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玄幻奇幻 > 大赵风云录 > 第三百一十六章 倾诉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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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陪我喝喝酒吗?”杨枫疲惫落寞地道。

    魏凌漪象一只被踩着了尾巴的小猫,两道柳眉竖了起来,秋水明眸圆瞪,鼓起了红馥馥的桃腮,充满火药味地重重哼了一声,要发威了。

    一看魏凌漪薄泛怒容绷紧了的俏脸,杨枫神智一清,摇摇头,苦笑一笑,改口道:“不知在下是否有幸侍宴于魏公主?”

    皱着鼻子洋洋地应了一声,魏凌漪咬住嘴唇,唇边隐隐绽露出两个笑靥儿,很自负地扬了扬脸,故意兜一个弯,以一种胜利的姿态从杨枫身前得意地转过,步入跨院的堂屋。

    两名睡眼惺忪的婢女张罗着安置备下了两案酒食,施礼退了下去。

    杨枫抄起酒尊,自己斟了一碗,一口灌下,长长吁了口气,紧紧袍服,看了看魏凌漪,皱着眉头道:“天色这么晚了,外头又下着雪,你还要上哪去?”

    坐在主座上的魏凌漪凤眼一翻,袅娜的身子一抬,绷坐得笔直,扬着脸儿不屑地一缩鼻子,放出冷气,侧转螓首轻蔑地剜了杨枫一眼。可是在烛火晕黄的迷蒙光焰下,朦朦胧胧幽渺的韵致极美,愈见高贵雍容的风华。

    伸出一只白皙的柔荑,魏凌漪也为自己倒了碗酒,举碗就唇,抿了抿,微蹙蹙眉尖,又放了下来。

    杨枫碗不停手,却早已四五碗下肚,略眯了眼,眼神有几分迷离地看着魏凌漪,淡淡道:“这酒不好吗?”收回目光。轻轻晃着碗里的大半碗酒,自个儿微微一笑道,“方今各国中,赵国地酒可称得上是最好的,酒味淳厚,远不是你们魏国比得上的。”慢慢呷了一口,他若有所思地垂下眼帘,盯着碗里的残酒。

    魏凌漪出奇意外地没有出言反驳讥嘲。黑亮晶莹的双眸在案上的酒碗和杨枫脸上打着转。眼波流转中藏了两分探询。两分诡秘,也隐了两分锐利的锋芒。

    “难道你没听说过‘鲁酒薄而围’的故事?”杨枫终于低徐地道,“当年楚会诸侯,赵国、鲁国都献酒与楚王。赵国地酒淳厚,鲁国地酒淡薄无味。楚国地主酒吏私求酒于赵,赵使不肯给予。主酒吏为泄私愤,以鲁国的薄酒偷换了赵国的好酒。上奉与楚王。楚王饮后大怒,认为赵国用劣酒充斥,轻慢于楚,于是发兵攻赵”

    屈指在碗沿弹叩两下,他冷凄凄地笑道,“世事无常,往往纠缠牵葛莫名其所以。为着一罍酒的私欲,便能引发两国争端。万千壮士殒其性命。你说这究竟是可怜可悲呢。还是可恨可鄙?”

    魏凌漪目光古怪而惊异地盯着脸色黯淡的杨枫,用心捕捉他的眼神,抿抿唇莞尔一笑。星眸慧黠地霎了一霎,刁蛮地刺道:“对于你这么一个妄自尊大、目中无人、骄横跋扈的人,就一般而言,我很是厌憎而懒得搭理。不过今晚你倒不卖弄那风发地意气,傲慢的专横了?怎么,是打了败仗还是被赵王褫夺了官职?原来却也不过尔尔!”

    杨枫斜了她一眼,明显地看到她唇角勾出的那抹揶揄的笑意,闭闭眼,重重地点点头,沉涩地道:“是打了败仗了,难道,能有谁永远意气昂若地矗立在巅峰,而心底又绝无缺憾?”

    魏凌漪的笑容凝冻似地倏然不见,侧着头飞快地对杨枫投去疑虑的一瞥,嘴唇动了动,扭过脸,长睫毛一颤,回眸盯着案上的菜肴,拿起筷子拨了拨,却没有起什么,又搁下了筷子。

    杨枫感慨万端地黯然一叹,垂首默默独自喝着酒。魏凌漪并不动碗筷,以手支颐,眸子里带了一种无法琢磨的意味,打量着杨枫。

    再一次抓起酒尊,却只倒出了半碗酒,杨枫摇摇空空如也地酒尊,颓然放下。饮尽最后半碗酒,按着酒尊沉吟片刻,他注视着魏凌漪,谨慎地低声道:“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魏凌漪脸上分明地掠过一线狡谲地笑意,忽闪着眼睛一撇嘴,似笑非笑地道:“可以啊,想问什么你就问呀。”

    “你是怎么看待无忌公子的呢?”杨枫的声音更低。

    魏凌漪神色骤变,笼上了一层寒霜,凤目带着寒涩尖锐地冷意,悲愤、不信任的冷意,盯着杨枫的眼睛,象要看穿他的内心。

    杨枫心里一颤,恍惚间,那冷厉痛恨的俏脸仿佛幻成了乌廷芳的模样。别过眼睛,他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不愿说就算了吧。”

    魏凌漪瞪着他,星眸中的厉色渐渐消散,蓦的拿起酒碗,一气连喝了几大口,酡红了脸伏案一阵呛咳。

    杨枫皱着眉头移近,夺过她手里的酒碗,疲倦地摇头制止道:“这是酒,可不是茶水。”

    魏凌漪倔傲地按住酒碗,抿着唇忍住呛咳,冷脆地道:“放下,我想喝。”

    诧异地看看她,杨枫顺手拿过她案上的酒尊,就唇灌了一口。

    捧着青瓷酒碗,魏凌漪一小口一小口地啜着烈酒,任那火热苦涩的酒水滚过舌尖,流落喉咙。她的眼睛很迷茫,一点点地渗出凄凉,看着门外墨黑、银白自然交织成的飘雪的夜色,缓缓地开了口,很轻,很慢,恍若梦中的呓语。

    “我的亲娘是父王最宠爱的妃子,她是生我的时候难产死的,我从没有见过我的亲娘父王很疼我,也很宠我,他把我交给了另一个宠妃如姬抚育。如姬和娘亲关系很好,她自己并无所出,极是疼我。有时候我在想,若是娘亲未曾过世,给予我的爱抚恐怕也不会比如姬更多罢。如姬的父亲昔年被人杀了,她求父王缉凶报仇。父王下令搜求凶犯,历经三年终不可得那个人听说了这件事。派他手下的门客斩杀了凶犯,函首进奉给了如姬。如姬非常感激那个人地盛德,时时念叨起这件事当时,父王和那个人关系仍好,而那人礼贤下士,谦恭待人,名气越来越大,宫里也流传了许多有关他的奇闻轶事。甚至连嫔妃们也在谈说议论。

    时听到了。还会插说几桩那人小时候的趣事。那人多奇怪的人。有的人会很古怪的手艺。他经常会派人送一些奇巧的小玩意儿进宫给我。每次我都欢喜得不得了。在那个时候,我真觉着,宫里的生活,充满了难以名状地快乐”

    静默了一会儿,她地唇边浮起了一个凉凄地笑意,“后来,那人通过如姬窃取虎符。矫诏出兵救赵,惧罪不敢回国。父王也不肯迎归,但依然将他名下应得的邑俸,送与他本府眷属支用。待得秦人攻魏,父王终请他归国。然而,他们的关系却愈来愈紧张,宫中上下,绝没有人再敢提起那人的名号。有一次我跟在父王身边。听到两个内侍私下在议论那人如何恤老扶贫。父王竟而暴怒,大发雷霆,下令将两个内侍斩首我知道的。我知道父王心里的苦。父王从不拘限我,我常常可以溜出宫去。巷间人们议论的,都是那人地好。在人们眼里,父王根本就比不上那人。谁都认为,魏国得安,倚仗的全是那人之力。那人屡屡表现得很贤德的样子,人们讥议父王就越多。可父王是魏王呀”她的声音有点哽咽,眼圈也湿润了,吸了吸鼻子,说不下去了。

    杨枫抚着酒尊,略一迟疑,轻声道:“凭心而论,若论贤德才能,放眼天下之大,确没几人及得上无忌公子。”

    “父王也想有所作为的”魏凌漪委屈愤怒地嚷了一句。

    “可魏国在信陵君手下得安毕竟是个不争的事实。或许,他也是为了宗庙血食,不得已而为之。”杨枫的声音压得很低。

    魏凌漪柳眉一扬,眼里又出现了冰山,霍地偏过头冷厉地死死盯着杨枫,银牙紧咬,神色异常森严,一字一字决绝地道:“我只知道,父王是死在他手里的!无论如何,我绝不会放过他,绝不!”

    杨枫目光一闪,冷硬地一笑道:“父仇不共戴天?!昔日齐国庆姜可还助夫卢蒲癸诛除庆氏呢。”

    “哼!”魏凌漪轻蔑地冷哼一声,俏脸凝霜,冷冰冰地道,“你怎不说郑国祭氏为父不复顾夫。未嫁之女,夫无定而父有定;已嫁之女,有再嫁无再生。世间哪有什么比得上父母之重?”

    无心之言正中杨枫有心之听。他地心一点点冷却下来,惘然若失地灌了口酒,烦郁地伸手搭在魏凌漪肩上,乜斜着醉眼笑道:“不害臊!你又懂什么已嫁未嫁女子之心”

    “啪!”一记响亮地耳光的耳光正正抽在了杨枫的脸上。

    杨枫一震,瞬间懵然,待得他又惊又怒地抬起头,魏凌漪已高傲地昂着头,身躯挺得笔直,昂昂然进了内室,“砰!”地用力阖上了房门。

    自己枯坐着,杨枫定了定神,略微平静下心绪,举尊慢慢饮着,静静思忖,似在谛听漫空飞雪飘零。原是想找人倾诉衷肠,一舒胸中块垒,不料积郁未吐,反增添了无尽愁绪。回想起几年地艰辛,一桩桩、一件件往事自心头滑过。难啊,实在是难!万世功名,半生心志,人在征途,风波险阻,生命冷漠,人情淡薄,失却了多少,又得到了多少,谁能说得清。

    仰首饮尽了最后一口酒,他扬臂将酒尊远远抛出门外,一按案几,振衣而起。

    几乎就在同一瞬,脚步声响,被惊动了的几名巡夜卫士长刀在手,扑到了门外。

    脸色苍白的杨枫毫无表情,灼炽的目光一扫,严厉地吐出两个字:“退下!”

    卫士们茫然惶惑地对觑一眼,默默施礼退了下去。

    又紧一紧袍服,杨枫迈步到了院中,阖上双目站在雪地里,捺下一腔愁郁,吁出了一口浊气。良久,不由低缓地轻吟出声,“诚恐己离兵为人所祸也,既为子孙计,又己败则国家倾危,是以不得慕虚名而处实祸,此所不得为也非欲复以为荣,欲以为外援为万安计。”伸出手,他接住了一瓣雪花,眨眼间掌上的六角花只剩得了圆圆一点冰水,象一滴晶莹的泪。垂下眼帘凝视着掌中一点点逐渐消融、又一点点飞落增添的雪水,他忽然泛起了一个念头——大梁变乱前,信陵君是否也有过彷徨犹豫?莫道男儿心如铁,纵是铁血人杰,心,毕竟也是肉长的啊!

    由低到高一声长啸,杨枫迎风抽刀,挥刀歌起了大梁城外初会信陵君时吟唱过的《六州歌头》。恍惚中,他仿若回到了疆场,血色残阳下,大飘飞,将士们一式长刀快马,纵辔高歌,慷慨蹈阵,再无回顾。是的,那都是些热血好男儿,堂堂好汉子,是大赵,不!是大汉民族的好子民。有多少人捐躯在了抗击异族的沙场上,匈奴披靡的狼头大旗下,是无数血肉之躯筑就的长城坚壁恍惚中,他仿若身在高阙,成千上万的小民百姓扶老携幼,簇拥罗拜,争相奉上鸡酒花果他们这般诚挚爱戴,他又给了他们什么?仅仅不过一方能安身立命的土地,一切所得,哪一样不是靠他们自己苦挣苦干出来的。他们的所求,是何其的低微,而他们的情感,又是何其的深沉热炽。三年了!三年来,代郡高阙,直至于阴山南北,哪一处角落无不奇迹般地在悄然发生着一点一滴的变化转机,给人于希望的转机,就象这无声无息的小雪,润泽了田地,预兆了来年的希望。

    韶华飞逝,孤鹰翔野。这希望,这数十万人的身家性命,沉沉地都压在了他的肩上,多少人团聚在他的身畔,坚忍顽强地协助他进行着一项看似绝无可能成功的事业,栽布下一点点的希望是的!任何人也不能剥去这最可宝贵的转机,无论是谁,无论以任何理由!飒飒刀风啸响中,杨枫的目光渐渐沉凝、坚定。    ==========                +        fw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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