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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在帐篷里侧身面对面地躺了一会儿, 寇忱的感觉仿佛他俩在练平板支撑的侧身版。
“出去,吃东西去,”霍然说, “再晚点儿人就多了。”
“会抢不到吃的吗?”寇忱说。
“不是, ”霍然说,“是会有很多人看到两个男的从这么小的帐篷里钻出去。”
“操。”寇忱一想, 觉得这真是个问题, 于是很迅速地起了身,退着爬出了帐篷。
霍然出来的时候往四周看了看:“还好我们先占了这一块,前面有树,别人再往这边来不会太靠近。”
“你以前出来也这样吗?旺季的时候。”寇忱问。
“不, ”霍然把帐篷拉好, 把寇忱的包扔给他, “人多的时候我一般不待营地, 闹得慌。”
“住野地里吗?”寇忱问。
“咱们现在在营地也没睡屋里啊, ”霍然往供给站那边走, “出来就想清净点儿,那么多人挤一块儿我不如跟朋友一起出去野餐了, 带着菜鸡才住营地。”
“我以后就不菜了,只要你这个老鸡……”寇忱说到一半停了。
霍然看了他一眼。
“只要你这个老……”寇忱重新起了个头。
霍然看着他。
“只要你这个老手!老驴!”寇忱说,“这样可以了吧!只要你肯带我玩, 我肯定比很多人强。”
“那倒是, ”霍然笑笑, “你现在也比很多人都强, 我主要是怕你不喜欢这么玩。”
“以前是不喜欢,就觉得无聊还累,”寇忱说,“不过跟你出来两回觉得累是累吧,玩也还挺好玩的。”
“换个人带你,你出来吗?”霍然问。
“那废话,当然不出啊,好玩不好玩也得看跟谁啊,”寇忱说,“我要是跟……寇老二出来,我租十个帐篷,我住这头,他住那头,中间八个邻居隔着。”
霍然一下笑得差点儿呛着:“他现在对你那么好,你还这样啊?”
“还是有个惯性的,”寇忱揉揉鼻子,“我俩杠了十几年,几个月能改过来的话我之前还用得着离家出走么。”
“小可怜儿。”霍然搂过他的肩,拍了拍他胳膊。
营地的饭菜还是不错的,有快餐面条,也可以点菜,这会儿人到得还少,他俩在餐厅里转了一圈,最后寇忱决定点菜。
“我太饿了,快餐什么的我得吃好几份可能才饱,”寇忱摸着肚子,“加起来不如点菜了呢。”
“你还考虑钱呢?”霍然有些吃惊,“太神奇了。”
“不是你请我吃吗?”寇忱说。
“……哦。”霍然点了点头,去拿了菜单,找了张桌子坐下了。
“没有服务员吗?”寇忱看了看四周。
“没有,”霍然拿着笔在菜单上勾着,“自己勾好了去收银交完钱等着上菜就行。”
“我点几个。”寇忱抢过了菜单。
霍然看他唰唰一通勾,就知道寇忱这是饿得不轻。
而且菜上来之后他俩还都吃完了,自己也饿得不轻,之前都没注意到。
营地附近有不少可以玩的地方,霍然趁着天还亮,带着寇忱去最近的一个小瀑布玩,不用走太远,不需要手脚并用地爬山,挺合适吃饱了散个步的。
有些人就会把车存在营地,然后进山,玩个短程的徒步。
霍然一般就不这么玩了,他骑车就是为了骑车在路上飞驰着看风景的感觉,偶尔停下来拍几张照,以前还有个头戴的摄像机,现在也不太用了,老爸带着他出来的时候爱用,主要是拍他。
初中之后他都不太跟老爸一块儿出来了,现在想想突然觉得有些内疚,自从他开始自己出行,老爸出去的次数就明显少了,除了关系特别铁的几个老驴来约,他一般都不去。
“下回叫上你爸吧,他不是总锻炼么,”霍然边走边说,“再叫上我爸,可以去趟难点儿的路线,有几条线我一个人不敢带人,我爸在的话,就可以。”
“嗯?”寇忱愣了愣,“带寇老二?带他干嘛啊?”
“不知道,我就觉得,他们应该想跟我们一块儿出来玩吧,”霍然说,“我爸以前总带我。”
“没你以前他不也是自己玩吗?他那么有经验的老驴,不可能是跟你共同成长起来的吧。”寇忱说。
霍然啧了一声:“现在不是有我了吗!”
寇忱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也啧了一声:“可能吧,帅帅小的时候总跟我后头跑,有一阵它突然闹独立,要自己玩,带它出去的时候见了别家的狗,眼角都不往我这边儿瞅了,我就特别失落。”
霍然张了张嘴没能成功接上话,不过虽然寇忱迅速就把自己跟狗归到一块儿了,但这个大致的逻辑也没有什么问题,总之他是明白这个意思的。
瀑布距离营地走路一个小时不到就能看到了,因为是个跌瀑,水流落进下面水潭里时,声音特别大,挺远就能听到。
不过水流其实并不太大……
“我靠!”兴致勃勃的寇忱听到声音之后一通跑,看到瀑布时发出了一声暴喝,“这个瀑布也太小了吧!”
霍然在后头笑了半天:“我本来说的就是小瀑布吧?”
“有没有一米宽啊!”寇忱指着瀑布。
“一米还是有的,两三米吧,”霍然笑着说,“主要是挺高的。”
寇忱仰起头往上看过去:“这倒是,挺高的,能爬上……”
话没说完,一阵山风刮过,空中的水流被吹出一大片的水雾,扑到了他们脸上,寇忱又喊了一声:“爽!舒服!”
旁边徒步的人也都仰起脸,张开胳膊一块儿跟着喊了起来。
“上去要绕挺大一圈了,”霍然抹了抹脸,“而且要爬山的话,我们的鞋穿得不对,装备也没带。”
“哦,”寇忱点了点头,“那下回带寇老二和你爸他们一块儿来的时候再上去吧。”
“有我爸在的话就不走这条线了,”霍然笑了,“这线给钱我爸都不愿意来。”
“行行行,你家老驴和小驴都牛逼,”寇忱说,“那下回带我去挑战人生巅峰吧。”
“没问题。”霍然打了个响指。
“我今天晚上就可以带你登上巅峰。”寇忱又在他耳边小声补了一句。
霍然顿了顿,转过头看着他:“这话说的,好像我不能似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寇忱一指他,然后把包往旁边地上一扔,连鞋连袜子一甩,就往水潭走了过去,“这水真清啊,我要试一下这个水,我要挑战一下站在水里……”
水潭的边缘是斜的,都是长着青苔的湿滑石头,还有软泥,寇忱明显是没有经验,偏要在这样的地方突发其想地挑战自己,就那么光着脚走了过去。
“滑!”霍然喊了一声,扔了跑赶紧冲过去想拉住他。
“哪儿滑?”寇忱一边小心地迈步,一边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接着就一脚踩在了一片小青苔上。
霍然已经没有时间再说话,但心里还是吼了一声,看景不走路,走路不看景!没跟你说过吗!
他扬起胳膊就往寇忱身上抡了过去,打算抄着哪儿算哪儿了,要不寇忱这种怕水的人要是摔进了水潭里,估计能把瀑布的水喊得倒流。
但他胳膊抡出去的同时,寇忱的脸突然就从他眼前消失了。
……霍然感觉寇忱大概是跟地心引力有什么仇,都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以这样的方式消失在自己眼前了。
霍然低头的时候看到他一屁股摔到了地上,坐着一地的石头和软泥,嗖嗖嗖噔噔噔嗖噔嗖噔地就那么一路滑进了水潭里。
接着连挣扎都没有就继续往下,水直接没到了他胸口。
旁边的路人都笑了起来。
是的,如果滑下去的这个人不是寇忱,一个大小伙子大夏天儿的扑腾着摔进了水潭里,霍然肯定也会狂笑到呛着。
但只有他知道寇忱怕水。
他想都没想,也没考虑别的方式,连鞋都没脱,直接就扑进了水里。
一把抓住了寇忱的胳膊。
水很浅,非常浅。
霍然估计瀑布下面最深的那一块也就不到两米,边儿上这里他扑进去了就发现寇忱是躺着的才会只露出一个脑袋在水面上。
这水要是坐着,裤子都只能弄湿后面那一半。
但寇忱已经吓僵了,霍然拉了他一下,发现他胳膊是僵硬的。
“放松点儿,站起来,寇忱,”霍然继续拽着他胳膊,再推着他后背,“坐起来也行,这水就到小腿。”
寇忱用力吸了口气,转头看了他一眼:“小腿?”
“是,”霍然迅速抬起自己的腿,重新往水里一踩,“看,起来,没事儿,人都看你了……”
寇忱咬着牙噌的一下就坐了起来,然后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果然要面子的人还是得这句话才管用。
“走,上去,”霍然拉着他的手,“踩我走过的地方走,别再滑倒了。”
“嗯。”寇忱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地走回了小路上。
“没事儿吧,”一个徒步的大妈问了一句,“我刚以为水很深呢,吓我一跳。”
“没事儿,就是水太浅了,摔得有点儿狠。”霍然笑笑。
“可别光脚,”大妈很有经验,“你俩骑车的鞋都不行,光脚更不行了,得登山鞋。”
“谢谢。”霍然道谢,然后拉着看上去冷酷冷漠而且镇定但其实肯定还没回过神的寇忱走到小路另一边,躲到了一块刻着进山路线图的大石头后面。
寇忱靠着石头,冲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霍然又跑过去把他的鞋和包拿了过来,给了他一包纸巾:“先把鞋穿上。”
寇忱接过纸巾,小声地说了一句:“我~~操~~~”
声音里还带着小颤。
霍然直起身,抱住他的脑袋,在他背上肩上轻轻拍了一会儿:“没事儿,水那么浅,我妈晚上泡脚的水都比那儿深……”
“你闭嘴,”寇忱的声音恢复了正常,“你他妈安慰我还是损我呢?”
“安慰。”霍然说。
“你别瞎安慰了,”寇忱叹气,抬胳膊搂住了他的腰,“也就是我舍不得,换个人得抽你。”
霍然笑了起来。
寇忱又叹了口气,松开了他,低头拿纸巾把脚擦干,穿上袜子之后又停下了,上上下下地看了霍然几遍:“你也是摔下去的吗?怎么头上都是水?”
“我哪能想到水那么浅,你就剩个头了,”霍然小声说,“我以为这有个坎儿呢,这边看着浅,下去以后就特别深了……结果你躺那儿了!”
“我磕到头了。”寇忱皱着眉摸了摸后脑勺,“我肯定是摔晕了才躺着的。”
“嗯,”霍然也摸了摸他后脑勺,摸到了一个包,“我操,肿了!”
“不过不怎么疼了,”寇忱叹了口气,“可能是吓的。”
“我以为你会一边扑一边喊救命。”霍然说。
“喊得出来才怪,我整个人都吓蒙了,”寇忱想了想,“不过后来……好像就也……感觉不是特别害怕了。”
“以毒攻毒了?”霍然问。
“谁知道呢,反正我不会再试,”寇忱把自己的鞋踢到他面前,“你穿我鞋吧,我鞋是干的。”
“你光脚啊?”霍然看着他。
“嗯。”寇忱点点头。
“得了吧,”霍然赶紧把鞋放回了他面前,“我无所谓,你可稳点儿吧,我告诉过你没,走山路不要东张西望?要看脚底下?我说没说我们今天的鞋不对,不能爬山什么的?”
“嗯。”寇忱啧了一声。
“你听了没啊?”霍然说。
“我知道错了,霍叔!”寇忱说,“别教育我了!”
“穿上鞋,回营地吧。”霍然说。
寇忱的表现还行,起码比之前看到地膜和被海水舔了一下脚丫子的时候镇定多了,穿上鞋之后甚至还拿着手机回到水潭边拍了几张瀑布。
“其实这瀑布小是小点儿,”寇忱说,“但是这么高落下来,还挺好看的。”
“嗯,”霍然点点头,也拿手机拍了几张,“你要发朋友圈吗?”
“一块儿发,”寇忱勾勾嘴角,“气气他们。”
“你要不要跟瀑布合个影?”霍然笑着问。
“你给我适可而止。”寇忱看了看自己从头湿到脚的印象,瞪了他一眼。
回到营地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霍然拿了灯挂在背包带上照着亮,寇忱很新鲜地抢了过去挂在了自己身上:“这个给我吧,跟上回徒步的时候带的那个不一样啊?”
“这个大一点儿。”霍然说。
“给我了。”寇忱说。
“给你给你,”霍然说,“你还想要什么说吧!”
“你啊。”寇忱想也没想就接了一句。
“你都这样了!”霍然非常鄙视他,“还满脑子这些啊!”
“怎么了,我脑袋又没进水,这些还能被冲走了么。”寇忱一挑眉毛。
营地的人多了不少,平一些的地方帐篷都已经支满了,他们帐篷附近也有了几个,不过他们挑的地方偏,所以帐篷们都还能保持在一个不让人别扭的距离里。
有了这样的距离,旁边的人都没谁注意到这俩徒步一小时回来的人全身都是湿的。
“我们是不是没有衣服换?”寇忱压低声音问。
“嗯,”霍然钻进了帐篷,“脱了进睡袋吧,衣服扔外头,明天就干了。”
“好。”寇忱声音立马一扬,弯腰跟在他后头就挤进了帐篷。
“你急什么?”霍然瞪他,“都进来都动不开了!”
“你说呢?”寇忱直接压到了他身上,“赶紧的,把衣服脱了!”
“旁边有人!”霍然小声喊着提醒他。
“我又不干什么,”寇忱也小声喊着,“伸个手能有多大动静!我要压惊!我刚差点儿淹死了!”
“把你那个破灯关了!”霍然很无奈,“你表演皮影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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