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自动关上之后,许盛和邵湛才注意到大堂屏风后出现一个身穿道袍的人影,他坐在桌案前,抚了抚胡子道:“把生辰八字给我吧。”
还真挺玄,看起来像那么回事。
屏风前有两把椅子,许盛坐上去。
他见邵湛还站在原地不动:“坐啊,站着干什么,这大师看起来好像确实挺神。”
邵湛活了十七年,他十七年所受到的教育熏陶,都贯彻着一句话,封建迷信不可取,所以他对面前这位“大师”时总有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只是这股情绪一旦对上四校联赛,顿时消散。
半晌,他冷着脸坐到另一边。
许盛:“您怎么称呼。”
大师:“鄙人姓胡,江湖人称胡半仙。”
许盛:“您真能参破玄机么,真的发现我们两身上有什么……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大师没有立刻回答。
因为这位胡大师长袖下的手,正悄然抓着一个遥控器——刚才就是摁下按键,门才自动关上的。
“奇了怪了,”大师的手从关门键上松开,摁下屏风键,他看起来六十有余,胡子花白,他暗暗念叨,“是坏了么,这怎么按了没用,屏风还没挪开!”
罢了。
隔着屏风也好,有神秘感。
大师想。
许盛没得到回应,又喊一声:“胡大师?”
大师把遥控器藏在袖子里,重重咳了一下,回神道:“这玄机我虽能参透,我猜得到二位为何而来,但,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我不可与二位说得太多。”
专业啊!
刚才那几秒沉默顿时也显得神秘起来!
许盛小时候不相信那个小表弟的故事。
现在他真信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着很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
大师说完继续凹姿势,他抚抚胡子,另一只手掀开茶盖,端起茶作势要喝,一副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架势。
许盛难得坐姿老实,腰板挺直,直截了当地问:“大师,你真能看出来其实我的灵魂在他的身体里?”
大师一口热茶差点没喷出来。
大师:“?”
许盛又问:“那……我跟他,我们俩这种情况,还有救吗?”
邵湛:“……”总感觉哪里不对。
大师震惊了。
他不光震惊,还开始恍惚,他开算命馆招摇撞骗几十年,头一回遇到这种奇事。之前见两位学生进来,他并没有多想,只是从万能语句里挑了几句出来,看看能不能把人唬住,不能唬住他就再想办法。
他甚至已经准备好等会儿该怎么套他们的话,把他们姓什么、家里几口人给套出来。
结果这……说的什么,他灵魂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
这种情况来他的半仙居干什么,去医院检查检查脑子啊。
但大师很快镇定下来:人在江湖飘,送到手的钱不能不赚,他不能就这样把客人让给医院精神科。
许盛最后拿着大师给的东西,推门出来。
许盛手里的红绳是两条项链,一百五一条,还给了他们优惠价,两条二百五。红绳是很普通的式样,唯一特别的就是这条红绳项链的吊坠是一颗水晶石,据大师说这是黑发晶,能够消灾解厄,逆转气运。
胡半仙神神秘秘地说了一通,最后从桌子底下掏出来两条红绳:
“你们需要随身佩戴,胸口的位置离心脏最近,它能够连接二位灵魂之间的距离,当然除此以外,要想彻底解决问题,还必须做到一个条件。”
胡半仙胡扯也是有根据的,灵魂转换,那可不得来点有仪式感的触碰?
胡半仙又抚抚胡子:“明天,在太阳开始落山之时,对视三十秒,并拥抱对方。”
“……”
石头长得还挺酷。
一根根凌厉的黑色丝线像画画时用最深的浓墨勾出来的线条似的,有粗有细,直直地被缚在水晶里,平添几分设计感。
但是想到大师说的条件……
许盛对着躺在手心里的黑发晶,思绪偏移。
真的……要抱么。
次日。
许盛和邵湛两人一前一后进班,侯俊值日,照常跟他俩打招呼,侯俊第一眼看到的是邵湛:“早啊湛哥,昨天一转头你和盛哥两人就不见了……湛哥你脖子里挂的什么?”
学神平日里的形象过于深入人心,一尘不染的校服,浑身上下绝对没有多余的东西。
就是手机也很少见他拿出来过。
侯俊这一问,许盛低下头,这才发现脖子里那道红绳从校服领口里划了出来,他穿校服风格跟邵湛本尊反差很大,从来都是怎么舒服怎么穿,此刻也正是因为领口开得太大才会滑出来:“没什么。”
许盛抬手把红绳塞回去,邵湛皮肤白,甚至给人一种冷冽的感觉,那抹红反而显出几分反差。
侯俊“哦”了一声,继续在黑板右下角写今天的课程表。
粉笔在黑板上滑了一道,侯俊在横线下写“下午”两个字,然后抬头看到了脖子里同样戴了条红绳的校霸:“……”
许盛平时脖子里那条是黑的,加上他T恤也以黑色为主,因此并不显眼。
但换成红色,这效果就不一样了。
不是侯俊乱想,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就摆在他眼前。
侯俊觉得自己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盛哥,早,还有你这脖子里挂的东西,很眼熟哈。”
邵湛还是不太习惯一进门别人就热情招呼上来,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忽视,而是回了一句:“早。”
这天的课没发生什么意外事件。
各科老师大概是知道邵湛在准备联赛,不敢多打扰他,叫他去办公室和让他上台解题的次数骤降,许盛轻松不少。
邵湛就没他那么轻松了,平均每节课挨五六截粉笔头,周远的粉笔头扔得尤其准:“许盛,你站着上课!”
周远说完又道:“算了,许盛,你出去站着吧,站在教室里挡同学的视线。”
邵湛不是很能理解周远这个思维模式:“……老师,我在最后一排。”
全班哄堂大笑。
然而迎接他的是另一截粉笔头,周远怒骂道:“我当然知道!要你多嘴,我就是想找个借口让你滚出去站着,你站着碍我的眼行了么——滚出去!”
笑得最过分的还是他边上那位同桌,许盛趴在课桌上,闷声笑得肩膀耸动。
邵湛被叫起来完全是因为许盛五分钟之前提醒他上游戏签到:“有没有良心。”
许盛笑着说:“没有。”
邵湛抓着手机走出去之前,趁着其他人不注意,直接在许盛后脑勺上威胁似的摁了一下——不过力道并不重。
“下课跟你算账。”
许盛平时被各科老师针对惯了,但看学神吃瘪却是难得。
邵湛只得出去站走廊。
周远这节数学课是最后一节,也是因为快放学的原因,课堂氛围比较轻松。
周远重新找了一根粉笔,掐断一截说:“行了,别笑了,谁再笑就出去跟许盛作伴去。”
周远简单布置完作业,给大家几分钟时间把留的题目抄下来,许盛看了眼窗外,视线从罚站的高冷版自己身上挪开,落在邵湛身后那轮有落下趋势的烈阳上。然后他一只手伸进桌肚里,单手敲字。
-太阳快下山了。
许盛断断续续地继续打字。
-等会儿在哪儿碰面。
-楼梯口可能会有人,回寝室还是去天台?
窗外的高冷版“许盛”动了动,低下头。
-天台。
大师给的这条红绳,戴了整整一天,老实说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许盛抬手碰了碰那根绳子,也摸不准它等会儿会不会有奇效。
不过目前为止唯一产生的效果,可能是让侯俊他们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
很长时间不上贴吧的许盛也不会知道,临江六中贴吧首页那栋越盖越高的楼里也添了新料。绿舟基地几所学校一起军训之后,临江六中贴吧涌入一批其他学校的人,流量暴涨。
下课铃响。
“课代表来我办公室一趟,”周远说,“其他人抄完就放学吧。”
教学楼天台是临江出名的观景地,远眺能纵观不远处的江景,连着广阔天空。
但许盛和邵湛两人去的时机显然不太对,以防发生什么安全问题,天台门上了锁。
许盛拧了拧天台门锁,发现是真拧不开。
“就这吧,”邵湛说,“也没时间再换地方了。”
也是。
不过好在通往天台的那段楼梯附近并没有人。
放学时间,人流大多都往校门口涌,很少会有人往楼上走。
“那就这,大师说先……”
许盛松开手,这才发现天台门口和楼梯相连的位置有多拥挤,刚好只够站下两个人,他后背就是那扇铁皮斑驳的天台门,转过身便猝不及防撞进邵湛眼里。
他靠得太近了。
近到许盛后半句话顿住,并且忘了本来想说什么。
大师说的第一个步骤是什么?
楼下有收拾好东西背着书包,边说笑边往外头走的同学,交谈声顺着楼梯不断回旋而上。
是天台外头的风太大了吗。
许盛渐渐听不清那些被回旋上来的声音,直到短暂的安静过后,他听见邵湛说:“三十秒,到了。”
明明是他自己的声音,语气却截然不同,冷冽、又有点低。
下一句是。
“要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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