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远与叔叔来到柴房,看到柴房已经被简单收拾了一下,地上铺了一层杂草,两人非常满意。
小石头没一会,就拿了两碗热腾腾的面条过来,还有几颗生蒜,这在乡下可吃不上的好东西,虽然不算太多,但连汤带面也能糊弄的差不多,这还有什么可挑的。
一口热汤,就着一口生蒜,二人也顾不得身上是否干净,各自找了两根树枝,扒拉起来。
一口热汤下肚,早已被寒风打透的身体一下子就暖和起来,吃完了,将碗递给小石头,道了谢。二人趁着身上还热乎,赶紧休息了。
夜深了,虽然柴房里并没有生火,但起码还能睡得着,叔侄二人也没有什么可聊的,赶紧睡觉才是真的。
半睡半醒之时,二人就被刺耳的锣声惊醒,此刻小石头也急忙跑进柴房。
小石头的神色紧张,面容急切,“你俩赶紧起,这是换的粮,赶紧从东门走,再晚就来不及了。我师父就不来送李叔了。”
李远迷迷糊糊的刚有些清醒,叔叔倒是机警,听到这话,二话不说,扛起东西,拽着李远就向东门飞奔而去。
李远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却也将最重的粮食扛在自己肩上,叔叔扛着盐和布匹。
李远边跑边问,“叔。咋了。”
叔叔气都喘不匀,虽有些不耐烦,却还是回答,“突厥攻城了,在西门,咱们得赶紧走,要不锣声响过半个时辰,东门就关死了。”
李远不清楚里面什么意思,但却也知道要打仗了,心中自然是很害怕的,更是加紧了速度。
看叔叔步伐缓慢,更是将叔叔身上的东西拿过来放在自己肩上,一把拽住叔叔,速度却是越来越快。
等到二人来到东门,看到的景象却不如李远想象中的混乱。
那几个身体残缺老兵却将门口安排的井井有条,嘴里还不停大声喊着,“都别挤,你们这帮子怂货,都能出去。”
门口的百姓们也没有拥挤,一个连着一个的以极快的速度离开城门。
等到李远和叔叔走到门口的时候,其中一个老兵突然喊住了李远。
此时李远有些茫然了,不知道为何被拦住。
叔叔赶紧上前,焦急的脸上冒出了冷汗,说话都被吓得有些结巴了,“军、军、军爷,这是我侄子,咋、咋、咋啦”
那军爷看着已经有些哆嗦的叔叔,脸上全是不屑,“你个孬种,没啥事。”
原来这军爷远远就看到了李远,虽然身材消瘦,但个子很高,足足有七尺,跑到跟前还发现,脸上的绒毛都没有退却干净,一看就是十多岁的小孩子,但这孩子背着的东西可不轻啊,足足有一百多斤,一看就是当兵的好苗子,才拦下说几句话。
使劲拍了拍李远这瘦弱的身躯,“咦”这老兵发出惊叹,别看瘦,老兵手上的力度可不小啊,这小孩身体连晃都没晃,很结实啊。
这老兵上下打量着李远,嘴里不停的发出“啧啧”的感叹声,“小伙子不错啊,以后想当兵来我这里,用不了几年就是个好兵啊。”
李远稀里糊涂的点点头,却被叔叔往后脑使劲拍了一下子,叔叔此时也不结巴了,低着头哈着腰,“军爷,这孩子才十六,军爷,没什么事情我们爷俩走了。”
说完赶紧拉着李远跑了,也顾不得哈哈大笑的老兵们在说些什么。
二人跑了很久,叔叔发现没人追上,才放慢了脚步。
喘着粗气的叔叔时不时看看后面,二话没说,又给了李远两脚。
李远更糊涂了,叔叔为啥打我,虽然年纪小但还是有些脾气的,也没有问,脸上明显看出来不高兴,也不说话,担着粮食大步流星的向家里走去。
叔叔一看李远这小孩子脾气,乐了,“嗨,你这臭小子,你知道不,那老兵就是想让你当兵,你知道什么叫当兵吗?”
李远还是不高兴,“我咋不知道呢,我这不是没答应吗?”
叔叔终于有些生气了,脸气得通红,“你懂个屁,那些人用得着你答应,一句话的事,你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
李远就算在不懂事,也知道当兵是要死人的,这才点点头,却还是有些拉不下脸来。
叔叔语重心长的对着小李远说,“我没当过兵,但九年前突厥攻城,咱村去了十三个,一个都没回来啊。都说当兵吃响,可死得多活得少啊。”
叔叔擦了擦眼泪,继续对李远说道:“你不知道,十三个爷们都没了,不光这,那年这十三家都没挺过冬天,一家老小全都饿死了。”
李远更没有资格说什么了。
他和叔叔一样,自小就在村子里和树林里生活,不知道没有这座城池,他们早就被突厥杀死了,他们不懂。
他们每天一睁开眼,唯一的目标就是打猎,吃肉、换粮,其实说到最后就是活着。
此时的燕然关俨然就是人间地狱。
天寒地冻,人们穿着厚厚的皮袄,棉衣都难以抵抗这寒风。
而突厥士兵们身上都有着腥臭的皮袄,但却都系在腰间,赤裸着上身,手里拿着巨大的木棍,上面歪七扭八的订着一些锈迹斑斑的铁片,这就是他们杀伤力最大的武器。
当官的好一点,身上都有着厚厚的皮甲,有的手里拿着弯刀,有的拿着真正的狼牙棒。
但不管是士兵还是将领,嘴里都呜呜呀呀的喊着些谁都听不懂的话语,似乎在祈祷着他们的祖先活着神灵保佑他们,在这个真正的寒冬到来之前,可以冲进燕然关。
在来过燕然关的突厥人嘴里,这里是天堂。
不管是木屋还是泥瓦屋子,都密不透风,可突厥人的帐篷无论你烧多少牛粪,帐篷里的水囊第二天都会冻成冰坨子。每一年都会有无数的老人、孩子在严寒中死去。
这里有粮食,有数不尽的粮食,孩子也好,老人也好没人会饿死,没人会在凛冽的白毛旋风里失去了方向,消失在茫茫的草原。
在当官的眼里,大周的女人是白的,没有身上那股子膻味,大周有无数的铁,奢侈到吃饭的勺子都是铁的,大周有无数的银子和金子。
所以他们要抢,要杀,要把一切的一切都变成他们的。
城墙上的大周士兵们个个都表情严肃,老百姓不知道,但他们知道。
后面就是他们的家园,后面有他们的父老乡亲,后面有他们的老婆孩子,他们不能失败,甚至都不能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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