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架飞机撞向大树的瞬间,邬春阳就拎着二氧化碳灭火器①冲了出去,这是美国人空投的器材之一,专门用来扑灭电气设备火灾。
旁边的晋察冀根据地官兵也蜂拥而上,按照美国人教授的方式,利用石棉布、沙土等工具救火。
飞机一旦受损很容易起火,更危险的是,航空燃料的燃烧值远远高于普通燃料,只要燃烧就很难熄灭,必须在火势扩大前扑灭火源,否则飞机和上面的飞行员都会被烧成灰烬。
幸好,飞行员在即将撞树前拼命扳动操纵杆并放下刹车,飞机险险避开大树,只有机翼被树枝轻微剐蹭了两下。
突然降低的速度让飞机轮胎和地面剧烈摩擦,留下了一道黑色印迹,同时飞行员也重重撞在了前挡风玻璃上,额头一片血红。
“快!救人!”
按照分工,救火人员对机体降温时,救护人员第一时间将飞行员从机舱内抬了出来。
没人注意到,本该“昏迷”的飞行员握住一个根据地军官的手并用力捏了一下,军官微微一愣,扛着飞行员奔向救护所。
左重看着这边的情况,眼中闪过狐疑之色,刚刚这架飞机好像没出问题,怎么就撞树了?
不等他开口询问,第一个落地的高上校走过来解释,沙土地面平整度太差,飞机很容易偏离跑道。
左重有些“将信将疑”,让对方去看看飞机能不能再次起飞,高上校看完摇摇头,显然这架飞机要留在地下党的地盘了。
这时,一人走到杜先生身旁小声说了两句,杜先生表情不变,命令抓紧时间加油。
五架完好无损的零式战斗机被推到燃料罐附近,数百加仑的高标号燃油通过手动加油泵和油管加注到飞机油箱中,原本快要见底的油箱慢慢变满,这个过程持续了十多分钟。
在此期间,高上校和剩下的四名飞行员没闲着,他们配合从山城到来的地勤人员,对飞机的机体和重要部件进行检查。
至于那架损坏的飞机,地下党方面派人推进了树林,之后怎么处理,杜先生没提,左重也没问。
几十分钟过去,五架飞机依次起飞,越过太行山朝西飞去,它们将绕行兰市前往蓉城,美国海军的飞行员已经在蓉城等候多时。
目送最后一架飞机升空,杜先生一声令下,晋察冀军民开始恢复机场伪装,受伤的飞行员也被抬走。
“等等。”左重突然开口,笑眯眯道:“杜先生,不如让他跟左某走吧,毕竟山城的医疗条件要比贵方好上不少嘛。”
“不必了,来者是客。”杜先生摆摆手,语气真挚:“既然客人受了伤,作为主人,我们不能不管。”
两人不咸不淡地聊着,邬春阳却是听出了几分端倪,刚刚那个飞行员似乎是故意撞树,他心中一动但没有说话。
当夜,根据地招待所,左重走进房间,跟在身后的邬春阳问出了憋了一天的问题。
“副座,受伤的飞行员是不是地下党?”
左重端起茶碗,没好气道:“知道你还问,这帮红脑壳真是神通广大,连第三飞行队都有他们的人。”
邬春阳皱眉,如果真是如此,军统必须重新评估地下党对伪满的渗透程度了。
过了一会,他又问:“副座,您让苏启文给日本人出主意,以便让其接近新式飞机,可若是日本人不理会此事,计划会不会失败?”
房间陷入安静,只有桌上的油灯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燃声,左重喝了口茶缓缓放下茶碗,语重心长的给邬春阳上了一课。
“春阳啊,我告诉过你,做事要做两手或者多手准备,不能确定的事情,那就让它变得确定。”
邬春阳似乎听懂了,试探道:“您是说,允许苏启文接近飞机的日本将军,是咱们的鼹鼠?”
“不。”左重伸出手指左右摇了摇,笑道:“他只是收钱办事,二十万美元,足够一位功勋卓著的将军放弃原则,记住,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是可以被钱收买的。”
邬春阳瞪大眼睛,二十万美元,这不是笔小数目,怪不得那个日本将军会背叛狗P天蝗,实在是副座给的太多了。
“好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左重点燃香烟,吐出一口烟雾。
想了想,邬春阳问了东北行动人员的撤退安排,想想都知道,丢了飞机,日本人肯定会疯狂追捕归有光等人。
左重指了指墙,起身示意他跟上,两人推门来到了院子里,在院子中央小声聊了起来。
一墙之隔的某间地下室内,杜先生放下监听耳机面露惋惜之色,命人将之前的记录保存好。
情报斗争无所不在,没有高尚和不高尚之分,情报战争有时候又是人情世故,需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大家都是那戏台上的角儿,得互相配合唱完这出戏。
王岗机场事发五天后。
高斌灰头土脸地返回了哈城,因为追捕行动已无意义,山城的中央日报刊登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五架排列整齐的飞机。
中央日报记者宣称,在党国和民族大义的感召下,伪满第三飞行队全体人员幡然悔悟,选择驾机起义。
经此一事,国府和美国盟友获得了日本之最新式战斗机,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果军定然能在后续战斗中扭转局面,迅速取胜。
日本人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零式战斗机设计师堀越二郎临危受命,立刻带队开展零式战斗机的改进工作,企图削弱战斗机被盗带来的不利影响。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总要有人负责,伪满空军与警察厅负责人因此被革职,高斌等特务科汉奸也受了处分。
又过了几日,事件的风波渐渐散去,但伪满边境依旧戒备森严,特别是前往红俄和关内的陆路通道,检查尤为严格,只有海路略显松懈。
只因民国现在没有出海口,长江又掌握在日本手里,乘船到不了国统区,关东军不认为偷袭机场的国府特工会乘船离开。
再一个,从东北出发的船只上都有秘密警察,如果真有身份不明人员上船,还没开船就会被发现,故而日本人没有大张旗鼓地搜查海运线路。
这天上午,数辆军车开到了关东州货运码头,停车后一队日本宪兵扛着几个沉重的木箱下了车,带队的少佐向一名微胖男子鞠躬致意。
“特使阁下,货物在这里,请您查验。”
微胖男子听到这话看了看木箱的封条,从随从手里接过一份文件递了出去:“哟西,这是交接所需的文书以及大藏省的证明文件。”
少佐拿过文件仔细查看,确定无误后让人将木箱搬上一艘悬挂日本国旗的货轮。
见货物顺利交接,微胖男人有些担忧地对少佐道:“听说黄金在运输途中遇到了劫匪,我想将它们尽快运回本土,以免夜长梦多,但码头的检查太过耗时,不知是否有办法解决?”
对于大藏省特使的询问,少佐不敢怠慢,连忙回答:“特使阁下,宪兵司令部为货轮开具了特别通行证,您的船只无需接受检查。”
“扫戴斯乃。”微胖男人满意颔首,不再多言。
待宪兵下船,少佐登车驶离,男子也和随从返回了货轮,见左右无人,随从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古副局长,什么时候与行动人员汇合?咱们不能在这停留太久。”
“放心吧,老宋,不出意外的话,归有光他们今晚就到。”
“那就好,副座的计划真是高明,日本人绝对想不到,咱们的行动人员会掉头前往新京,再乘火车来关东州。”
“是啊,别说日本人,就是我也没想到,行了,通知弟兄们准备开船。”
说话的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古琦和宋明浩,这次军统多路出击,不仅抢走了飞机,还要将黄金收入囊中。
前些日子,林傅一郎高升大藏省官房次长,第二天,与黄金相关的秘密文件就送到了左重的案头。
得知这批黄金重达350公斤,左重自然不会放过,与众人商议过后,他制定了一份计划。
计划很简单,总共分两步,杀人夺船,冒名顶替,不用费一枪一弹,等着日本人送货上门就行。
深夜,一队黑影偷偷溜进码头,门口的高丽哨兵摸了摸口袋里的钞票,将脑袋转到了一边,货轮随即拔锚启航驶出港口。
离开关东州,古琦等人行驶了数百海里,在一片无人海域,小特务打开了通海阀,货轮快速沉入海底。
确定船只完全沉没,众人换乘一艘长谷名下的运输船前往沪上,作为日本海军最可靠的合作伙伴,没人敢搜查长谷阁下的货物。
而日本大本营等了数日,一直没有等到早该抵达的货轮,只在海面发现了写有船名的救生圈,这才察觉黄金丢失。
零式战斗机被盗,黄金神秘失踪,这两件事都与国府脱不开关系,日本高层愤怒不已,于是一项重要的策反行动正式启动。
说起这个行动,还要追溯到假投降的红俄NKVD远东负责人谢力科夫,为了表示对策反目标的重视,参谋本部特地派出了一名高级情报人员前往国统区。
山城,月光歌舞厅。
徐恩增喝着闷酒,表情有些苦恼,这段时间,中统的工作毫无起色,导致某人将他叫去官邸骂了几次。
可这能怪他吗?!但凡中统有行动,地下党比他知道的还快。
欣赏着舞池里大姨子的曼妙舞姿,徐恩增叹了口气,觉得必须考虑退路了,学着郑庭炳那样做生意也不错。
虽然走仕途很好,可做陶朱公可以更加海阔天空嘛,这个世界终归是有钱人的世界。
忽然,一个陌生人走了过来,中统小特务迅速拦住此人,周围还有更多特务将手伸向腰间。
来人微抬双手行法国军礼,镇定说道:“我有重要事情要见徐先生,劳烦通报。”
听到这话,无所事事的徐恩增来了兴趣,他挥挥手让护卫放开对方,当然,搜身那是免不了的,亏心事做多了,徐恩增一向很重视自身的安全。
这人理理衣衫,迈步来到桌旁坐下,昂着头用民国话说道:“徐先生,你也不想别人知道你是地下党隐藏在山城的鼹鼠吧,只要你愿意投靠帝国,荣华富贵指日可待,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对面的徐恩增眼睛越来越亮,眼神也越来越奇怪,来人的心里咯噔一下,身体往后退去,声音慢慢变低。
“也许鄙人来的不是时候,那我就先不打扰徐先生了。”
徐恩增一把拉住对方的胳膊,舔了舔嘴唇:“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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