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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府江宁巡抚衙门
飞檐斗拱,气势煊赫的抚衙正门,今天显得格外森严肃穆,大门内外,站班的衙役,个个装束整齐,神情肃然。穿梭进出的捕快官吏,也不见了往日的懈怠和散漫,一些常常挂在嘴边的下流话,也都被严严的封在了各自的肚子里。因为,就在今日,有三位京城来的上差,住进了巡抚衙门。
早在三天之前,巡抚大人郎廷佐,便召集了衙门上下的数百号属官和差役,进行了极为严肃的训话,要求众人打起精神,作出样子,要给上差留下最好的印象,哪个捅了漏子出了差池,将处以罚俸半年,杖则三十的惩罚。这短了薪金俸禄,吃吃不着香的,喝喝不着辣的,既不能赌又不能嫖,日子难过。而挨了刑杖,屁股肯定开花,坐坐不了,躺躺不得,那可是怎么呆着都不得劲。你说这帮官差,又有哪一个还敢造次出错?
这当口,那三位京城来的上差,正在抚衙里面的小客厅落坐,面目黝黑的巡抚郎廷佐,与他的副手,黄白镜子的按察使韩心康在旁坐陪。郎廷佐已经吩咐下去,为几位贵客接风洗尘,后边厨房正刀飞勺舞,忙得不亦乐乎。
这三位上差,均是刑部的官员,其中级别最高的是刑部郎中,算得上刑部的第三号实权人物。该人青虚虚一张瓦刀脸,神情严酷,曾经是天音教的干将,江湖人称大漠神驼的冷云飞,一双独门兵器大铃铛,杀人无算。此时。虽然做上了正儿八经的清廷官吏,但所为之事,仍然离不开侦伺、捕杀,倒也算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另外二人,俱是明朝的降官,又都是厂卫出身,身居刑部,再合适不过。原本他二人的官衔均是千户,现如今则同为刑部主事,可说是人微言轻,各自的心中,都暗存不满,却也只能得过且过,混一时算一时了。他们便是原东厂掌刑千户鹿中平,锦衣卫千户洪泽深。
但见冷云飞长眉一轩,放下手中的茶盏说道:“郎大人,但不知那些个太湖水贼,近来又有什么新的举动啊?”
郎廷佐清了清嗓子答道:“哦、回冷大人,以赤脚张三为首的一干贼人,最近一阵子常在府城左近流窜,作一些个打家劫舍的勾当。本官派人追剿了几次,斩获不下千人,可总是过不了多久,又会死灰复燃,真是叫人头疼啊。这下好了,有三位大人驾临,相信不日即可直捣匪巢,擒斩其首恶,根除本省水寇之患,可以说是指日可待了。”
“唉、郎大人也太高抬我等了,我等此次奉摄政王之命,来到江浙,协助大人清除匪患,自当竭尽心力报效朝廷,届时,还少不了郎大人你麾下的精兵猛将的通力配合哟。”冷云飞客套的打着官腔,心里却是一百个看不上,一千个瞧不起,暗自斥道:哼,都是些个酒囊饭袋,枉为朝廷倚重的封疆大吏,却保不了一方平安,还得劳动大爷我,巴巴的从京城跑着这里来,帮你们这一群没用的东西擦屁股!
郎廷佐自然也听得出对方的言不由衷,心中不觉动气,尽管刑部郎中,论品级并不比他高,怎奈这三个人,乃是奉摄政王多尔滚的手谕而来,实在是招惹不起,只能含忍陪笑道:“这个当然,这个当然,是本官德薄才疏,治理无方,让摄政王爷操心劳神,真是惭愧之至,惭愧之至呀!此一次就要仰仗几位上差,大展身手,早日荡平水寇,造福一方。几位也必将名彪青史,江浙的百姓也定当感恩戴德,永志不忘诸位的丰功伟绩啊!”
眼见得冷云飞面色微霁,郎廷佐知道自己这一通马屁拍得不错,便想顺势探一探,对方下一步有什么打算,自己也好做到心中有数。忽的瞧见抚标参将石镐,风风火火的步入厅堂口,躬身拱手说道:“末将石镐参见巡抚大人,淮安府差人送来告急文书,请大人拆阅。”
郎廷佐一脸的不痛快,接过告急文书,略略的扫了几眼,心里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暗自咒骂:都是废物,连区区几个小蟊贼都料理不了,什么事都来烦我,一个赤脚张三就够我受的了,又弄出来个杀官造反的雷家,跟我添乱,倘若传到上边,岂不更显得本官无能吗?不行,还是速速平息为妙。
心中想的挺急,可是却不敢表露出来一星半点,当即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随手将告急文书塞进自己的袖筒,轻描淡写的说了句:“这个刘知府,越来越不象话了,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也要发什么告急文书,石镐,你带几个人去瞧瞧,把那几个违抗剃发令,殴差拒捕的狂徒,就地正法!”
初涉官场的冷云飞,一时还没琢磨出是怎么一回事,而久历官场的韩心康,以及鹿中平、洪泽深等人,察言观色业已猜出了大概,心知此事必定非同小可。
作为下属的韩心康,自然不会傻到去捅破这层窗户纸,揭顶头上司的短。至于鹿、洪二人则抱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深谙官场之道的他们俩,知道令郎廷佐难堪,与己没有半点的好处。有道是山不转水转,日后没准什么时候,会用到这位郎巡抚,还是不得罪的好。
抚标参将石镐领命出去调动人马。这边酒宴已经摆下,郎廷佐请三位京官入席,伺机给韩心康使了个眼色,两个人找了个机会抽身出来,郎廷佐低低的声音,飞快的说道:“韩老弟,此番淮安府出的事,说大不的,说小不小,又偏偏赶上京里的人在这儿,要是不抓紧处置,惊动了那几位爷,传到摄政王的耳朵里,你跟我可就没好日子过了。方才我派了石镐,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权宜之计,只怕他粗心大意,把事情给弄砸了。你速派得力的人手,会同我的武巡捕,拿我的大令,就地调兵,务必将那伙反贼剪草除根!”
按察使韩心康心领神会,连连点头。郎廷佐回去陪客,他则急匆匆的出了小客厅,来到抚衙的大堂之上,按郎廷佐的吩咐调兵遣将,派出了他手下的两大心腹干将,再加上抚衙的武巡捕,分兵数路,拉开大网,由南往北推进,旨在将雷氏群雄剪灭在苏州以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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