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宋念将那份合同收回手中,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再次抬头的时候又恢复了一个女演员应有的自信微笑,“我今天来这里之前做了很久的挣扎。但我也不后悔。”
等到宋念离开,周自珩立刻给蒋茵打了一通电话。
“嫂子,帮我查一下宋念的团队,我想知道他们现在接洽的都有哪些投资商。”想到宋念之前说的话,周自珩又开口道,“还有,如果最近有媒体曝光关于夏习清私生活的事,麻烦你帮我公关一下。”
刚说完,夏习清就推门进来,“小罗怎么在外面站着……”
周自珩见状,挂断了电话。
“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些吃的。”夏习清坐下来,用叉子切了一小块蛋糕塞进嘴里,“我还真有点饿了。”
周自珩笑着坐到了他的旁边,什么都没说,默默地牵起他的左手。
两个人在休息室休息了一会儿便准备从电视台离开。夏习清的手机又响起来,他挂掉了,转过脸对周自珩说,“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处理,你先回家吧。”
周自珩点了点头,满脑子都是宋念之前说的事,像他这样的状态如果和夏习清待在一起,肯定会被他发现什么。
“正好,我也得去一趟公司。”
两个人就这么分头行动了。电视台楼下围了一大群的粉丝,好不容易盼到了爱豆出现,却只有周自珩一个人。
“珩珩怎么一个人下来了啊?”
“对啊,习清哥哥呢?”
周自珩笑着上了车,“你们习清哥哥有事先走了。”车门关上,他在里面招了招手,当做和粉丝的告别。
回到公司之后周自珩就直奔蒋茵的办公室,刚开完电话会议的蒋茵从会议室回来看见周自珩,心里也就了解事态的严重性。
“宋念既然这么说,她一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周自珩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她没什么后台,之前的片约也不是很多,说明最少在这之前宋念背后是没有什么金主的,或者说她的金主的能力并不大。”
他看向蒋茵,“你在很多家媒体都有人,可是这种曝光当红演员性取向的劲爆新闻连你都没有收到风声,可宋念却知道了。”
蒋茵十指交叉抵在下巴下,“如果她是说谎呢?”
“这个在她说的时候我就考虑过了,一来她当时表述的时候表情很诚恳,二来他实在没有必要。”周自珩舒了口气,“如果她只是想要利用我和夏习清之间的事来骗取和我成为合约情侣的机会,大可以直接要挟,而且这种做法实在是太不保险了,如果我和她签约,可后续没有任何同性新闻曝光,她说的话就会被自动拆穿,这种傻事没有几个人做得出来。”
“所以,”周自珩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我想,宋念通风报信这件事唯一的合理可能就是,企图制造这场骚乱的始作俑者,和企图包养宋念的是同一个人。宋念应该是在饭局上或者其他的什么时机不小心得知了这些消息,然后过来告诉我了。”
虽然知道自己这个小叔子聪明,但是蒋茵这次还是有些意料之外。他原本以为,周自珩一遇上夏习清的事一定会被感情冲昏头脑,这一直是她担心的一点,可他这番缜密的思考却让蒋茵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小看了周自珩。
“这个我会找人去调查,不过如果真的按宋念所说,这两天就会有动静,可能我的调查也来不及。”
周自珩凝眉思考着,沉默了几秒钟才开口,“我有一个想法。”
“你说。”
“人为发生的事,总有他合情合理的动机。如果是记者拍到了我跟夏习清的什么照片,他们放出来是为了利益,所以在真正泄露照片视频之前,他们一定会联系当事人,如果当事人愿意花大价钱买下这些证据,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可是现在并没有人联系你。”
“说明这件事并不是媒体先发现的。”蒋茵很快明白了周自珩的意思,“如果有媒体真的拍到了什么,第一时间应该会联系我们,而并不是给其他的什么金主投资商,所以……”
周自珩笃定地开口,“所以根本没有媒体拍到什么,只是某个知道内情的人在从中作梗。”
范围一下子被缩短,周自珩的心里几乎已经确定下来这个兴风作浪的嫌疑人。
“魏旻这个人渣,死不悔改。”周自珩紧紧握拳,“我当初就应该打死他。”
“你别轻举妄动。”蒋茵思考着退路,“如果事情和我们分析的一样,现在媒体手上应该是没有拍到你和夏习清的实锤,这样事情倒也好办。我现在就去查魏旻最近是不是和宋念的团队有什么关系。”说完蒋茵就开始挨个挨个打电话。
再次思考的时候,周自珩又有些犹疑,如果魏旻真的是幕后黑手,他怎么敢动自己。
一瞬间,宋念的话再一次浮现。
[你是周家二公子没人敢动你,但你有没有想过夏习清呢,在娱乐圈里,有钱并不算什么,有势的人才有金钟罩。]
蒋茵在圈子里摸爬滚打太多年,眼线多到不可计数。
“你放心,你帮我这次,下次你要是有什么想找我的,我蒋茵绝对不会推脱。”看着自家嫂子笑着挂完电话,脸上的笑一瞬间切换成冷淡的表情,周自珩也就明白了。
“魏旻最近的确是想包养宋念,她没有说谎。”
听了蒋茵的话,周自珩直接站起来。
“你现在不许去找他。”蒋茵厉色喝道,“魏旻既然敢搞你们,肯定是准备好的,上次你打他那件事他心里绝对是记恨了很久,如果现在他那边安插记者,再激一激你,到时候上头条的人就是你了。”
“我没想去找他。”周自珩转过身子,“我想找夏习清。”
蒋茵叹了口气,“夏习清这边是个麻烦事,虽然他是夏昀凯的儿子,但是网络舆论这种东西不是靠钱就能压住的,有时候权都压不住。”
周自珩没有说话,满脑子想着对策。
“我会代替你去联系魏旻,看看他那边有没有什么妥协的条件。”
一想到要向魏旻那种人妥协,周自珩就觉得恶心。可他更不愿意夏习清遭到伤害。
冗长的沉默之后,周自珩轻声说了句谢谢,离开了蒋茵的办公室。
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周自珩按了对门的门铃并没有人回应,打开手机才发现收到了夏习清的消息。
[小玫瑰:今天有很重要的事,可能会很晚回来,你先睡吧明天不是还有广告拍摄吗。晚安。]
平日里周自珩也不怎么过问夏习清的工作,最近他似乎忙了起来,经常不在家。
马上要过生日,以往的生日只要不是在剧组,周自珩都会被父母叫回西山,可这是和夏习清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生日,周自珩无论如何都想要和他度过。
不知不觉睡着,陷入了沉沉的梦境。
梦里,夏习清推着一个巨大的蛋糕朝自己走过来。
他像以往一样搂住自己的脖子,痞里痞气地笑着,吻住了他。
这个梦境真实得有些过分,浸在梦里的周自珩几乎可以分毫不差地感受到吻的触感,绵长,湿润,带着夏习清身上熟悉的香气。
“怎么睡得这么沉……”
周自珩皱着眉费力地睁开眼,看见了夏习清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醒了?”趴在他身上的夏习清笑得像个得逞的小狐狸,低头用力地亲了亲他的嘴唇,“做了什么梦,这么不愿醒啊。”
周自珩揉了揉眼睛,一把搂住夏习清的腰,把头埋在他的颈间,“梦到你了。”夏习清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身上的香水味已经显出温润的后调。
他一晚上没回来。
“你怎么像小孩子撒娇。”夏习清摸了摸周自珩的头顶,然后就这么翻身睡到了周自珩的身边,疲惫地发出一声喟叹,“我好累,抱一下我。”
周自珩将他揽进怀里,揉了一把夏习清的头发,两个人什么都没说,各自将心事存进了温暖的被子里。
夏习清的呼吸渐渐地沉稳下来,周自珩轻手轻脚地松开他,侧躺着静静地凝视着他,仿佛凝视自己最珍视的艺术品。
原以为魏旻会有所动静,拍摄广告期间周自珩都有些心绪不宁,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等了一整天,网上都没有出现任何波澜,平静得过分。之前录制节目的各种粉丝后记和视频在网上疯狂流传着,加之最近临近周自珩的生日,网上关于自习CP的热度高居不下。
广告拍摄完毕的周自珩回到家,发现夏习清仍旧不在家。打了个电话过去,听见那头似乎挺忙的样子。
“好,我马上过去。”夏习清又凑近话筒,“自珩,我今天晚上可能回不去了,你先休息吧。”
“那……”
那你明天回来吗?
电话那头的夏习清似乎是忙得焦头烂额,半掩着话筒,“这个不要放在这里,等一下,你们等一会儿。”
终究还是问不出口,不想像个孩子那样任性。
“你忙吧。”周自珩笑着嘱咐,“别熬得太狠,有什么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电话挂得太快,连那头的夏习清都愣了愣。
凌晨十二点的时候,之前合作的许多艺人导演都在微博上发了生日祝贺,周自珩没心情回,被子蒙在头上假装自己不在线。
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小罗就领着父亲的司机过来接人,周自珩没办法推脱,只能上了车。
“太太说给您做了一大桌子菜呢,”司机精神头不错,发动车子的时候还和周自珩唠着嗑,“大少爷晚点也会回来。”
“他不是在美国吗?”周自珩望着窗外,心不在焉。
“三点飞机就落地了,到时候也是我去接。”
生日这种事,原本就应该和父母一起阖家庆祝,周自珩也一直是个孝顺孩子,可现在他满心都想着夏习清,实在是没有庆祝的心情。无论如何,还是要告诉他一声。
打开微信,夏习清的消息栏仍旧没有动静,周自珩思考着措辞,编辑了几个字。
[我今天回我爸那边过生日,你……]
他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重新打了一行。
[我今天可能得回我爸那边,不在公寓,晚上不一定回来了。]
还想再嘱咐两句,可心里又堵得慌,连手指都变得迟滞。
“怎么这么大一辆卡车?”小罗把车窗降了下来,“是有人要搬家吗?”
司机也摁了一下喇叭,引得周自珩也抬起头去看。
“哎,您麻利点儿赶紧开啊,别堵在这门口啊。”司机摇下车窗朝那头说了几句,对方也连连躬身,“这就开,这就开。”
隔着车窗,周自珩隐约看见合上大门的集装箱里似乎放着许多画框。
他扒上窗户,看见画上隐约有一个男人的脸。
心忽然就慌了,像是被毫无征兆的雷劈了一下。
难不成夏习清要搬走?他这几天一直忙着的事就是搬家?
明知这样胡思乱想不好,可周自珩就是控制不了自己。进入隧道之后,狭窄甬道里酝酿了太久的沉重的阴影一下子覆上周自珩的脸孔,黑压压的,没有光。他每天都为了夏习清和自己的事在想着出路,可他忽略了重要的一点。
夏习清是不是像他一样。
是他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夏习清都说过了,自己不过是试用期。试用期里的爱情,随时都可以抛弃,只有自己一个人这么当真。
越过隧道,秋日欠缺火候的阳光再一次出现,打亮这狭窄空间的每个角落。周自珩将编辑了好几遍的信息发出去,手机没电自动关了机。
天意。周自珩将帽檐压下来,谁也不想理。
回到家,周自珩勉强装出一副开心的样子在饭桌上陪着笑脸,母亲一直询问他在外地拍戏的情况,周自珩心不在焉地敷衍着,心里装着事儿,怎么都高兴不起来。晚饭的时候周自璟和蒋茵才回来。
蒋茵脱了外套递给佣人,和父母道过好便走到了周自珩的身边,压低声音说,“夏习清刚刚说你不接他电话,我给你打电话也是关机。”
“我忘了充电,”周自珩这时候才将手机充上电,听见刚才蒋茵说夏习清,心里又有那么一点点死灰复燃的错觉,“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让我跟你说一声,有时间给他回个电话。”蒋茵从茶几的果盘里叉了一小块哈密瓜塞进嘴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半低着头随口道,“他好像挺忙的,电话里说得不清不楚。”
周自珩嗯了一声,等着手机开机。
屏幕刚亮起,还没来得及给他回电话,就听见坐在身边的蒋茵开口,“糟了。”
“怎么了?”周自珩侧过脸去,看见蒋茵已经站了起来,“红姐,我的外套帮我拿一下。”她低头冲周自珩摇了摇头,“我还以为魏旻这两天没动静是放弃了,真是、真是没想到。”
蒋茵的话一下子惊醒了周自珩,他立刻登录微博。热搜榜上第一条赫然写着一行字。
[X姓网红小鲜肉疑似同性恋]
点进去第一条微博就是一个营销号,文字内容并没有指名道姓,但句句都可以对应到夏习清。
[@八卦头条:现在娱乐圈里最红的一对男男CP——当红炸子鸡男演员X一夜成名“艺术家”可谓是家喻户晓,流量惹人艳羡,但据知情人士爆料,这名X姓小鲜肉本身就是同性恋,并且曾经有过很多同性伴侣。不知道和他炒作CP的另一位男明星知道这件事会作何感想?]
周自珩紧紧握着拳,骨节都发白。
“我现在立刻回公司,这件事我会处理,”蒋茵风风火火穿上外套,“周自珩你哪儿都不许去,就在家等我。”
习晖乘车来到了Pulito艺术馆新址,这座艺术馆原本是一座四层高的花园洋房,被夏习清买了下来,亲自设计,将它作为Pulito的新场馆。
“怎么这么多人?”尽管他早就预估过艺术馆开业当天的排场,可看着车窗外浩浩荡荡的记者,习晖心下起疑,对司机吩咐道,“你去下面打听一下,发生了什么。”
“是。”
等到司机一走,习晖便给夏习清打电话,可对方却一直在通话中,无法接通。
没过多久司机便回来,“习总,外面都是娱乐记者,好像……好像是因为夏少爷的私生活……”
习晖眉头皱起。
“不争气。”他叹了口气,拨通了另一个人的电话,“带一帮人过来,我把地址给你。”
夏习清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开业晚宴刚开始不过半个小时,外面就被一大群记者包围了。他甚至不知道这些记者来的原因,直到助理将网上的热议拿给他看。
那条曝光自己性取向的微博,现如今已经转发过两万。
眼看众宾客都因为外面的纷乱议论纷纷,夏习清心中虽疑惑,但也强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态度,理了理自己的西装领带,拿过司仪手中的话筒,站在一楼大厅的主藏品前开口,“各位想必一定是在疑惑,为什么外面会有这么多的记者。”
夏习清的脸上挂着淡然绅士的笑,“这座艺术馆暌违十五年在此开业,馆内的每一处细节都是我亲自参与完成的,包括宾客的筛选,所以今天到场的各位,都是我心目中的艺术大家、收藏大家,是我十分尊敬的人。”
“艺术的魅力来源于包容的自由和情感的共鸣。我一直以来的创作也是秉承这两点,因而在这里,我也想向各位说明,和许多艺术界的知名人士一样,我也是LGBT的一员。”
看着下面宾客的议论,夏习清挑了挑眉,“我原以为个人的性取向至少在艺术界不会遭受苛责,难道不是吗?”
此言一出,场内忽然静了下来,这顶大帽子一扣,没有人再敢多说半句,就连一开始看过网上爆料的那些看笑话的人,也不愿顶上“歧视”、“不自由”的罪名。
“谢谢大家的理解和尊重。那么就敬请各位继续参观本馆,一二三楼均已开放,四楼尚未完工,工作人员将会带领各位,请大家尽兴。”夏习清笑得无懈可击,说了句enjoy便将话筒交还给工作人员。
“四楼不允许上,如果有人闹事立刻请出去。”夏习清嘱咐了两句,端起一杯香槟一饮而尽。
现在的情形还可以控制,但如果周自珩来了就完蛋了。
夏习清从西装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一张没能送出的请柬,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打电话给周自珩的助理,让他务必看好周自珩,别来找我。”
这种场面,公关根本是死局,夏习清知道现在蒋茵一定在帮自己公关,但是如果只是压下热搜和相关的爆料,只会适得其反。
天渐渐的黑下来,外面忽然传来声音,站在二楼落地窗的夏习清往下一看,一帮穿着保镖制服的人将门外的记者赶走,远远地,他看见习晖的车子。
原本精心筹划的开业就这么被搅了浑水,夏习清心中恼恨不已,愤怒的情绪像是潮水一样没过去,等到退潮时,巨大的失落感将他包裹住。
临近深夜,宾客相继离开,连工作人员都下班离去,夏习清就这么坐在四楼的门口,一根又一根地抽着烟。
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性取向被曝光,照他之前的作风,这些事情曝光都是迟早的事,可他不愿意牵连周自珩,更不愿意是在今天这个日子曝光。
身上的一包烟被他抽得干干净净,夏习清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十二点差十分。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失落过。
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夏习清终于了解爱一个人的感觉。不是爱意包围时无边无际的甜蜜,而是当你发现你为了他做出的一切都变成徒劳,那个瞬间的怅然若失。
空荡荡的艺术馆里摆满了藏品,价值连城,珍贵无比,但在他的眼里不过是没有生命的物件,堆砌在这富丽堂皇的建筑里。
他转过身子,合上了大门,准备将自己的愚蠢和执着所在这一天的结尾,权当落幕,可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习清。”
夏习清不可置信地转过身,看见了一个气喘吁吁刚从出租车上下来的人,帽子口罩全戴了,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自珩?你、你怎么来了。”他心有余悸,将周自珩拉进了艺术馆,周自珩摘下口罩,露出笑容,喘着气解释,“我、我被我哥关在家里了,刚刚才找着机会翻墙溜出来,我回了趟公寓,你、你不在,我在新闻上看到这个地方,就想试试看,看你在不在这里。”
看着他额头上的薄汗,夏习清忽然像是失去了言语能力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他回头看了一眼大厅上悬挂的古董钟。
指针还没有旋转至终点。
还好,还来得及。
抓住周自珩的手腕,夏习清一路拽着他上了四楼,打开了四楼的大门。周自珩满心疑惑,但他还是注意到了地上满满的烟头。
“你拉我上来干什么?”
夏习清打开了四楼的大门。
“生日快乐。”
大门完全打开的一瞬间,周自珩怔住了。整个楼层展出了大大小小数不尽的画,或是水彩,或是油画,唯一的相同之处便是画中人。
每一幅都是自己。
“这是我为你画的,一共有九十九幅,从你小的时候,到你现在,幸好你是童星,不然我还真的没办法记录下你一直以来的样子。”
周自珩不禁想到,带着他前往射击场的那个夜晚,夏习清指着自己胸口的那柄枪,还有他一时的玩笑话。
[买夏习清给我画的所有画,拿来给我陪葬。]
夏习清独自向前走着,脚步停在一个比他还高的展品前,上面蒙着一层黑色丝绸,璀璨的水晶灯下泛着细腻的光。
“这个也是为你做的。”夏习清抬手,将丝绸轻轻扯下。
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座洁白无比的石膏雕塑。那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面容朝着前方,似乎望着什么,立体的五官上浮现微笑,如同古希腊古典雕塑那般美好。
他的手中握着一枝玫瑰,温柔而充满力量。
“生日快乐。”夏习清朝他走来,“对不起,我搞砸了你的生日。”他终于走到了周自珩的面前,从自己的西装口袋里拿出一方暗蓝色的请柬,上面的封戳都是一朵玫瑰。
“我熬了好几个通宵,本来想着今天邀请你,把这个亲手交到你手上,没想到你不在,又……又闹出这些事。”夏习清垂着眼睛,睫毛微微颤了颤,“生日快乐。我的惊喜实在是太烂了。”
原来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生日。
“我特意选在今天开业,这个艺术馆是我母亲以我的名字命名的,我、我想让他重生在你生日的这一天。”
10月20日的最后一秒,他得到他最想要的礼物。
周自珩愣愣地打开了那封迟到的请柬,里面掉出一张手写信。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不营字造句,不和梦交易,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
我给你关于你生命的诠释,关于你自己的理论,你的真实而惊人的存在。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
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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