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到了假日酒店的门口,已经快九点钟,外面天也开始黑了下来。
跑了一个下午,大家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同时又有点兴奋,感觉这一个下午收获颇丰,基本把这一带的家庭农场,都摸熟了。
酒店没有停车场,老板娘让他们把车就停在酒店门口的路边上,四个人连楼都没有上去,就去了酒店隔壁的羊肉馆。
羊肉馆的房子,和假日酒店不一般齐,退进去四五米,门口是一块空地,空地上摆着四张折叠桌,每张桌子边上,是几张红红绿绿的塑料凳子。
这个时间点,正常吃晚饭的人都已经吃完走人,整个羊肉馆,就还有外面一张桌子有客人,坐在那里的三个人在喝酒,其他的桌子都空着。
张向北他们也在店门口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四个人占据桌子的各一方,坐下来的时候,张向北看到隔壁桌那三个人,不停地朝他们这边看,大概是因为向依云太醒目了吧。
张向北觉得其中一个人很面熟,一下子又想不起来是谁,懒得去想。
他们要了一大盆的手抓羊肉,一盘拍黄瓜,一盘凉粉,还有一大盆的羊杂,里面是卤好的羊血、羊心、羊肚、羊肠和羊肝等等。
张向北看到就笑了起来,和小武说:“我们在寿光是和猪过不去,到了这里,又和羊杠上了。”
小武也笑了起来,他说:“还不错,至少这里没有人会逼我喝酒了。”
郭成来和向依云都被他们两个说得莫名其妙,向依云央求着,快快,快告诉我们这是什么梗。
张向北就把他们在寿光刘得华家的遭遇和他们说了,两个人听得乐不可支。
张向北和郭成来、向依云三个人喝绿玻璃瓶的西夏啤酒,小武喝可乐,郭成来和向依云看着小武喝可乐,再想起张向北前面和他们说的故事,忍不住地笑,小武说,不许笑。
向依云举起杯子:“好好,武总,我不笑,我敬你一杯,你以可乐代酒。”
小武端起杯子,和向依云碰了碰。
羊肉上来了,张向北迫不及待用筷子去挟,向依云叫道,手抓手抓,手抓羊肉就用手,不用那么文雅。
张向北听了,还真的把筷子放下,伸手抓了一块羊肉咬起来,一边吃一边不停地点头。
张向北边吃边想起来了,问向依云:“手抓羊肉就一定要用手?”
郭成来在边上嘿嘿地笑,向依云白了他一眼说:“那当然,你看那新疆手抓饭,人家是不是都用手?”
“不对啊,那重庆抄手,没看到有人用手去抄的。”张向北说。
向依云愣了一下,赶紧转换话题:“张总,快说说吃的感想。”
“鲜,香,嫩。”张向北说,“最主要的是,还没有羊膻味,对了,以后我们平台,也可以卖这里的羊肉。”
“你知道这羊肉,为什么这么好吃吗?”向依云问。
张向北摇了摇头。
“因为是小太监羊。”向依云说。
小武猛地转过头去,“噗”地一声,把嘴里的可乐喷到了地上,张向北也差点被羊肉噎住了,两个人都瞪着向依云。
向依云笑道:“真的,这里做手抓,用的都是八九个月以上,一岁以下的羯羊,你们知道什么叫羯羊,就是阉割过的公羊,你们说,这是不是小太监羊?”
向依云这么一说,张向北和小武觉得还真是,张向北开玩笑说,那我们以后,在平台上干脆就叫小太监羊肉,肯定能变成网红产品。
小武不停地点头:“嗯嗯,小太监,他们确实是这样细皮嫩肉,说话细声细气的,怪不得这么好吃,来来,多吃点。”
“咦,恶心。”向依云皱了皱眉头,叫道。
小武嘿嘿地笑:“看我还恶心不死你们。”
“怕什么,我照样吃。”向依云说着就抓起一块羊肉,还先亲了它一下,和它说:“对不对,小太监?”
三个男的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笑完了,郭成来看了看他们三个,开口说:“这里的羊肉好吃,会吃上瘾,是有原因的。”
“来来,你又有什么说法?”张向北问。
“吃这个羊肉,就和吸食冰毒一样。”郭成来说。
“胡扯!”向依云“哼”了一声。
“真的,我没骗你们。”郭成来说,“这个羊的品种叫滩羊,宁夏的滩羊,是吃甘草和山麻黄长大的,山麻黄是什么?就是麻黄碱的重要原料,麻黄碱你们知道吧?”
“不知道。”向依云摇了摇头。
“麻黄碱是拟肾上腺素药,也是制作冰毒的主要原料。”郭成来说,“这样说来,我们是不是在间接吸食冰毒?能不吃上瘾吗?”
一说起肾上腺素,小武知道了,他问:“那是不是,我要是吃了这个羊肉,再去做兴奋剂检测都通不过?”
张向北说:“吃完了过海关,缉毒犬会一直围着我转?”
“有可能。”郭成来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大家都笑了起来。
四个人就这样一边吃一边说笑,一大盆手抓羊肉很快吃完了,张向北让老板又来了一盆。
张向北坐着的位置,正好对着那三个人,他看到那三个人还是不停地往这边看,过了一会,其中的一个拿起自己的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又把手机放回到桌上。
张向北心里有些起疑,他悄声和小武说,那边的那个家伙,我怎么感觉有点面熟,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不仅小武,连向依云和郭成来都转头朝那边看,向依云说:
“下午,我们去第三家农场的时候,就那个穿蓝T恤的,他也在那里。”
向依云这么一说,张向北也想起来了,怪不得,对方不时地朝他们看,大概也是认出了他们。
当下四个人不以为意,继续吃他们的。
过了十几分钟,一辆摩托车轰鸣而来,停在了下面路边,开车的家伙穿着一件紧身的黑T恤,两条手臂上都是纹身,车后座还紧贴着两个人。
三个人下了摩托车,朝里面走,隔壁桌的那三个人看到他们,赶紧就站了起来,他们叫那个纹身的家伙“标哥”,六个人凑在一起,窸窣一阵,接着朝他们这里走了过来。
六个人围在了他们边上,小武抬头看了看他们,回过头继续喝着自己的可乐,张向北不动声色,没有看他们,而是看着面前的羊肉,郭成来坐在那里,知道事情不妙,有些不安起来,只有向依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脸的天真无邪。
“你们是不是准备来这里收菜?”标哥问向依云。
“对呀,怎么了,你家里有农场?”向依云问。
标哥脸一黑,沉声说:“吃完了饭,你们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别让我再看到你们。”
“什么意思?”向依云问。
“这里不是你们应该来的。”标哥说。
向依云还是问:“什么意思?”
“这镇上的菜,都已经被他们三个包了。”
标哥指了指那三个人说,原来那三个人也是菜贩子,怪不得下午会在菜地里,而且,他们也肯定是听到了向依云他们和农场主说的话,知道这些人是来抢自己生意的。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从街上已经有几十个人围了过来,都是来看热闹的,又不敢走太近,只能松松地围着一个圈。
向依云轻轻地笑笑,她说:“怪不得,我说那些卖菜的,怎么都有些怪怪的,原来是这里有菜霸啊。”
“话别说那么难听,你们知道就好。”
标哥的目光,在四个人的脸上一个个扫过去,小武还是拿着杯子在喝可乐,张向北把双手拢在胸前,坐在那里看着他们,郭成来低下了头去。
羊肉店的老板赶紧跑了出来,手里拿着香烟,觍着脸笑:“标哥,标哥,请抽烟。”
“滚!”
标哥骂了一声,身后的马仔,一把把店老板推开,老板趔趄了两步站住,只能和张向北他们说:
“老板,老板,你们走吧。”
张向北说:“干嘛走,我们还没吃好,也没有喝好。”
“算我请客,算我请客,好吗?”老板央求着。
向依云说不用,我们自己会买单,她看着标哥说:
“那些菜农,要是不卖菜给我们,我们不会强买,但是你们,对不起,我们没有听你们的义务。”
“那你们试试,我已经警告过你们了,要是不听,你们可能就不是走着离开这里了。”标哥说。
“耍流氓是吧?好啊。”向依云说着站了起来,随手朝地上拿起了两只空酒瓶,把一只递给标哥:
“来啊,我们来,你砸我一酒瓶,我砸你一酒瓶,看看谁先倒下。”
围观的人“轰”地一声,大家都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女孩子会来这么一手,标哥也尴尬了,愣在了那里,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好,再流氓,也不能流氓到在大庭广众之下,拿着酒瓶去砸一个女孩子吧,这要是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站在那里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围观的人越多,标哥就越不好伸手拿瓶子。
“来啊,你不是很嚣张吗,不是古惑仔吗,来砸啊,我让你先砸我好了。”标哥越是退缩,向依云就越是往他眼前凑。
三个菜贩子也知道,就这个架势,标哥在这里是出不了手了,他们赶紧上来拦住说:
“可以了,可以了,标哥,你已经警告过他们了。”
有人解围,标哥也顺势而下,他用手指点了点向依云说:“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们要是不听,走着瞧。”
“不用走着瞧,要来就现在来啊。”向依云说。
标哥装作是没有听到向依云的话,转身就走,大声斥责着围观的人:“滚开!”
众人赶紧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三个人上车,摩托车“轰”一声就走了。
人群散去,那三个菜贩子,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向依云气鼓鼓地坐了下来,把手里的酒瓶放在地上,张向北看着她笑道:
“不错啊,你凶起来的时候确实很凶,我们见识了。”
向依云也“扑哧”笑了起来,骂道:“一帮孬种。”
“你骂我们?”张向北问。
“当然不是,骂他们,你们不响是对的,你们要是响了,那你们就真的打起来了,我没事,打不起来,再流氓,也不能拿着酒瓶和我一个女的互相砸,你说对吗?”向依云说。
张向北和小武都笑了起来,张向北说对对,你说的全对。
郭成来看着向依云,有点不好意思,他问:“你不怕他们啊?”
“有什么好怕的,这种小流氓我见多了,我们以前在工地上,堵门不让我们黄沙车进出的,强迫要做我们土方工程的,扣着我们工人不放的,都是这种小流氓,我还怕他们?”向依云说,“这些小流氓也就会装腔作势,只要气势上压过他们,他们屁都不敢响。”
店老板走了过来,朝向依云翘了翘大拇指,向依云问:“这些都什么人啊?”
“你说标哥?就这条街上混的。”老板说。
张向北想起来了,问老板:“对了,那三个家伙,是不是单都没有买?”
老板叹了口气说:“唉,认倒霉喽。”
“不用,老板,他们那桌,等会我这里一起买。”张向北和老板说。
“谢谢,谢谢,谢谢老板!”店老板赶紧一迭声地说,向依云点点头:
“你这个收尾收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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