大气也不敢出。
暂避锋芒的意思谁都明白,但让皇嗣暂避锋芒是几个意思?
汤诚不由眯起眼,原来楼秉打的是这个主意。
他想借青鹤之口将自己调离京城。
楼秉什么时候心思这般深不可测了?
之前楼秉说要请道长,就连军师都没能猜透他的棋路。
这样的棋路,似乎很有几分熟悉感。
那个劳什子罗盘,其中定暗藏机关。
汤诚握着剑柄,嗤笑一声:“我乃辅国大将军,自然得守卫京城,敢问青鹤道长,我该去往何处,才能不伤皇嗣?”
“大将军不避当然可以,”楼秉接话道,“朕可以让贵妃离开京城,在外地诞下皇嗣。”
汤诚眉头皱得更紧。
先不论贵妃在外诞子是否有风险,倘若自己真的同意了,只怕要落个不容皇嗣的罪名!
楼秉,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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